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競爭對手
第二天一大早，林正浩兄妹倆早早來星雲動力等候，接了江偉，往鴻箭公司而去，很快，汽車駛進鴻箭公司大院，停了車，三人下了來，林正浩引領江偉，與鴻箭公司列隊歡迎的領導人員見面。
一位頭髮全白、面容有些疲憊勞累的中老年男子大踏步走了過來，他遠遠的就伸出了雙手，說道：「江總，你好，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氣宇軒昂，赳赳不同凡響，歡迎你能來指導工作，你的到來，讓敝公司蓬蓽生輝。」
林正浩趕忙介紹道：「這位是我們公司的李文成技術總工程師，他全權負責鴻箭公司的技術研發。」
江偉趕忙握了他手，說道：「李總繆贊，李總飛天前輩，海外歸國學者，愛國人士，實令我等晚輩心生欽佩之意，今日相見，實在幸會之至。」
寒暄完畢，李總帶領江偉和鴻箭公司所有的技術中干、骨幹走進了一間大的會議室，分賓主坐了，然後李總就開始講述這次故障歸零的情況，他先是播放了飛行視頻，然後說道：「我們根據火箭的飛行姿態判定，火箭的慣性導航系統或者氣動偏航執行機構出現了問題，我們收集了所有的火箭碎片，在慣性導航系統控制電路板上發現了一小塊鋁屑，正是這塊鋁屑導通了本該絕緣的兩條線路，導致慣性導航系統發出了錯誤的導航指令，從而使火箭的飛行姿態出現了嚴重的偏差。」
江偉凝神灌注，仔細的聆聽著，他問道：「故障復現了嗎？」
李總說道：「故障復現了，故障復現試驗我們做了幾次，狀態穩定，每次結果都一樣，都是起飛后火箭姿態立刻發生了大幅度偏轉。」
江偉點頭，說道：「鋁屑來源查明了嗎？」
李總說道：「查明了，火箭的殼體採用的是鋁鎂合金，緊固件採用的是鋼製螺釘，鋁鎂合金偏軟，鋼製螺釘偏硬，在用鋼製螺釘緊固一處殼體邊角時，將邊角擰碎了，碎屑黏附到慣性導航系統線路板上，這就是多餘物鋁屑的來源。」
江偉點頭贊同，問道：「火箭殘骸碎片在公司嗎？我想去看看，另外，我想去看看你們的故障復現試驗。」
李總說道：「火箭殘骸都在公司，我先帶你去看火箭殘骸碎片，然後再帶你去試驗室觀摩故障復現試驗，然後我再向你講述我們的理論分析方法。」
說完，他起身，帶領江偉和會議室的所有人去檢查火箭殘骸了。
一整上午，江偉在李總的帶領下檢查火箭殘骸、觀摩故障復現模擬試驗、聆聽故障理論分析方法，他聆聽得認真、檢查得仔細，他對他們故障歸零的方法、過程是贊同的，他對他們的歸零結論持一種肯定的態度，這讓李總心底暗自有了如釋重負的輕鬆感覺。
中午，林正浩兄妹和李總陪著江偉吃了飯，吃完飯後，林正浩想安排江偉休息小憩一會兒，江偉拒絕了，於是林正浩將江偉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抱來了火箭的全套圖紙，請江偉幫忙檢查審閱，然後他和李總離開了，只留下林芳菲安靜的坐著陪著。
江偉審閱著圖紙，他審閱得很細，他知道林正浩的擔心，火箭起飛就發生故障，沒有飛行多遠，火箭設計的很多方面都沒有在飛行中得到檢驗，這是最不讓人放心的地方。
冬日天氣很短，白天很快變成了黃昏，林正浩和李總走了進來，邀請江偉去吃晚飯，江偉拒絕了，他接著看圖，片刻也不停歇。
夜深的時候，江偉終於看完了圖紙，他對一直安靜坐在辦公室陪他的林芳菲說道：「林同學，麻煩你去把你哥哥叫來。」
林芳菲答應一聲，跑了出去，很快，林正浩和李總跟著一起來了，一進門，林正浩就說道：「江總辛苦了。」
江偉早已經等候在門口，說道：「不辛苦，你們的圖紙我看完了，我沒發現什麼問題。」
於是三人邀請江偉去吃飯，食堂早已經備好了材料，當場新做了飯菜，他們一起吃了，然後江偉就要告辭離開，林芳菲開車送他回星雲動力。
