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想要媽媽
談無恙的小拳頭在唯伊的臂彎中，漸漸攥緊，眼睛裏淚光閃閃，終於沒忍住。
“我就要打他！”
嗬，倒是有骨氣！
談浚嘉透過後車鏡看他，剛剛打架時都強忍住沒哭的談無恙，突然像是憋不住了，哭了出來：“我不要你來，我不想你做我爹地了！我要媽咪！我要我媽咪！”
這一句話猶如一枚炸彈，拋到了談浚嘉的禁區，他立時冷了臉，將車猛地停在路旁。
“你媽咪？冉桐不是你媽咪嗎？”他沉聲，不疾不道，臉上卻是殘忍。
談無恙“哇”得一聲，哭得更厲害，冉桐聽到談浚嘉那句話，看談無恙哭的更凶的樣子，心都快碎了。
是啊，她現在是他媽媽，可是……終究不是親媽……
談浚嘉砸了一下方向盤，心情煩躁。冉桐看著這倆父子三兩句間就崩盤了，連忙將談無恙抱在懷裏，這孩子畢竟年紀小，平時沒心沒肺可以，但是她怕談浚嘉再說出什麽難聽的話刺激到孩子。
“他還是個孩子，你別這樣……這裏不讓停車，我們先回去吧。”
……
到了家，談浚嘉臉色仍舊不好，談無恙的眼睛都已經哭得像兔子眼睛一樣紅，進門，便往自己的房間跑。
樂喬看了到，緊忙跟上去。
受了傷的孩子，趴在床上，哭聲被被褥掩蓋。冉桐問了談浚嘉，才知道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原來，今天雲妙音去找了談無恙。
冉桐很驚訝，她白天沒有回應雲妙音，不想她竟自己去了……
她在幼稚園見到了無恙，和無恙說話，被別的孩子看到了，大一點的孩子問無恙，雲妙音是不是他的媽媽，他童言無忌，直言道不是，那個大孩子便說他沒有媽媽，院裏有時家長會、運動會，旁的孩子都有父母相隨，他看著，有時也是難免失落。再者又因為語言不通，肯定會被當做異類。
其實最難過的還不是別人的眼色，而是心裏原本就存在的那個缺口，越是掩藏的深，越是容易一觸即發。
談無恙這個年紀的孩子，世界很單純。他不知道沒有媽媽為什麽就是不對的，但是被別的孩子嘲笑，他還是會難過。日積月累下的爆發，成了今日的後果。
冉桐聽罷很不解：“雲妙音怎麽會去找無恙？”
“她想帶無恙走。”談浚嘉淡淡說。
“走？”冉桐驚道，“她要帶無恙去哪兒？”
談浚嘉道：“哪都好，她知道隻要無恙跟著她，我就永遠得見她。”
冉桐不由一驚，這樣的執著，如果說她真不是無恙的生母，那她……是有多麽愛談浚嘉才會這樣……
談浚嘉這邊說著，立刻打了電話給陳晨，道：“今晚我回老宅，公司那邊，讓人事部給雲妙音辦理離職。”
吩咐完，他就道：“我等會兒回老宅，你在家陪著無恙。”
冉桐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抬步上樓……談無恙趴在床上哭著，冉桐坐在他身旁，叫樂喬先出去。
她摸了摸他柔軟的小腦袋，“無恙，別怪你爹地凶……你剛剛說的那話沒有錯，你年紀小，別人家孩子都有媽媽，你沒有，你心裏難受，我能理解的……”
“可是你心裏難受，你沒想過麽？爹地也會難過的……”
未想到這句話說罷，談無恙的哭聲竟然止住了，他爬起來，低著頭仍倔強道：“他怎麽會難過？他不管我，不喜歡我……”
這孩子心思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細。冉桐耐心道：“他當然難過了。你想，你是他的孩子，他看你哭，其實心裏很難過的，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父母是不疼孩子的……隻是你爸爸，他對你的愛跟別人得不一樣。”
談無恙吸吸鼻子，不知道聽懂了沒，靜默著也不說話。
她歎了口氣，覺得，問題還是出在大的那個人身上，小的這個，就先讓他自己靜一靜。
出門找藥箱，見談浚嘉還沒走，站在落地窗前抽煙。滿身的愁緒全掩在迷霧中。
冉桐想著，有談無恙那會兒，談浚嘉其實尚且年輕氣盛，不是個會做爸爸的人。家裏雖然條件好，孩子吃穿用住不用說，一定都是最好的。她聽王嬸說，談無恙小時候家裏一直是兩個保姆輪班看護，危險運動不讓玩，交朋友也是小心謹慎。
漸漸的，談無恙長到能記事的年紀，談浚嘉的事業也開始走上坡路，交際應酬隨之增多，對他的心思就不如從前了，談無恙在心智要開始成熟時，被雲妙音帶去了東京。
一直摟在懷裏的，突然撒手扔在地上，結果可想而知。
