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完
林雙婉拒之，再看別的，「再做餅，那就只能做到糊裡頭，看不見蟲子。」
「先做一盆。別的中午晚上再吃。」
當著鏡頭，林雙把一堆雞蛋打成糊，加麵粉，這個一會要加到洗好的白蟻裡頭，再加上鹽。
加蔥花蒜末薑末黃酒香油。
攪拌上勁。
「這是我們昨天的收穫，昨夜下完雨後，來了這麼多的侵略者，被我軍消滅，今天必須吃掉！」林雙笑著對鏡頭解釋這食材的來源。
「這就是白蟻，是不是有人沒有見過？它會吃木頭，它們的體內有種可以消化木纖維的鞭毛蟲，對了，別的東西它們也能吃，還會腐蝕水泥建築，好像還能吃白銀，以前清代有一個白銀案就是跟白蟻有關。」
當白蟻特寫出來時，彈幕都瘋了，一堆人大叫：
「雙雙不要吃！」
還有一些人卻叫：「看得我直流口水！」
「水流成河！」
「一大早，林雙口味這麼重的嗎？」
陳啟林在那邊調料，白蟻營養好，但沒啥味道，光是鹽也不太夠，他還要放點花椒孜然增香，這些是最後灑的。
身為粵菜大廚，用到花椒孜然，說明善於學習。
「還是做餅子，為什麼老是餅子？因為這個簡單啊！」林雙笑道。
這邊擺著電餅鐺。
加熱著。
然後看溫度差不多，直接就打開，往裡倒糊。
海內外兩億人在看林雙拿白螞蟻做早餐。
隔著屏幕跟網線都感覺能聞得到香氣。
做了二十張餅用了半盆，剩下的再加點蘇打水，那邊玲子已經端了一大盆的凈菜。
林雙又拿了個深鍋，加了半鍋油，熱到一百八十度，就把這些切好的菜椒、茄條、藕片、菌菇、白菜葉、土瓜片，全都粘了麵糊放進鍋里。
這其實是日料的天婦羅做法。
炸一兩分鐘就撈起來放在邊上篩網裡瀝油。
彈幕又炸開了，吃過天婦羅的人很多，沒想到林雙拿加了白蟻的麵糊來掛糊。
然後是油條。
鏡頭移開，林雙沖大家擺擺手，結束。
好了，直播結束，今天比昨天時間要長十分鐘。
昨天的大雨沖得滿山綠意，雲霧成團，這裡有點海拔，就看到遠處山坳里被白霧籠著。
今天早餐主食是菜粥，玲子她們剛才也下廚，給大家做了一些肉沫菜餅，這就沒有白螞蟻了，裡頭用到了昨天的一些鹵料，還有昨天剩下的各種滷菜。
很豐盛。
林雙炸的那些東西都放在一個個大盤子里，邊上擺著各種醬料，自己看要加什麼。
味道當然很不錯。
「麗菲你要是不吃……」
唐古麗菲已經開始吃了，雖然很小口，也沾醬。
「還挺好吃的。」
「倒是挺好養活的嘛。」林雙笑道，自己也吃了一口，滿意點點頭。
「你剛才怎麼沒對著鏡頭吃？」
「我忘記了。」林雙夾著一片白菜天婦羅，咬了一口，椒鹽味，外酥里嫩，口感非常好。
「哥哥的廚藝越來越不錯了。」
「這算什麼廚藝，我就是不翻動，放下去自己滾，就是老子那話，治大國若烹小鮮。」
唐古麗菲搖頭笑：「哥哥說得不對哦？」
「什麼不對？」
「治大國若烹小鮮這句話，你是怎麼理解的？」
林雙想了想：「按通常的解釋是：治理大的國家，就像烹制小魚那樣，不用去鱗、去內臟，也不要不斷地翻動。意即治理大國切忌折騰。」
看眼對面林昭：「錯了？」
麗菲知道的東西，絕大多數應該是從林昭這來的。
果然，林昭開口了，她剛才就是小勺喝粥，配的是昨天的鹵筍。
「你說的這個解釋似乎跟老子的清靜無為思想相吻合。但是這句話的下面接著就是以道蒞天下，亓鬼不申等。那麼烹小鮮跟亓鬼不申有何必然聯繫？」
「亓鬼不申.……」
林昭在桌上寫下這句：「你看的大概是其鬼不神吧？這個亓也有寫作丌，是其的古字。」
「居然是圓周率丌，老子道德經裡頭就有圓周率了.……」林雙大驚。
林昭笑道：「道德經有被後人改過的。」
「改過啊？」
「對。馬王堆帛書該處文字是治大國若亨小鮮。大亨的亨。」
「一般人知道的其實是王弼的通行本，這個人改動比較多，比如將亨改成烹，這一改便有了通常意義上烹制小魚的解讀。」
「亨是什麼意思？」
「在周朝，亨是一種職業，掌管祭祀和宴會的人叫亨人，負責將鼎、鑊這些大鍋里的美食分享給諸神或用餐的賓客。
這就像現代后廚的廚師炒出若干份菜，均勻地盛放在若干個盤子里，不分彼此，一視同仁，體現治理國家的人人平等、雨露均沾和資源共享的意思。這樣理解，才能與後邊的以道蒞天下，亓鬼不申的意思貫通順暢。」
林雙恍然：「原來這樣，這些古人可也真是的。那是申還是神，是申？」
「是申字，治大國若亨小鮮，非其鬼不申，其申不傷人；非其申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你再想想是什麼意思吧。」
林雙啃著餅，一邊吃一邊琢磨起來。
過了一會，林昭看他：「還沒想透？」
「我在想老子還有別的那些名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如果從一個人寫一篇作文，應該觀點統一來看，老子應該是認為，管理國家的聖人應該學習天道的精神。」
看林昭微微點頭，林雙接著往下說：「應該是要公平公正，不帶感情去處理資源分配，這樣的話，鬼可能指的是不好的東西，跟聖人對應，而不是真正的鬼，申應該是發展的意思，也就是說，制度公平公正的話，壞的事情不會發展。就算是發展也是可控。雙方不發生大的衝突，就和諧了，」
「繼續。」
「非其申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這裡頭似乎有三個主體，一個是鬼，一個是聖人，還有一個是人。老子是道家，講究天人合一，可能.……這是不是在講人思想裡頭有善惡兩面，善是聖的一面，惡是鬼的一面，只要本著公正的方法，就不會衝突。」
林雙想起自己的兩個系統，突然嘆了口氣：「老子真的很辯證統一，連法家思想都包括了。」
「你也挺聰明的。其實我們後人看前人的文，總有自己的一些理解，有人就會去改，然後各種意思都出來了，但終歸還是要用來解除自己心裡的疑惑，老子那麼早的人，大概也不知道現在社會是這個樣子。你說他全對吧，也未必。」
「可你要說他不對，現在的人拿到的又不見得是他的原文版本，解釋不通就強行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