他們在汽車旁握手告別，林正浩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提了一個裝得鼓鼓囊囊的布袋子，他一把將布袋子塞到江偉手裡，說道：「江總，你辛苦了一天，飯也沒吃好，一點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江偉渾然不知道那裡面裝的什麼，他還以為是一點小禮品一類的東西，他正要寒暄推辭幾句，卻不經意間看見了布袋子裡面的東西，那是一匝匝捆紮得整整齊齊的紅色的錢。
他嚇了一跳，連忙拒絕：「使不得、使不得，朋友之間互相幫個忙，怎能收取費用？你們這樣就太見外了！」
他一把將布袋子推回給林正浩，林正浩卻哪兒肯接？林正浩說道：「江總辛勞，卻莫嫌少，等發射成功，我和李總還有芳菲一起再去感謝你。」
一個誠心實意的真心送，一個重情重義的堅決不接，推得半天，林正浩拗不過江偉，只得收回布袋子，很不好意思的說道：「江總，你是芳菲的老師，卻對我們以朋友相待，認識你這樣的專家學者，是我們鴻箭公司的幸運。」
江偉很是謙虛，說道：「我與芳菲同學名為師生，實為同學、朋友關係，朋友同學之間，何用如此客氣？」
林芳菲說道：「江老師，你是老師，我是學生，同學關係可不敢當。」
告別完，江偉坐進了汽車，林芳菲開了車，送他回去，林正浩和李總揮手告別，目送著汽車離開，直到汽車消失不見，他們才轉身上樓，各自回了辦公室。
星雲動力和鴻箭公司很近，晚上道路又通暢，很快，林芳菲送了江偉回來，她徑直上到林正浩辦公室，林正浩也剛好從李總辦公室回來不久，還沒坐下，林芳菲進了門，與哥哥招呼一聲，直接奔到辦公桌前，從一本書下抽出一張白紙來，說道：「我老師留下的，回去的路上他跟我說的。」
林正浩趕緊奔得近前，兄妹二人共同觀看那張白紙，只見那張白紙上赫然寫著：注意液氧渦輪泵的結構振動問題。
兄妹二人一聲驚呼，面面相覷，無言以對，林正浩最擔心的問題終於發生，他們的火箭，除了製造過程留下了多餘物外，他們的結構設計也還是有問題的。
林芳菲碩士畢業，是工程技術人員，她參與了這型火箭的技術研發，她說道：「我老師的技術水平的確很高，咱們的這型新火箭，只是對原圖紙進行了消化吸收，在消化吸收的同時，基本上沒有做大的改動，但是的確對液氧渦輪泵的設計做了改動，這一改動，改出了問題，顯然我們的設計人員對這一塊沒有吃透。」
林正浩臉色凝重，說道：「請你老師來指導工作是對的，如果貿然再次重啟發射，等待我們的又將是失敗。」
林芳菲問道：「那現在怎麼辦？請我老師再回來指導改進工作嗎？」
林正浩說道：「不能再麻煩你老師了，你老師能夠指出來，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怎能再麻煩他？我這就找李叔去。」
說完，他拿著那張紙，往外就走。
林芳菲在後面喊住了他，說道：「剛才我老師在回去的路上才跟我說就是因為李叔一直在場，顧及他是總工程師的面子。」
林正浩頭也不回的走了，說道：「現在你老師走了，李叔的面子保住了，其實，發射成功才是最大的面子和裡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李文成在辦公室里，看著林正浩拿過來的紙張，很是驚訝，他對林正浩說道：「我知道了，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林正浩走了，李總出神的看著那張白紙，那上面的「注意液氧渦輪泵的結構振動問題」幾個字特別刺眼，它們如一柄鋒利的尖刀，準確無誤的戳中了李總的心事。
李總性格豪氣，做學問卻極其嚴謹，在對飛天集團提供的原圖紙進行消化吸收的過程中，他謹小慎微，幾乎沒有對原圖紙做出什麼改動，除了不得不改的地方，他幾乎絲毫修改都沒有，但是，他恰恰對液氧渦輪泵的設計做了一點微小的改動，他想加大液氧渦輪泵輸送液氧的功率進而提高火箭的發射載荷，他只是做了極其微小的一點改動，然而正是這麼一點微小的改動，卻被人一眼指出來這樣的設計有問題，而這個人，顯然並沒有看到改動之前的圖紙。
李總感覺自己的胸口被人猛力的戳了一刀，撕裂、疼痛，他憋悶得都有些透不過氣來，他有些不服氣，想道，你水平是很高，你的確是經過檢驗的貨真價實的液體火箭專家，但是你再高明，你也總不至於能高明到不經試驗就一眼看出我的設計有問題的地步吧？