冉桐拿了藥箱到他身後，談浚嘉轉過身，將煙頭暗滅在煙灰缸裏，問：“不哭了？”
冉桐點點頭，他又瞥到藥箱，眉頭一蹙，“他受傷了？”語氣不是沒有緊張。
冉桐說：“手背，孩子皮嫩，有點擦傷。”
他輕輕歎了口氣，把箱子拿過來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卻是展臂將她環住。
冉桐一怔，忙要去推他。
他不動，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說：“就一會兒，我也很累。”
冉桐鼻尖酸了下，心裏竟生出幾分異樣，很急促的，又立刻消失掉，速度快得讓人慌不擇路。
她又擔心樂喬會看到覺得尷尬，隻拍了下他的肩膀說：“我……我先上去給他擦藥吧。”
他鬆開了手，麵上神色恢複從前，說：“我來。”
……
談浚嘉提藥箱上樓去。小家夥正趴在桌子上擺弄著幾隻拚圖塊，談浚嘉走近了才發現，他是在把拚好了的全拆了，而右手的手背，帶了些紅痕，雖不嚴重，卻觸目驚心。
談浚嘉聽到聲音，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睛還掛著晶瑩，直勾勾的盯著他爸。
談浚嘉看著兒子，眼眸深沉。
從前談無恙不開心，哭就哭了。小孩子有時不懂事愛鬧騰，他罵上幾句，談無恙便立刻知道錯在哪，回頭就嬉皮笑臉地討要吃的和玩具。談無恙也愛問東問西的，問過他為什麽他沒有媽咪？談浚嘉不常回答他，久了，他也不問了。
可今日這種情況……真是令人心碎又心傷。
他在談無恙身邊盤腿直接坐在柔軟的地毯上，談無恙偏了個頭，背著他……不想理他。
談浚嘉麵上一笑，心裏卻是酸澀。把孩子的手拉過來，談無恙卻突然把手背在後麵。
談浚嘉道：“擦藥，不擦明天疼死你！”
談無恙嘴巴向下彎著，又是委屈的想哭。
談浚嘉忙道：“好好好，那等會兒再擦，談無恙，咱們爺倆兒今天聊聊天吧，把你想說的統統告訴我行不行？”
談無恙瞪著眼睛，看著他，卻仍是不說話。
談浚嘉泄了口氣，將桌子上被他打亂了的拚圖攏到一起，依次排好位置，放在對應的地方，沒一會兒，一小片星光閃爍的天空出現在桌麵上。
他看著那片星空，說：“你想要你媽，那你知道你媽是誰嗎？”
談無恙眼神一動，啞著聲音說：“我不知道……你說冉阿姨是媽媽，姑姑說雲阿姨是我媽媽……還有人說我沒有媽媽……我不知道我媽媽是誰……”
談浚嘉說：“你有媽媽，你相信爸爸嗎？”
談無恙看著他：“真的嗎？那她在哪兒？”
“我說過，現在，冉桐是你媽媽。她對你不好嘛？”他沉沉問。
談無恙低頭想了想，說道：“好，我可喜歡冉阿姨了……”
“那不就好了？她做你媽，你不喜歡嗎？”
談無恙抿著嘴，不說喜歡，也不說不喜歡，孩子的心思還是需要在意的。
談浚嘉輕輕將他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將他的手托在手心，擦上藥水。
談無恙漸漸止住哭聲，呼吸平穩下來。
他卻頹然坐在地上，深深歎了口氣，在心裏罵了句“臭小子”。
平白這麽鬧一通，他也跟著整個人都不好了……多少年了，他都一直堅持著。人要向前看，可前塵往事卻不是說散就能散的，真有一天冒出了頭，簡直能把人折磨個半死！
談浚嘉不敢說自己是個好父親，但這一刻，他卻沒有強迫他接受現實。現實對一個孩子來說還太殘酷，尤其是在親人方麵。他自己曾經遭受過這種苦痛，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也是如此……
見小家夥安穩的在床上躺下了，他也準備起身，沒想，手被談無恙拉住。
他半睜著眼睛，說：“爹地……冉阿姨會一直是我媽咪嗎？”
談浚嘉揉了揉額頭，重新坐下來，看著他認真道：“會，她會一直是。”
談無恙低聲道：“我知道了……”
談浚嘉看著他說：“困了？困了先睡會兒吧，等會兒吃飯了我讓冉桐來叫你。”
……
這晚談浚嘉很晚了才剛回來，談無恙熟睡中，冉桐也在臥室休息了，他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冉桐在睡夢中覺到一雙冰淩的手探進被子裏。
她掙紮著翻過身子，人被擁進一個堅硬的懷抱中。
“回來了？”
“嗯……”
她摸了摸男人的發，重新陷入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