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第185章 所謂神靈 4K
第185章 所謂神靈 4K
顧修涯並不知道，馬修斯正在為自己不經意間展露出的能力瘋狂腦補。
他此刻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聖徒身上，他專程留下此人的性命，就是為了探知對方在格蘭仕降下大雨的真正目的，以及.完成目的所需的全部過程。
這對他來說很重要。
「先從名字開始吧，我該怎麼稱呼你？一位勵志覆滅神靈統治的勇士？」
「.休格特。」
「很好，休格特先生。」
顧修涯微微頷首：「讓我們開門見山吧。我有一些問題需要你予以解答，相應的我也會回答你的問題。為顯誠意，我可以讓你先問.你應該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從我這得到答案，對么？」
休格特看了顧修涯一眼，冷聲道：「.對於一個將死之人來說，還有什麼可以稱之為重要？」
顧修涯沒有介意他的語氣，只是淡淡道：「我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但你確定要把機會浪費在這上面嗎？」
休格特沉默了下去。
少頃，他忍著疼痛，坐了起來。
平日里輕鬆就能辦到的動作，在這一刻對他來說尤為吃力。
休格特喘著氣，靠在牆歇了會，隨手抓了把稻草摁在自己的眼睛上，才開口道：「你剛才用的」
「是天水之瓶。」
顧修涯道。
他的語氣平靜，彷彿在述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但這短短的五個字，落在休格特耳中卻不啻驚雷。
他原本以為顧修涯只是恰巧獲得了一件類似天水之瓶的駐念神物，此刻聽到這話，他才知道自己想錯了，並且錯得離譜。
「你知道天水之瓶？不，你為什麼會有天水之瓶？！！」
休格特的瞳孔中浮現出濃濃的震驚。
他無法理解同一件駐念神物為何能出現在不同的兩個人體內，並且，還都可以調用雨神特拉洛克的力量。
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知道，駐念神物最顯著的特徵之一，就是唯一性。
就像一棵樹上找不出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一樣，駐念神物也不會有完全一樣的複製體。
他懷疑顧修涯在撒謊。
顧修涯沒有辯解，只是拍了拍手。
下一刻。
一條銀色的緬因貓於無聲中躍出黑暗，循階而下，來到了他身邊。
顧修涯伸手將自來水抱了起來，摸了摸它光潔的毛髮，嘴裡道：「給他看看你的寶貝。」
「喵嗚。」
伴隨一聲輕鳴。
自來水藍寶石般的雙瞳微微跳動，有絲絲縷縷的黑色意識能量緩緩涌動而出。
休格特抓著稻草的手掉了下來。
他張著嘴，看著面前的貓咪，眼皮狂跳，陷入了極大的震撼當中。
哪怕那黑色的溶液順著他的眼角溢撒，於他臉上灼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他都沒有露出絲毫反應。
就這樣獃獃的過了好一會。
他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你乾的？」
他看向顧修涯，眼神滿是難以置信。
「祂自己選的。」
顧修涯道。
休格特為之失語。
「.特拉洛克瘋了。祂居然選擇了一隻貓當祂的聖徒。」
他喃喃，目光落到顧修涯身上：「你也一樣。我從沒見過有人把駐念神物這樣的東西，送給自己的寵物.你們都是瘋子，都是瘋子！」
休格特的表情有些猙獰，很顯然，他的內心因為眼前的情形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這也正常，任何人在發現自己費勁千辛萬苦才得到的珍貴之物，對於別人而言不過是寵物的一件玩具的時候.都會產生巨大的落差感。
顧修涯笑了下：「從精神狀態來看，你目前的表現似乎更符合瘋子的定義。」
休格特聞言，猛地抬起頭來，額頭太陽穴一跳一跳的。