望峰息心，對方的來頭、名頭和謙虛謹慎的性格讓李總對這個結論不敢掉以輕心，他很快平靜下來，抱來了所有的圖紙和試驗資料，斂神凝氣，審閱著、分析著。
第二天早上，單位的員工都來上班了，工程技術人員看到公司的總工程師通宵達旦的分析問題，他們毫不遲疑的加入其中，與總工程師一起，分析所有的設計與試驗數據，包括結構設計、熱力學設計、流體學設計、箭體振動試驗數據、發動機點火試驗數據等所有的資料，三天三夜過去了，他們每個人都疲憊不堪，眼裡布滿了血絲，卻一無所獲，他們互相看著，茫然、無助、痴痴發獃。
李總再也忍受不住，他將所有資料裝在一個大袋子里，提著袋子就下樓去了，他沒有開車，也沒有叫單位的司機送他，他在公司門口攔了一輛計程車，坐了進去，與司機說得一個目的地，那計程車立即飛奔而去。
匆匆忙忙的，有人將這個情況報告給了董事長林正浩，林正浩一愣，思忖片刻，他打了一個電話，叫來了自己的妹妹，說道：「李叔帶著資料去找你老師了，他連續三天三夜沒有睡覺，精神恍惚，心力交瘁，我知道你也很累，但是你還是趕緊跟過去看看吧，可不要有什麼事情。」
林芳菲答應一聲，趕緊下了樓，叫了公司的車，朝星雲動力而去。
星雲動力公司，成功發射美國衛星的喜慶氣氛猶在，門口懸挂著熱烈慶祝成功發射美國衛星的大紅橫幅，不過，現在是上班時間，公司大樓里安安靜靜，大家都在上班，各自忙著各自的工作。
突然，一個怪人闖進了公司大廳，他頭髮凌亂，亂蓬蓬的似一堆野草頂在頭上，他眼睛通紅，布滿了血絲，他似乎好幾個晚上都沒有睡覺休息，他面容憔悴疲憊不堪，精神卻亢奮異常，他腳步騰騰的走向前台，大聲嚷嚷：「帶我去見你們江總，快。」
前台是兩個嬌俏可愛、打扮得楚楚動人的小姑娘，她們對待客人，一向是落落大方、彬彬有禮，然而她們卻哪兒見過這樣蓬頭垢面、魯莽蠻橫的客人？她們抑制不住自己內心惶恐害怕的心情，心驚膽戰的問道：「你找江總？請問你有預約嗎？江總是公司領導，很忙，非預約不能見。」
那個怪異的客人不耐兩個小女孩的問詢，嚷嚷道：「沒有預約，趕緊帶我去見他，我必須立刻馬上見到他。」
儘管心中害怕，兩個前台姑娘卻不肯放行，她們說道：「沒有預約可不行，我們不能放你上去，這是公司的制度，公司領導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
一個前台姑娘好心，問道：「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我好向江總通報一聲，江總隨意，不太計較預約這些事情，如果是熟人，江總指定讓你上去，我們怕的是諸如推銷外協的閑雜人等來麻煩江總。」
然而，那個怪人似乎忘卻自己是誰了，他眼神凌亂，大聲嚷嚷，兩個保安跑了過來，攔在他面前，怕他突然發難，強行闖入。
一個前台撥通了一個電話，卻不是打給江偉的，而是打給老闆娘陳夢潔的，匆匆忙忙的，陳夢潔跑了下來，攔在那個怪人面前，說道：「你是誰，你找江總有什麼事情？江總很忙，沒有預約不見客。」
然而，那個怪人似乎忘卻了自己是誰，陳夢潔躊躇是打個電話問一下江總是否認識這個人還是直接讓保安將這個人轟出去，她正猶疑間，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年輕女子快步跑了進來，她拉住了那個怪人，叫道：「李叔。」然後她站到了陳夢潔的面前，叫道：「陳總。」
陳夢潔與林芳菲儘管不熟，卻互相認識，原來林芳菲偶爾來單位找江偉，對於這樣面容姣好、容顏秀麗的女孩子，陳夢潔自然保持了戒心，有一回江偉和林芳菲在辦公室說話，她帶著陳莉裝作有事就跑了進去，這樣才弄清了林芳菲的身份，原來是江偉的學生，至此放心，卻也由此與林芳菲互相認識。
見是熟人，陳夢潔熱情起來，說道：「是你，林同學，這是你叔叔嗎？他來找江總，可是他怎麼也不說他是誰，所以耽擱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