256.第256章 捨我其誰 4K
第256章 捨我其誰 4K
顧修涯的聲音在意識空間中回蕩。
在場的地龍族眾神，都通過薩切特的雙眼，目睹了聖樹之力抹滅神秘水體存在性的全過程。這無疑在一定程度上為顧修涯的論點提供了有利證明。
——如此強大的力量，其位格必然是高絕的。
念及於此，不少人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倘若滅亡的宿命註定無法逆轉，消極的情緒自然無可避免。沒有人會為了虛幻的勝利而不顧一切，除非它已經被絕望逼瘋。
但只要有一絲機會，生命就不會放棄存續的希望。
顧修涯的話，為地龍族帶來了希望。
改變一切，獲得新生的希望。
薩酷隆忍不住開口：「這可真是個好消息。薩維奇，你怎麼看？」
薩維奇道：「確實可以試一試。反正結果已經不能再壞了，不是么？」
薩力特高聲開口：「那還在等什麼？諸位，時不我待！地龍族能否逆死而生，就看我們的勇氣了！」
話音落下，祂率先中斷了意識鏈接，顯然已經是準備與聖樹融合去了。
緊隨其後，又有十數位地龍族之神默默照做，離開了意識空間。
顧修涯在這時候跟庫辛對了下時間，從啟程開始，二人便開始在心中默默計時，如今剛好過了半個小時左右。
距離上一次重啟，只剩下十五分鐘不到的時間。
如果重啟是基於時間條件，那麼剩下的這點時間，顯然是不夠改變循環結果的。畢竟之前薩酷隆與聖樹的融合過程，就持續了整整十分鐘。
即便地龍族神靈們立刻開始融合，剩下的時間也做不了什麼了。
不過顧修涯早就考慮到了這點，他將情況同餘下眾人說明了一下，繼而道：「雖然重啟的條件也有可能是基於【力量繼承儀式的開啟】，但我建議還是先做好最壞的打算。循環不可能是無窮無盡的，甚至可能很快就會迎來終焉。因此我們必須要抓住每一次機會。」
薩維奇對此很贊同：「拼盡全力確實是取得勝利的前提。那麼，陌生的朋友。在你看來，我們該怎麼做，才算是不浪費機會呢？」
顧修涯道：「時間對我們而言是勝利的關鍵。從上一次循環的結果來看，隨著時間的重啟，你們會忘記一切曾今發生的事情。這便導致了一個問題——即便我這次說服了你們，在下一次，我依舊要重複這件事。」
「為了不浪費時間，我需要縮短這個過程，最好能直接省略，我有個提議你們能將之前發生的一切記錄下來，交給我，讓我用以迅速說服你們嗎？」
薩酷隆想了下，嘆息道：「很抱歉，我的朋友。如果是在之前，我們中確實有一位同伴擁有這樣的能力，但他已經死在了舊日戰鬥帶來的餘波之中。」
顧修涯有些失望：「其他類似的辦法呢？」
薩酷隆搖了搖頭。眾人亦陷入了沉默。
沒有人對這句話做出回應。
約莫過了半分鐘時間，薩維奇突然開口：「薩酷隆，幫我把那件東西交給我們的朋友吧。」
薩酷隆一怔：「你是說」
薩維奇嗯了一聲：「龍語符文。」
這個短促的詞語引發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庫辛眼中亦閃過一絲詫異：「這東西不是失傳了嗎？」
顧修涯忍不住在心裡問：「龍語符文是什麼？」
「禰可以將它理解為.一種特殊的神性印記。」
庫辛解釋道：「地龍族因血脈而生，血脈不絕則永存不滅，但這樣的永存只針對血脈本身，它們的肉體依舊會衰老、死亡。」
「每一位地龍族之神在死亡時，其肉體都會孕育出一顆屬於它的聖樹。隨著時間的推移，聖樹中的血脈會隨著低等個體的數量增加，不斷凝聚，當凝聚程度達到某個閾值要求時，死去的神靈便能從中復生。」
「但血脈這東西和權柄一樣，同一種血脈，能孕育出複數位個體，這時候就出現了一個問題——力量只有一份，它的主人卻不止一人。」
「根據記載，最早的時候，地龍族會通過公平決鬥來解決這個問題，勝利者將全盤接收失敗者的一切，包括記憶。」