「.你是在侮辱我么？」
他的理智明顯正在遭受神血的侵蝕，情緒如同火藥包似的，一碰就炸，反應激烈。
「我是在提醒你，不要忘記了思考。」
顧修涯淡淡道：「你只注意到了這件事的荒誕，卻忽略了荒誕背後的原因.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休格特還真沒想過這點。
此刻聞言，他短暫愣了下，下意識問道：「為什麼？」
「為了切割。」
「切割？切割什麼？」休格特感到茫然。
神血的恐怖侵蝕性讓他的思考能力正在發生迅速退化，往常這樣的情況他很快就能為之明悟，但此刻卻做不到了。
顧修涯沒有回答。
他抬起手，凌空一點，頓時有一顆水珠浮現而出，漂浮在了半空。
「這顆水滴，代表神靈。」
他說著，手指向前移動，拉出一條水線，於末端再度凝聚出一顆水滴。
「這顆水滴，代表駐念神物。」
「二者之間的水線，則代表神靈和駐念神物之間的意識聯繫。」
「正常情況下，人類一旦容納駐念神物，就會如這兩顆水滴一樣，與神靈之間形成一條聯繫迴路。」
「但如果，增加一個中轉.」
顧修涯說著，再度點出了一滴水。
他手指微動，將水線牽引，一路拉伸至代表駐念神物那顆水滴之前。
「神靈與駐念神物之間的聯繫是無法改變的，因為它本質上就是神靈下放權能的定位器，沒有聯繫，就使用不了神靈的能力。」
「但有了這個中轉，我就能切割掉這種聯繫。因為從靈肉角度，我和容納駐念神物的貓咪是分割的，是各自獨立的個體。我們只有在使用駐念神物的時候，才有短暫的意識層面聯繫。」 顧修涯說到這，將水線抹出了一個缺口，又拉出了一條形如開關的閉合線。
他看向休格特：「聽明白了嗎？」
休格特認為自己聽明白了。
但他還是感到困惑：「這有什麼意義？」
顧修涯笑了起來，不答反問：「你致力於消除神靈的存在痕迹，又有什麼意義？」
休格特愣住了。
剛才因為太過震驚，他忽略了一個很明顯的異常信息。
那就是——他明明沒有透露過自己在格蘭仕降下暴雨的目的，顧修涯，是如何做到不問而知的？
還有，對方在此刻提起這件事，又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
休格特想到了一個可能，這個可能讓他心跳加快，面色驚疑不定。
他站了起來，看向顧修涯，厲聲質問：「你到底是誰？！！」
顧修涯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是誰。」
「.我們？」
「沒錯。」
他看著休格特，露出淡笑，微微躬身一禮：「向你致以最真誠的問候，我的朋友。願傳說在你眼前終結，神靈亦化為虛無。」
噗通。
休格特跌坐在了地上。
他的表情跟見了鬼似的，看著顧修涯的雙眼中一片愕然：「你」
「如你所見，我也是一名致力於覆滅神靈統治之人。」
顧修涯平靜道。
他摸了摸自來水的毛髮：「切割駐念神物與人類的聯繫，是我們這個組織的標誌。這代表我們與神靈劃清界限的決心。當然，在事業未成之前，我們還是需要藉助祂們的力量的，所以我們並未完全堵上這個介面。」
如果顧修涯一上來就說這番話，休格特是不會相信的，甚至於還會提高警惕，懷疑顧修涯實在進行某種誘供。
但現在，在親眼看到了和自己體內如出一轍的駐念神物后，在聽過所謂【切割】的意義和目的后，休格特不確定了。
這實在不像是臨時能夠編造出來的謊言。
「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聽說過我們，但我卻聽說過一些關於你們的事情。」
顧修涯仍在繼續說著：「我們的觀念和你們並不一致，我們不認為，藉助神靈的力量去毀滅神靈是正確的辦法。」
「.這就是你之前阻止我降下大雨的理由？」
「沒錯。」
顧修涯緩緩點頭：「我們認為，藉助神靈的力量去毀滅神靈是沒有意義的，一個舊神倒下，會有無數個新神誕生，長此以往下去，屠龍者終將成為惡龍。」
休格特冷笑：「要說惡龍的話，恐怕你們才更符合這個稱謂。畢竟，他們都開始叫你聖徒了。」
「這只是一個稱呼罷了，我需要一個名義，來讓他們信服我。」
顧修涯淡淡道：「對於一群愚民而言，神靈的名頭，總是最好用的。」
