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故障清零
江偉和張志飛在辦公室吃完飯、喝了點水，不久有工作人員來報，箭體振動試驗已經完成，請求下一步指示，江偉看著那份所有數據包括異常數據均已復現的振動試驗報告，告知前來請示的工作人員立即將箭體卸下振動塔架，拉回廠房備查，那工作人員答應一聲，轉身便離去了，隨後江偉和張志飛也離了辦公室，去往了會議室，才進會議室沒多久，超算部負責計算的工作人員回來了，他們帶來了計算的最終結果，計算結果描述的狀態與火箭的實際飛行狀態完全一致，由此可以判明是箭體結構振動異常導致了這次發射失敗，隨後不久，有工作人員來報，箭體已經拉回了總裝廠房，江偉聞報，便帶領大家一起下樓去總裝車間看那枚火箭了。
這是一枚兩級半構型的液體火箭，它被三個半環形支架支撐在車間正中間，車間房頂幾十盞高壓水銀燈放出耀眼的光芒，將車間照得亮如白晝，江偉靜靜的站在火箭跟前，默默的看著它，他對它有一種特殊的感情，這是他真正獨立設計的第一型火箭。
靜默片刻，他走上前去，細細的凝視，仔細的觸摸，他的目光最終停在了箭體巨大的燃料貯箱上，這是兩個液氧煤油共底貯箱，它原來與箭體的連接方式是焊接，但是為了拆檢復用，最終的連接方式改成了緊固件連接，每個貯箱前後端均靠十六套螺栓螺母緊固件與箭體連接，這些螺栓螺母的擰緊緊固，用的是力矩扳手。
兩把參與了擰緊緊固工作的進口力矩扳手被拿來了，這是兩把新的力矩扳手，它們上面並沒有力矩設定旋鈕和力矩顯示指針，顯然，這是兩把扭轉力矩值固定的扳手，它們的扭轉力矩值是五百牛米，這意味著，縱然操作工能夠施加超過五百牛米的力矩，傳遞到緊固件上的也只有五百牛米，再大的話扳手就脫扣了，使用這樣工具的好處顯而易見，既擰緊了緊固件，又避免了操作工使用過大的蠻勁將連接部分損壞。
江偉觀摩著這兩把新的扳手，他已經做了充分的理論計算，他相信自己做的關於故障產生、發展、影響後果方面的判斷是對的，他命令道：「立即檢查這兩把扳手的力矩設定值，我判斷，這兩把扳手裡面有一把力矩值檢定錯誤，只有四百牛米，並且，四百牛米扳手擰緊的是芯一級貯箱的下部、芯二級的上部，五百牛米扳手擰緊的是芯一級的上部、芯二級的下部。。。。」
他話音未落，兩名操作工驚叫而出，說道：「江總，你真神，這貯箱緊固操作是我倆操作的，當時我倆各拿一把扳手，我倆一個擰的是芯一級下部、芯二級上部，一個擰的是芯一級上部、芯二級下部，與你說的一模一樣。」
江偉微笑，說道：「那麼，趕緊檢查一下力矩扳手吧，看我說得對不對？」
李總很快帶著人上前開始檢查，一頓忙亂之後，檢查結果出來：一把扳手力矩檢定錯誤，只有四百牛米，芯一級貯箱下部、芯二級貯箱上部所有螺栓螺母緊固件均未擰緊。
張志飛帶著江偉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倆一人一個沙發，躺著，卧談，好像又回到了他們讀本科時西飛大那間宿舍了。
張志飛說道：「兄弟，你的水平之高，已經超過咱們王老師了吧？本來我也心急如焚，認為老李他們太不頂用，可是現在我又不怪他們了，你晚上做的那些理論分析，全公司確實沒有一個人能做。」
江偉說道：「我與咱們王老師還差得遠呢，他是飛天屆的元老，功勛卓著，成就斐然，我這輩子能與他一樣，便滿足了，只是確實不能苛求老李，他們做這些分析、判斷，還是難了些。」
張志飛說道：「那倒也是，名師出高徒，風雲際會，你總有一天會超過咱們老師的，其實，你比咱們老師聰明。。。。」
。。。。
辦公室內漸漸沒了聲音，他們一晚上通宵未睡，尤其江偉，高強度腦力工作，極度疲憊，現在故障歸零工作完成，他們又極度放鬆，悄無聲息、不知不覺的，他們都睡著了。