「和神靈們非生即死的權柄爭奪戰不同，地龍族在這方面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血脈給予了每個高等個體同樣的公平競爭機會，失敗者並不會因為被勝利者融合而隕落，而是會化作符文一樣的東西，留存於勝利者體內。」
「這便是龍語符文。」
「每一枚龍語符文，都代表一個隕落的、或者說尚未復生的地龍族神靈。它同時還能為勝利者提供強大的增幅，擁有的龍語符文越多，個體的實力就越強大。」
「當勝利者的肉體死亡，這些符文會隨著勝利者的意識聚集體，一同回到聖樹之中，等待下一次的復生到來。」
「有意思的是.地龍族的復生並不是完全隨機的，很少有意識體能夠蟬聯勝利者的身份。絕大多數情況下，它們都是更替上位。同一血脈所對應的意識體們，幾乎每個都能在輪換中獲得掌控新軀體的機會。」
「我原本以為，文明的發展會讓這種過於野蠻的更替方式得到改變。沒想到，時至今天，它們依舊還保留著這樣的傳統。」
顧修涯聽得一愣。
庫辛的話，讓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已經快要遺忘的詞語。
——輪換招募。
「庫辛閣下，禰確定禰是在和我討論一個獨立的、具有自我意識的物種？老實說，禰的這些形容，讓我很懷疑地龍族這個種族的獨立性。」
庫辛少見的笑了下：「順天之神，這就是我為什麼喜歡和你交流的原因。你的聰慧總是讓我感到舒適。事實上，在看到這段記載的時候，我也有和你類似的想法——地龍族的血脈篩選機制太先進了，先進到讓人嘆服，這完全不像是自然進化能夠誕生的結果。」
顧修涯沉默了片刻，道：「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這確實不是個好消息，先進的機制往往代表主觀選擇的結果，換言之地龍族的輪換復活很可能是被設計成這樣的。更進一步想，說不定地龍族神靈們的每一次復活，都受到某個意識的隱秘掌控。
簡單來說，就是血脈本身，很可能具有生物意義上的意識。
它控制著每一位地龍族之神的誕生。
「禰覺得它會幹涉我們的計劃嗎？」
顧修涯忍不住問道。
庫辛搖搖頭：「我不知道。這東西太過神秘，沒有留下任何相關記載。我無從判斷它到底抱著什麼樣的打算。」
就在顧修涯有些頭疼的時候。 一陣人聲響起。
「薩維奇閣下，龍語符文是地龍族最珍貴的東西，將這樣的東西交給一位外來者，是否有些不妥？」
薩維奇回答道：「正是因為它的珍貴，才讓它具備了不可替代的價值。除了龍語符文，你覺得還有什麼東西，能讓你在一看到它的時候，就生出信任？」
「別忘了，這是我們的傳統。」
眾神為之沉默。
薩維奇所謂的傳統，源自一個只有高等個體才知道的地龍族傳說。
——傳說，地龍族剛剛誕生的時候，血脈的力量尚沒有如今這般強大，即便是高等個體，依舊難以抵禦自然的偉力。
數千年之前，一場波及世界的巨大洪水，引發了一輪物種滅絕級別的災難。無數地龍族因此殞命，就連高等個體亦死傷慘重。
隨著洪水淹沒的地方越來越多，隨著水平面越漲越高，殘存的地龍族被逼到了絕境，整個眼看便要徹底滅絕。
就在這時，一位自星空中漫遊而過的偉大存在，於不經意間注意到了這個世界。
祂以祂無上的偉力，抹除了洪水，生命因此迎來了意料之外的轉機，得以存續。
獲救的地龍族人為此感激涕零，他們主動獻出了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來回報這位偉大冕下的仁慈。
然而。
就像地龍族不會為蟑螂的珍藏而動心一樣，哪怕是對於地龍族而言最珍貴的血脈之力，也絲毫打動不了一位漫遊宇宙的偉大存在。
祂沒有拿走任何東西，亦未應地龍族的懇求而現身，祂來得無聲無息，走得亦不為人知。
但。
在偉大存在離開后的第二天，地龍族人於災難終結之地，見到了一片不知何時出現的璀璨迷霧。
