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不速之客
江偉說道：「退縮不能苟安，只有迎頭而上，別無他法。」
王教授撫掌讚賞：「好一個『退縮不能苟安，只有迎頭而上』，江偉同學，知道我們此行來的目的嗎？」
江偉實誠，說道：「我不敢欺瞞老師，我實不知，我以為老師來北京出差，順道來看望學生，並沒有什麼其它目的。」
王教授說道：「那你現在知道了，我們此行負有重要的目的和使命，對方航母戰艦配備的導彈防禦系統已經領先，飛天集團的反艦導彈無法對他們的航母構成威脅，所以飛天集團緊急成立了一個項目部，負責研發新的反艦導彈對付他們最新的反導導彈，項目部已經成立，我們兩個受集團公司張總經理委託，特意來請你回飛天集團擔任此項目部的負責人。」
江偉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這種事情彎彎繞繞竟然能繞到他的頭上來，他驚得差點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說道：「我去研製導彈？研發火箭我勉勉強強、馬馬虎虎，導彈我從來沒有研製過，與老師們閑聊清談尚可，真要去研製，我一竅不通。」
他終於還是站了起來，說道：「並且二位老師也看到了，我們公司工作量飽滿、科研任務極多，我也走不開。」
說完，他補充說道：「老師面前，作為學生，我口不能藏心、不能虛與委蛇、不及根本，一是我的確走不開，二是。。。。」
他期期艾艾有些說不下去，面對老師，他覺得他將要說的話有些過於直接，對老師不敬。
王教授知人善意，很能理解這個學生，他微笑著說道：「二是你也不想離開，是吧？這家公司是你和你同學辛辛苦苦創立起來的，創業艱難，好不容易經過幾年的努力發展成這樣，很不容易，你走了，公司的發展嘎然而止、陷入停頓，你上午跟我們說的美好前景頃刻間灰飛煙滅、散於無形，很痛心、很遺憾，是不是？」
江偉說道：「是這樣，只是老師，這不是最重要的，還有。。。。」
「還有這好幾百員工，你走了，找不到與你同等水平的人接替你，他們被扔到了半路上，風雨不能同舟，無處可依，是吧？」王教授說道。
「是這樣，」江偉說道，「但是這甚至也不是最重要的，實不相瞞，老師，我有私心，我欠人家的情，我不能走。。。。」
「哦，怎麼回事？你且說給老師聽聽。」王教授也有些驚訝，來之前他想好了遊說之辭，但是的確沒有想到這一條。
江偉不再猶豫，說道：「老師看今日之我如何？別離飛天集團之時的我又當如何？」
王教授想了想，說道：「今日之江偉同學，意氣風發，躊躇滿志，當年別離飛天集團之時，想必有些萎靡、灰頭土臉了。」
「正是。」江偉說道，「今日之我，非往日之我所能比，這一切發生的原因，都是因為公司的董事長、我的同學、你的學生張志飛，他對我，與兩位老師一般，有知遇之恩。」
王教授說道：「張志飛我認識，當年你們本科做畢業設計的四個學生，一個是你，一個叫唐海洋，一個就是今天公司見到的陳莉同學，還有一個就是你們公司董事長張志飛了。」
江偉說道：「是的，老師記得很清楚，今天我跟老師講講我跟公司董事長張志飛創辦和經營這家公司的故事，我想，等我講完了，老師們也就能理解我不能跟你們走的原因了。」
兩位老師點頭，說道：「你請講，老師聽著。」
江偉於是開始了他的敘說：「我和張志飛是在我們進入西京飛天大學第一天的時候認識的，從那天起，我們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們讀的是飛天專業，他一直認為我在專業上很行，我們在大學時就約定，畢業後有機會我們一定開創一家民營飛天科技公司，到時候他負責市場和運營，我負責技術研發，我們當時就這麼約定了，我沒有將這個約定當作玩笑，但是相比於我，張志飛更加認真，他在扎紮實實的做準備，他家是做生意的，本科畢業后他回家經營他家的產業去了，他為今後公司的創立籌措資金。
他一直關注著國家民營飛天的政策，他的看法很准，機會很快來臨，民營飛天政策放開了，他迅即賣掉家裡除服裝廠外其他所有的產業，籌措了將近兩個億的資金，然後還稀釋股權，在金融市場上融資，成立了這家民營飛天公司，那個時候我正在飛天集團總體公司工作，我的工作剛好出了一點問題，單位承諾給我的主任職位沒有兌現，而同事們卻早已主任長主任短的叫著，那個時候我羞臊得無地自容，我成全單位的笑柄了，這個時候張志飛找到了我，他邀請我出任這家公司的總工程師，負責公司核心技術的開發，他還贈送我百分之十的公司股份，價值兩千萬，他跟我說，我不是他的僱工，我們是平等的同學和朋友關係，兩位老師可能不了解江浙那邊生意人對待公司股份的態度，公司股份就是他們的命根，他們可以高薪聘請經理人和技術人員，但是他們通常不會將公司股份贈與別人，我不知道我這是不是唯一的特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是非常稀少的，兩位老師可以想象我的心情，那個時候我在飛天集團內部正碰得灰頭土臉的，他卻給予我一如既往的尊重和欣賞，還有那麼多實在的股份，我除了感激與感動，我還能有什麼？