門口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辦公室內無人反應，門被推開，陳莉走了進來，她看到她的兩個老同學在沙發上都睡著了，她輕輕掩了門，出去了，片刻之後，她又回來了，懷裡抱著一床被子，與她一起的，是公司老闆娘陳夢潔，她懷裡也抱了一床被子，陳莉給江偉蓋了，陳夢潔給張志飛蓋了，然後兩人又躡手躡腳的出去了。
晨曦透窗而入，辦公室內明亮起來，江偉警醒，首先醒來，張志飛隨後也醒來，江偉看著身上蓋的被子，問張志飛：「你給找的被子蓋的啊？睡前咱倆聊天，我太困頓，不覺就睡著了。」
張志飛看著兩人身上蓋的被子，也不知怎麼回事，他想了想說道：「昨晚你睡著之後我也緊跟著睡著了，估計陳夢潔來過，她見咱倆睡著了就去宿舍找了被子給咱倆蓋上。」
江偉說道：「有勞陳總費心了，現在這天氣，睡覺不蓋被子，准得著涼。」
張志飛說道：「是，晚上寒涼，睡覺得小心，不能著涼了。」
兩人既已醒來，便不想再睡，於是翻身起了來，張志飛燒了熱水，泡了熱茶，兩人對飲，飲茶完畢，張志飛給陳夢潔打了電話，陳夢潔便送了早餐上來，江偉向她表示感謝，感謝她給自己蓋了被子，陳夢潔抿嘴笑道：「你不用感謝我，我只蓋了張志飛的，你是陳莉蓋的，不過志飛也應該感謝陳莉，是她上來找你倆說話才發現你倆都睡著了，然後才下去找的我拿的被子。」
陳夢潔說完話便走了，張志飛和江偉兩人便邊吃飯邊聊天，張志飛說道：「兄弟，你現在太忙，一定要注意身體健康。」
江偉說道：「最近我是不是表現得有點忙？這幾個月來，連續好幾個人讓我注意身體健康，連我北華大學的施老師也這樣，我表現得很疲倦嗎？」
張志飛說道：「那倒沒有，只是兄弟痴長你四歲，然後又是浙江人，懂得一些保養，工作萬不可太累，傷身體的，年輕時不覺得，年老一點便顯現出來了。」
江偉說道：「也就最近幾個月忙點，所以過年只休息兩天，等忙過這一陣子就好了，到時能夠休一段時間的假。」
張志飛說道：「那就好，對於普通人來說，工作不是全部，工作是為了生活，對於你來說，重任在肩，既要保重國家，也要保重自己。」
江偉說道：「好，我記得你的囑咐。」
張志飛的電話忽然響起，是陳夢潔打來的，張志飛接通了，陳夢潔告訴他，楊老師來了，正在樓下，張志飛告知江偉，江偉見事情已經辦完，便讓張志飛通過陳夢潔轉告楊穎，他這就下樓回去了。
打完電話，兩人起身欲走，張志飛忽然喊住江偉，從一個柜子里拿了一個裝得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出來，他將布袋子遞給江偉，說道：「兄弟，這個你拿著。」
江偉不知道是何物，問道：「這是什麼？龍井茶葉嗎？」
說話間他打開一看，立馬驚得將袋子塞還給張志飛，連聲說道：「志飛，你這太見外了，我這回來幫個忙，怎的還要收費？」
張志飛說道：「這不是特意給你準備的，當初出了故障，遲遲不能歸零，於是公司懸賞，誰最終解決問題，獎勵五十萬，這些錢在我柜子里待了四五個月，今天總算是有主了。」
然而江偉哪兒肯聽？他堅決不收，張志飛無奈，只得說道：「兄弟，通常朋友之間，付予是本分，不收是情分，只是於通常朋友之外，我還有一份私心，你要體諒我。」
江偉不解，問道：「你有什麼私心？」
張志飛說道：「如果你這次不收，那下回公司再出了問題，你讓我如何向你開口相求？你也看到了，這公司除了你，我還求得了何人？」
見是如此，江偉笑道：「那下回幫了忙我再收不遲。。。。」
張志飛忙說：「這回你也得拿著，你不拿，下回我實在開不了口。。。。」
張志飛極力盛情，江偉無奈，只得收了，然後兩人下了樓，樓下，陳夢潔正與楊穎交談，見到楊穎，張志飛滿含歉意的說道：「楊老師，江總工作本來就忙、就累，這昨晚又讓江總熬了一個通宵，對不起啊！」
楊穎自是理解、大度，說道：「你們多年的兄弟，幫忙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