休格特看著顧修涯的眼睛，他沒有找到任何能夠證明顧修涯在撒謊的痕迹，對方的表情平靜，說出來的話也非常符合邏輯，加上眼前的【實證】，讓人沒有懷疑的理由。
「你把我們貶低得一無是處，我倒是想聽聽你的高見。」
休格特冷哼一聲：「說來聽聽吧，你的計劃是什麼？你認為怎樣才能徹底消除神靈的存在？」
「科學、還有思想。」
顧修涯道：「人類對於神靈的盲信，源於對未知的恐懼。只要科技發展到一定程度，未知就會越來越少。到那時，人，也就不需要向神尋求啟迪了。」
「此外，思想的解放也將加快這一進程。一旦人們意識到自己不該被統治，認識到這個世界沒有生來的三六九等，沒有誰該高高在上，神靈的權威就將徹底崩塌。」
休格特聽到這，發出大笑，笑得面色猙獰，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的眼中一片笑意，可目光中卻閃過一絲悲哀，那悲哀並不針對顧修涯，而是因這無藥可救的世界而生。
「你以為科學是什麼？你以為科學是人類的東西嗎？不，你錯了。大錯特錯！」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源自神明，包括你所謂的狗屁科學也一樣！你以為科學可以消除神明的存在？讓我告訴你吧，科學，也將造神！」
「只要人類還活著，只要意識之海還存在，這個世界就將源源不斷的誕生一個又一個神明！你所謂的狗屁科學和思想解放，沒有任何意義！沒有！」
他大笑，復大喊，彷彿迴光返照一樣，要以聲嘶力竭的怒吼，發泄心中多年積攢下來的絕望和痛苦。
顧修涯並沒有因為休格特的話而沮喪。
他剛才那番話，本就是隨口而言，故意拋出來，引休格特上鉤的。
他的臉色依舊平靜。內心卻隱有明悟。
原來，早在18世紀前，這個世界的科學就已經和神靈有了這種深度的綁定了么？
也是，面對一個知見廣博，且偉力無窮的聖靈，人類在遇到問題的時候，的確不太可能放棄向其求教。
畢竟，人都是懶惰的。沒有放著捷徑不走，去埋頭苦幹的道理。
那麼，這是否可以成為我的力量呢？
如果科學也是一種神話.我能在其中攉取到什麼位置？
心念轉動間，他露出一副冷淡表情，表現得像是在為休格特的質疑而不滿。
「看樣子你似乎有不同的見解？」
「如果你認為我的想法是錯誤的，那請問，你認為我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徹底根除神靈的存在？」
「我不知道。」
「嗯？」
「我不知道。」
或許是剛才那番狂吼消耗了他最後的能量，此刻的休格特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精氣神都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衰退。
他的目光渙散，神情恍惚，嘴裡喃喃道：「我這一生都在尋找這個答案。但很可惜，我得到的所有方法，都和你剛才說的一樣可笑。」
「神靈是根植在人類群體意識之中的蛆蟲，祂們早已和這個世界牢牢捆綁在了一起，無法以任何常規辦法根除。」
顧修涯微微皺眉：「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們為何還要孜孜不倦的執著於終結傳說？」
「那只是，一種防止情況變得更糟的補救措施罷了。」
休格特說到這，頓了下。
「這個世界就像一所不甚牢固的房子，你知道屋頂漏了一個大洞，你知道那個洞終將越來越大，直到引發房子倒塌，壓死所有人，但你偏偏又無法去徹底修補它。」
「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是會放棄補救，選擇等死還是想盡一切辦法，選擇延緩那一天的到來？」
顧修涯毫不猶豫道：「當然是後者。」
「我們也是這麼想的。」
休格特緩緩道：「我們也是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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