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第170章 絕望與起勢
而另一邊,匆匆換下了偽裝的寧執從小路走到了暗牢之中,看到手執長鞭的墨酬舟,原本快速的腳步停頓了一瞬。
而墨酬舟聽到了身後的動靜,他轉過頭,在昏暗的火光下,那雙狹長的眸子變得極為陰沉。
直到看到來人的樣子,他眼裡的戒備才稍稍鬆了些。
「寧執?」墨酬舟抬手把燃著火光的鞭子撇到一邊,臉上不帶什麼表情,像是只是在單純的詢問:「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梵音仙子之前還一直在找你呢。」
寧執嘆了口氣,看著他,重新一步步從階梯上走下來,光影交錯的昏沉感讓他有一種置身於黃昏的錯覺,他垂下眼瞼,微微背在身後的手緩緩移到身前。
「倒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寧執並不答他的問題,反而一邊靠近一邊自顧自的繼續把話接了下去,「它只是一縷被鎮壓的魔氣罷了,就算近些年成了氣候,也管不到二十幾年前的事。」
墨酬舟滯了一下,倉促垂下眼,絲毫不意外寧執會知道他在找的東西。
他只是沉默。
垂在身側的手狠狠緊握成拳,連身上垂下的衣角都在顫抖著,突然抬起頭,目光空洞地盯著一臉平靜的寧執。
沒有歇斯底里,反而把聲音壓得很輕很輕。
「沒有辦法……」
「太重要了,就算只有一點點微小的希望……」
「我知道,」寧執看著他,眼神並沒有閃躲,反而帶著一種近乎篤定沉穩的安撫,「你累積的靈石都全都丟進了情報里,你的確已經盡了力了。」
說到這裡,寧執頓了頓,忽然冷靜的面對著他,那雙深邃的眼瞳一瞬間被眼前的火光映照的極為明亮。
他說:「墨酬舟,你的父母,有一方是魔族吧?」
墨酬舟猛地睜大了眼睛,看著他的目光有些發顫,一瞬間閃過無數複雜的情感,可最後,卻只是用沙啞的聽不到音調的語氣回了一句:「是啊。」
「可是那又如何呢?」他緊緊攥著手心,雙眸沉沉的落在沸騰的火光上,任由自己的情緒被一點點吞噬,「就算是到了最後,他也不願意給我的身上留下魔族氣息……」
「被製成傀儡,自相殘殺……這本不該是屬於他的命運。」
哪有那麼多命運,不過是慾望和利益交織結成的網罷了。
正巧遇上了敵人,正巧魔族容不下異類……其實也就僅此而已。
寧執腦海里淡淡想過很多想法,也許在這一瞬間,他有很多話想說,可最後,對上那雙好像要把自己摔碎的眼睛,他終究也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九香樓的情報比想象中更加厲害,分明一開始只是為了查那些魔氣,到最後,卻翻出了許多不大不小的事。
顧驚鵲篤定他願意為這件事情買單,於是還趁此機會敲了一筆——但這些都不重要。
如同更多時候那樣,寧執看著他,眼裡帶著慣常的冷淡和嘲弄。
「就當是……賠禮好了。」
他的音調壓得很低,以至於就算是站在眼前的人,也只聽了個勉勉強強。
墨酬舟看著他那副永遠波瀾不驚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忽而篤定能在他那邊得到答案。
神情狼狽的青年緩緩靠近,而寧執只是看著他,不發一言。
直到……
兩個被火光映照下的影子交匯,突然,僵硬中帶著些許柔和的語調劃破寂靜,配著那一瞬間腦海里的恍惚,讓他宛如進入了安寧的夢境之中。
——是迷藥。
最後的意識消散,墨酬舟疲倦的合上了眼,耳邊是對方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好好睡一覺吧。」
寧執抬眼看著被掛在牆上維持著顧梵音幻象的某人,臉上顯而易見的劃過了一絲不悅。
擺手收攏了這裡最後一點溢散的上古魔氣,寧執低下頭,拎著墨酬舟的衣領子迅速離開了這個地方。
而就在他邁出門的下一秒,顧梵音平靜的從另一個門口踏進來了。
此處已是空空如也。
她看著被強行抹消掉偽裝的人,眼裡突然泛起了幾分真切的笑意。
「又被跑掉了呢……」
地上燃燒的快要到了盡頭的火光跳躍著,將顧梵音的影子拉扯的很長。
「為了以絕後患。」
她笑了笑,暗紅眼瞳中的嗜血一閃而過。
等到第二日有人來查看時,這裡除了一句現出了原形的屍體,其他皆是人去樓空。
高高在上的魔尊震怒,終於斂起氣息主動探尋自己散在外面的魔氣,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那些幾個稍微集中的魔氣竟然已經完全察覺不到了!
這種情況……除非有人將其吞噬,要不然就只可能是更為強大的個體掩蓋了其中的氣息!
痛失分支的魔尊:「!!!」
他陰沉著臉色坐在高位上,抬手就招來身邊信任的下屬,直接下了截殺修仙界之人的命令。
「哼,本尊不出手,他們就真當我魔界是什麼讓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了?」
「你,」魔族指了指為首的魔將,留下的話語透過暗色傳進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連帶著幾身故意的嘲諷。
「去把寧執抓過來!」
「一個妄圖貪圖不屬於自己東西的廢物,敢在魔界撒野,正當自己是這裡的主人了?」
他的目光若有若無的從某人身上掃過,摻雜著指桑罵槐的嘲諷,一點一點碎掉了身邊玲瓏精緻的果盤。
「啊,沒問題,」被指到的魔將絲毫不慌,撣了撣袖口,像是要撣掉沾在過於艷麗的衣袍上不知道是誰的血,「我可最喜歡和強者過招了。」
「要是能夠剖開他的皮膚,嘗嘗其中流淌的血的味道就更好了……」
「……聽到了還不快滾下去!」
魔尊別過了臉,似乎對他一副貪圖享樂的樣子,有些無法忍受。
偌大的魔殿里安靜了一秒。
隨後,那道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享樂的身影,笑眯眯的轉身離去了。
他邁著一副弔兒郎當的步伐,直到遠遠的離開了魔殿的範圍,才嗤笑的對著後面呸了口氣。
「嘖,寧執看著雖然也挺糟糕,但倒是比高台上那個玩意兒適合魔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