它的璀璨超越了這個世界所擁有的一切顏色，那似乎不是凡塵所該有的色彩，它如水般流動，逐漸縮小，在短暫停留後消散一空。
所有偶然觸碰到這片迷霧的個體，都獲得了偉大存在遺留於此的啟迪。
【此乃報償】
恢宏的人聲於意識層面滾盪不休，彷彿要深刻進每個人的腦海里。
而隨著迷霧的消散，地面上還出現了一個讓所有地龍族人都不敢置信的東西。
——龍語符文。
那是一枚從未出現過的龍語符文，其所對應的血脈甚至尚未誕生，地龍族人一開始曾懷疑過它的真實性。但當族群先知嘗試性將其放入一顆聖樹之內后不久，居然真的誕生了一種全新的血脈。
這一血脈所對應的高等個體，正是傳說中統一了所有地龍族的最初聖王。
【泰坦大君】
沒有人能解釋一位遨遊星空的偉大存在，為何會擁有一枚屬於地龍族的符文，又為何會因此降下偉力，拯救瀕臨滅絕的地龍族。
絕大多數新生個體，都將其當成了一個荒誕不經的傳說。就像其他所謂的傳說一樣，一切不過是古人對於未知現象的擬人化想象。
但至此之後，龍語符文就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了【契約】和【信任】的代名詞。
——血脈的勝利者，開始選擇將失敗者的符文交給他人，用以代表他的信任。到後來甚至演變成了以自身龍語符文，作為身份和權利下放的象徵。
【持此符文，如我親臨】就是對這種行為最好的闡釋。
當然，這樣的事情通常只會在族群內部發生。
因為
「薩維奇閣下，你的提議恕我無法贊同。」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龍語符文直指血脈本源，倘若他們以此為憑，施展某些惡毒的手段，整個血脈所對應的群體都將因此萬劫不復。這樣做風險太大了。」
其他地龍族之神聞言，雖然沒有跟著發表看法，但無聲的沉默已然是一種附和。
人就是這樣，或者說智慧生物都會這樣——危在旦夕的時候，但凡有一絲希望都願意不顧一切。
但當有選擇的時候，就都不願意冒險了。
奮勇者早已中斷連接爭分奪秒開始了自救，選擇留下來觀望的這些地龍族之神，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怯懦的。
它們期待獲救，又不太願意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過於計較得失，甚至可以說不顧大局。
薩維奇對此看在眼裡。但這時候顯然不是訓斥這群懦夫的時候。
它只是淡淡道：「我能理解你們的顧慮，我也不打算強迫你們參與進來，反正這東西只需要一個就夠了，薩酷隆，將我父親的印記交給他吧。」
【先知】是地龍族中最為特殊的血脈群體，和其他依靠決鬥選出繼任者的血脈不同，這一群體的傳承通常都是在自願的情況下完成的。
——每當肉體步入腐朽，上一任先知便會選擇放棄生命，主動將記憶和經驗交給後繼者。雙方雖無直接血緣關係，卻有父死子繼之實。
薩維奇，就是從他的【聖父】那裡，得到了現在的力量。
以聖父符文作為信物，足夠取信下一次循環中的他自己。
對於薩維奇而言，做出這樣的決斷並不容易，畢竟就如提出質疑的那位地龍族神靈所言，交出龍語符文，等於自獻把柄。
倘若顧修涯心生歹意，整個先知血脈都將遭受不可估量的巨大損失，甚至因此滅絕也不無可能。
但總要有人來做這件事，其他人不願付出，可以理解。身為先知的它卻不能退縮。
「三百年來，先知的身份讓我獲得了整個族群的優待，三百年後的今天，也是時候，償還這份沉重的優待了。」
薩維奇的聲音在意識空間中回蕩。
雖然是被迫做出的決定，但他的語氣卻並不沮喪，反而帶著一種激昂意氣：「值此危難，捨我其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