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朋友之殤
就這樣,陳莉趴在網吧放置計算機的桌子上似睡非睡了一晚上,早上她很早就醒了來,她想道,和男朋友在賓館住了一晚上早上起來該是什麼樣子呢?是不是該化點成熟點的妝容,然後把頭髮挽一挽?是不是該容光煥發、雨後桃花?
她沒經歷過,她不知道,她想了很久,也沒個結果,眼見外面天色大亮,她才匆匆忙忙起身,找了個地方洗了把臉,攏了攏頭髮,然後就去了賓館,在那兒,她接上了江偉,一起在外面吃了早飯,然後就帶著江偉去醫院了。
在醫院裡,她容光煥發、走路輕快,彷彿她真的是一個初婚後不久正洋溢在幸福愛情里的小媳婦兒,她想道,我這個樣子,我媽媽總該不擔心我了吧?
她終於將江偉送走了,望著隆隆遠去的列車,她忽然感覺到了幸福,她想道,我是想給你打電話叫你來,可是我電話還沒有打你就來了,你心裡還是有我的。
江偉來后,陳媽媽的心情舒暢了很多,她親眼看到了閨女和她男朋友親親密密的樣子,她更看到了閨女在外面和男朋友住得一晚后早上容光煥發、光彩四射走進病房來的樣子,她期盼著自己的病情趕緊好一點,她要回家去,等著那個男孩子帶著他媽媽來把閨女接走。
舒暢的心情還是有作用的,陳媽媽的病情好了很多,她出院了,但是陳莉和陳勇並不放心,他們沒有帶陳媽媽回到農村的老家,老家沒有暖氣,冰雪寒冷,不利病情恢復,他們在西安陳莉單位附近租了一間房子,陳媽媽就住在那兒,姐弟倆也方便照顧。
然而良好心情的作用是有限的,她出院了不到一個月,病情忽然又突發加重了,匆匆忙忙的,她又回到了醫院。
她想道,這次肯定是得死在醫院了吧?死我不怕,可是我得辦完我最牽挂的事情才能安心瞑目的去見閻王爺。
她想告訴一雙兒女她的想法,她喃喃的說著話,然而她的話語已經變得含混不清了,她只得伸出她的手,在病床邊敲打著床沿。
看著母親難受敲打床沿的樣子,陳勇急了,他顧不得自己和姐姐的傷感哭泣,他一把拉了姐姐到病房外,說道:「趕緊打電話,媽也沒幾天了,就這一件事情了。」
陳莉問道:「給誰打電話?說什麼?」
陳勇說道:「給你北京的高官男朋友江偉打電話,讓他和他媽媽趕緊來,當著媽的面把你領走,媽也就放心了、死也瞑目了。」
陳莉倔強,說道:「他已經來過了,我不會再打電話讓他來的。」
陳勇對陳莉的態度極為不滿,他斜睨了一下自己的姐姐,說道:「怎麼?咱們家這麼大的事情他不來,他在賓館是跟你睡著玩的嗎?」
陳莉猛然漲紅了臉,她憤怒,忍無可忍,她一個大耳光順手就扇到了陳勇的臉上,她搖搖欲墜、幾欲摔倒,她也迷糊了,她喊道:「你就是這樣侮辱你自己的姐姐嗎?」
看著陳莉從來沒有過的憤怒,陳勇感覺到了惶恐和害怕,他撫著自己被打得火熱的臉,蹲了下去,他想道,姐姐原來從來不是這樣的,我的話是不是錯得挺離譜?
