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99章 難以言喻的葯
第99章 難以言喻的葯
再怎麼不願意,無人撐腰的墨酬舟只能接了這個累人的活計,唯一值得滿意的或許就是——顧梵音依然一如既往的大方了。
顧梵音打開也清楚這活計並沒有什麼必要,索性在另一個他在乎的方面做出了補償。
「下山的所有開支都由我負責。」
一句話,讓墨酬舟走的毫無怨言。
寧執嘖嘖感嘆:「你這是掐住了他的七寸。」
顧梵音點頭,心裡卻沒把這話當真。
墨酬舟拘泥財物,卻未必會困於財物。
他們兩人都並未曾忽視這個事實。
「把葯喝了吧,」顧梵音指了指被端到桌上的葯碗,眉眼彎彎。
巫鶴補充到:「這葯只能作為藥引,真正洗去靈根的痛苦,還得本人承受。」
「後山已經準備了葯浴……或許能夠減輕一些負擔。」
「無法做些止痛的東西么?」
顧梵音剛碰上湯匙,那股子難聞氣味便直通鼻尖,她忍了忍,還是選擇了放下。
還是不要為難自己好了……
「其餘的藥草會減緩藥效,這些東西加起來已然是極致,如果藥效被打擾……那就無法控制引導了。」
「既然如此,那便就這樣好了。」
寧執皺著眉,雖然不太能接受這個刺鼻的味道,但臉上依然是平靜至極,「又不是什麼金貴的人……」
「哪裡不金貴了?」顧梵音第一個實名提出反駁,「我還給你造了一間……」
「咳咳——」
巫鶴想到自己無意間瞥見的,瞬間垂下頭乾咳著打斷。
顧梵音恍然,重新轉了話頭:「……被簇擁著的宮殿。」
「你剛剛想說什麼?」寧執不是好被糊弄的人,聞言,目光瞬間對準了她,「顧梵音——你不會又弄出什麼麻煩的東西吧?」
「自然不會,」顧梵音笑,面上表情收斂的極好,毫無破綻。
「快走吧,葯浴冷了就不好了。」
顧梵音出言催促,最後還是讓後者暫時把這一點差錯放下了。
只有巫鶴默默轉身岔了路,心裡忍不住暗嘆:
那葯浴,本就是冷泉啊——
洗靈根的過程中本人體溫會不斷上升,若真用熱的,療程還沒走完,人就該熟了。
「快把衣服脫了——」
顧梵音站在後山的竹林之中,眼前的葯浴還冒著冷氣,白白的霧氣升騰,更顯出幾分飄渺之感。
是在這個時候加上一個修長精緻的少年——
顧梵音想到這裡,眼前彷彿依然浮現出了一副美人出浴圖,語調都不自然的拉長。
寧執一臉無語:「不要露出這種期待的表情。」
他是來泡葯浴的,
不是來被人泡的。
「好了好了,這個時候就不用矜持了。」
顧梵音眨了眨眼,相當自然的抬手去脫他的外衣,然後被後者更加熟練的伸手打了下去。
寧執:「……我不需要人陪。」
「難道是怕把狼狽的樣子讓我看到了?」顧梵音挑眉,語氣帶著刻意脫出的風流,「不會吧?在我面前居然這麼在意自己的形象?」
「……閉嘴。」
寧執看她這樣子,就知道她不會走,與其在神志模糊中被打個措手不及,還不如一開始就有準備。
艷麗的少年目光一斜,最後還是妥協的褪下了外袍。
半個身子埋進冰冷刺骨的水裡,寧執輕微的蹙了蹙眉,很快就從岸上端起了那碗飄著熱氣的葯湯。
毫不猶豫的一口悶下,愣是讓顧梵音拿著葯匙的手撲了個空。
這碗葯的藥性極烈,幾乎是剛見底,那股子像是要撕裂靈脈一樣的氣息便涌了上來。
寧執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緊緊壓著唇角,連眼都閉上了。
像是將骨頭寸寸折斷之後,又用極細的針來一點一點重新縫起——
反反覆復,無法止歇。
顧梵音這時已無暇欣賞美好的身軀,蹲在葯浴之外,像是安撫一樣,輕輕的揉著他的眉心。
關鍵時刻,顧梵音自然不會讓自己的氣息去紊亂這個療程,只能做起最為原始的動作,整個心也跟著他的悶哼聲一跳一跳的。
「寧執。」
「寧執。」
「寧執——」
想起巫鶴特意交代的,顧梵音幾乎是貼在他的耳邊呼喚著名字,就是怕寧執在中途失去意識。
極度溫和的語調落在他耳中,寧執臉上滲出冷汗,指尖也無力的抓著旁邊的雜石,任由那些尖銳的稜角刺進肉里。
像是要在疼痛中尋求一絲清醒。
「唉……」顧梵音嘆了口氣,捂著自己格外酸澀的心口,從另一側邁入了冰冷的藥水中。
她隔絕了自身的氣息,能感受到溫度卻不能吸收其中的藥物。
看著獨自隱忍已經將乾澀的唇瓣咬出血來的寧執,穿著同系衣裳的女子終於忍不住輕輕的抱住了他。
動作很輕柔,從接觸到真正擁抱,也途經了一段算不上短暫的時間。
「沒辦法,還是抱抱你吧,」顧梵音像是撫摸著一隻受傷的小獸一般,臉頰與他相抵,感受水面之上,寧執像是要原地燒灼起來的溫度,「我在。」
「疼的話就叫出來好了。」
顧梵音用手指強行掰開他的牙關,另一隻手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軟布,直接給人塞進了嘴裡。
剛好是一個並不會讓他難受,卻又能抑制咬痕的位置。
「……」寧執睜開眼,在混沌的情緒中強行掙扎出一絲清明。
他在灼熱於冰冷之外,還感受到了另一股溫度,那是,來自同類的溫度。
並不讓人感到舒適,也無法免去半分痛苦,卻帶來了一種難以替代的安心。
顧梵音看著那雙像是落了霜一樣的眼睛,難以抑制的心疼漫上心頭。
就算是擁有了一切的惡魔,面對這樣一直又不能退縮的處境,也只能幹巴巴的重複那一句——「我在。」
「……你可真是連話都說不了幾句。」
寧執吐出口中的軟布,原本白皙的肌膚上已經露出幾分紅腫和青紫,眉眼上挑,透著那股子朦朧的白霧,有種凌虐的美感。
「因為疼的是你,」顧梵音王長的嘆了口氣,「所以我才會有束手無策的情緒。」
「油腔滑調,」寧執此時臉色以及趨於正常,若不是他的肌膚正在一寸寸被破壞,或許還真會讓人覺得安然無恙。
可是不是這樣的。
痛苦就是痛苦,從發生的那一刻就客觀存在,不會因為一言半語的在乎而減輕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