我最終自然是來了，按照董事長說的，他負責市場與運營，我負責技術研發，謝天謝地，公司運營得很好，先後成功研發了固體火箭和液體火箭，取得了國內民營飛天行業內的領先地位。
有時候我在想，我有本事嗎？我有什麼本事？我想，我可能還是有一點本事的，不然我也不能帶領公司全體科技人員研製出能成功飛行的火箭，可是我又一想，既然我如此有本事，為何當初我在飛天集團碰得灰頭土臉，人家說拒絕兌現我的任命就拒絕了，我有什麼辦法？我想明白了，本事的確很重要，可是展示本事的平台更重要，縱然我有千般技藝，沒有平台，我哪兒施展去？這家公司的註冊資本三個億，我一工薪階層和工薪階層的子弟，這三個億我哪兒找去？可是這一切，董事長張志飛都幫我實現了，他幫我搭好了施展本事的平台，並且我還不是這家公司的僱工，我是這家公司的第三大股東，擁有三千萬、百分之十的股份，我在這裡盡情自由施展我的才能，做我想做的事情，在飛天集團，我何曾這麼自由過？何曾這麼受重視過？何曾這麼一言九鼎過？更何況我在這兒的收入，是年薪兩百萬，年底分紅過千萬、幾千萬，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富裕過，我早早實現了現在年輕人都羨慕的、都嚮往追求的財務自由了，這是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
有偉人說過，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深以為然，我想，董事長張志飛就是我的知己，就是我的伯樂，正如他不能離開我一樣，我也不能離開他，在哪兒，我都不能像在星雲動力這般自由自在、這般肆意瀟洒、這般痛快人生。
我們公司現在正在制定下一步的技術發展規劃，將公司做大做強，是我這個技術總工程師和張志飛董事長的共同理想，我們已經找到了目標和方向，我想，我們的兄弟情誼和我們的事業會一直持續下去。」
江偉終於講完，他的眼睛泛著淚花，他迎向兩位恩師的目光，他絲毫不迴避他們，他說道：「師命不可違，可是，兩位老師，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們走，我不能將張志飛晾在半路上，這是他全部的家當和所有的希望，我也不能將公司五百名員工晾在半路上，這是他們的飯碗，我的命運早和這家公司捆綁在一起了，我與星雲動力休戚與共、息息相關，在這個地方我過得很愉快，我喜歡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就是我的家，我哪兒也不去。」
兩位老師被江偉的話語震驚，久久不能回神，這樣的兄弟情、朋友情在這個物慾橫流、浮躁虛華的時代里，顯得尤為珍稀和純潔可貴。
老師沉默不語，他們被他們純潔珍貴的友情感動了，他們幾乎都想走了，他們不想打擾他們，他們想任由他們去實現他們的理想，那也是一個偉大的追求，然而他們不能走，走了怎麼辦？學生之于飛天集團、之於這個項目，是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的可有可無的人物嗎？不是，沒有他，導彈的性能要大打折扣，未必能突防得了別人的防護圈，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他們想教誨自己的學生，事分輕重，情有大小，對於生死之斗的軍事鬥爭來說，你們的兄弟情有何重要？你們的這個公司又有何重要？
但是他們不能說，學生正處在情緒激烈之中，聽不進他們的說教，學生也並沒有意識到他自己的重要性，在他看來，他之于飛天集團，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物罷了，有什麼非他不可的？
然而他們不能不說，婦人之仁、個人恩義必須拋卻在一邊，國事為重，王教授說道：「你重情重義，你有你的想法，也都非常正當，老師們尊重你，本不該說什麼，但是老師身負國事使命而來，你總該聽聽老師的說辭吧？」
江偉說道：「老師教誨，學生不敢不聽，老師請講。」
王教授說道：「自古英雄，都有家國情懷，所謂保家衛國，盡忠盡孝，我想問你，家大國大？對誰盡忠？又對誰盡孝？」
江偉說道：「千萬家為國，自然國比家大，所謂盡忠盡孝，自然是對國盡忠，對家盡孝。」
王教授說道：「說得非常好，然二者衝突之時比比皆是，家國不能兩顧，忠孝不能兩全，此時你當如何？」
江偉毫不猶豫的答道：「舍家而為國，盡忠而去孝，別無他法。」
王教授朗朗大笑，稱讚道：「說得好，好一句『舍家而為國、盡忠而去孝』，英雄悲愴慨然，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