菊芬匆匆的從病房裡跑出來,說道:「怎麼自家姐弟還吵起來了?」
她拉了陳勇起來,訓斥道:「你姐的個人問題出了問題,那都是裝出來哄你媽,你想想,哪兒有男女朋友一年半載不見面、過年不來拜年的?真是男女朋友,打個電話讓來還不是件容易事?我這個外人都知道,你這個當弟弟的不知道嗎?你也太不了解和心疼你自家的姐姐了。」
說完,她不由分說拉了陳勇就走,她邊走邊回頭對陳莉說道:「姐,陳勇糊塗,待會你不解氣,我幫你打他。」
菊芬拉著陳勇來到病房門口,停住,開始訓斥陳勇:「你剛才胡說八道什麼?你姐還沒結婚,清清白白的,你做弟弟的不知道維護她,胡說什麼?你媽生病,就你心疼,你姐不心疼?你媽看病的錢還不都是她出的,你一個打工的,能有什麼錢?她從不主動要求你出錢,都是你有錢就出點、沒錢就算了,她為你媽病情操碎了心,你以為就憑你,你媽能得到這麼好的醫療條件,能在醫院折騰這麼多年?你啊你,怎的這麼糊塗?」
陳勇後悔不已,說道:「那該怎麼辦啊?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菊芬戳了一下陳勇的額頭,罵道:「能怎麼辦?給你姐賠禮道歉去,我看你媽要是沒了,你們姐弟倆也不用來往了。」
陳勇發獃,他猶豫著是不是現在就去給陳莉道歉,眼見陳勇不知道如何是好,菊芬說道:「你姐現在正在氣頭上,等她氣消了你再去,你現在進去看著你媽,我去看看你姐。」
說完,她轉身看向陳莉姐弟倆剛才站立的地方,卻發現陳莉已然不見,她緊走幾步,看到了走廊的盡頭陳莉正拿著手機在打電話,她遠遠的看了一會兒,她看到陳莉打完了電話將手機放到外衣口袋裡,然後默默臨牆站立。
菊芬沒有走近前去,她轉身回了病房,毫不留情的批評陳勇:「看看你乾的好事,你姐不願意打那個電話,非要打,只好強顏歡笑的打,打完了在那邊直掉眼淚呢,也沒個人安慰!」
陳勇擔心不已,說道:「那我出去看看。」
他正想往外出去,然而,病床上的陳媽媽忽然大聲喘起氣來,她胸口很悶,她的臉色迅速發生著變化,她的臉色變得通紅,轉而青紫。
陳勇和菊芬慌了神,他倆趕緊按壓床頭的急救按鈕,按完之後陳勇說道:「你在這邊看著,我還是跑出去找一下護士醫生。」
說完,他跑去了護士站和醫生值班室,他很快將一群醫生和護士帶到了病床前。
醫生和護士們緊張的觀察著陳媽媽的癥狀,很快,一個醫生說道:「供氧不足,呼吸急性衰竭,要趕緊送搶救室,病人需要立即進行搶救。」
匆匆忙忙的,陳媽媽的病床被推了出去,陳勇和菊芬緊跟著,出到門外,菊芬對陳勇說道:「我去把你姐叫過來。」
說完,她就往樓道另外一邊跑去。
陳莉傷心難過,菊芬將陳勇拉走後,她強忍著眼淚,漫無目的的往走廊的另外一邊走去。
她不能不傷心,然而她也有些後悔,弟弟固然說了混帳話,可是自己也還以了耳光,從小到大,他們的媽媽都沒有打過他,自己一個當姐的,怎能打他呢,還打得那樣重?
她感覺到了孤單、冷清、無依無靠,病床上母親的狀態讓她無可奈何,她除了哭泣、懇求醫生外,毫無辦法,而醫生,她也看出來了,束手無策。
她心頭傷感痛楚,她想著母親最後的期盼,她相信,只要她說了實情,那個人會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趕來,可是,偏偏這樣,她不肯開口,她想道,我是他什麼人啊,我需要他的憐憫和垂憐嗎?我已經麻煩他一次了,我還要麻煩他第二次嗎?人家對我好,我就要這麼的一再利用別人、讓別人看輕嗎?我又不是真的是人家的女朋友!
然而,她並不能一直硬氣,她很快心軟了下來,她想道,我也可能錯了吧?我可能對我媽也並不那麼孝順吧?我硬氣,我考慮的是我自己的尊嚴和臉面,我不想求人,可是我媽媽就要沒了,我就不能屈服一下嗎?我的尊嚴和臉面比我媽的生命和最後的願望還重要嗎?我就不能再騙騙她讓她安心的去嗎?何況那個人並不會因為我一再求他麻煩他而對我有所輕視和看低!
迷迷糊糊之中,她不由自主的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撥出了那個電話,電話很快接通,那個她喜歡的人在電話里爽朗的說道:「陳莉,怎麼現在給我打電話?西安現在是不是很冷?阿姨的狀況是不是好了很多?現在雖然出院了,可是也不能大意,冬天還是比不得春天,空氣太寒冷乾燥了。」
聽著那熟悉、爽朗、熱情和充滿著關懷的話語,陳莉不由自主的說道:「我媽挺好的,謝謝你挂念,我就是有點。。。。想你。」
那邊朗朗而笑,說道:「我和穎兒也想你,我們想你又要上班又要照顧阿姨,肯定忙不過來,不過好在你和陳勇姐弟兩個,能夠互相扶持。」
陳莉說道:「是,我白天上班,陳勇晚上上班,他當保安,晚上給人看門,還有菊芬幫助我們。」
那邊說道:「那就好。」
說完,那邊緊接著又說道:「前一陣子住院,你錢肯定不夠了吧?你待會給我發個帳號過來,我給你點錢,我知道你不愛開口求人,對我也不例外。」
陳莉感動,她想道,你其實是例外的,你在我心裡何等重要,我怎能把你與別人混為一談?然而她不由自主說的卻是:「錢還夠用,又不是住ICU,哪兒要得了那麼多錢?」
那邊放了心,說道:「那就好,要是不夠你趕緊跟我說,我這邊有,這民營企業的工資就是高,志飛又是咱們同學、兄弟。」
陳莉不由得問道:「你和志飛的新公司怎麼樣了?業務都開展起來沒有?」
電話那頭說道:「都開展起來了,我正領著技術團隊開展技術業務,志飛早跑到外面去開展商務業務了,我們計劃一年半后就進行發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