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雪地的魔女
第101章 雪地的魔女
帝都突然混亂了起來之後,在紀念日前夕爆發了好幾次衝突,死了不少人,原本的節日氛圍被衝散。
主城區還有平民區的街頭都沒有什麼人敢出來,只有剛剛裝飾不久的燈籠掛飾還有新刷的圖案安安靜靜的呆在那裡。
氣氛越來越緊張壓抑。
皇室與伊文家族在紀念日前一天鬧翻,同一天,帝國南方一個叫普羅斯的城市,城主和貴族起義軍屠殺殆盡。一個白髮的平民主將,代表起義軍正式與帝國宣戰,並將人權組織是個陰謀宣傳開來。
引起了小範圍城市的動亂。
雖然未影響到帝都這邊,但消息傳到帝都時,還是引起了高層的動亂。
首當其衝的人權組織的負責人艾莉,這個紀念日她也過得並不好,淺碧色眼眸布滿了血絲,走出去說是鍾家人都有人相信,底下的黑眼圈濃墨重彩。
她忙於和最高軍事會議的權貴代表們扯皮,遞交了修改帝國法律的申請,從通過人權組織的提案下進一步優化人權法律。
因為未修改的帝國法律里有很多對貴族的優待和對平民的苛刻要求,與人權組織的政策相駁,嚴重影響到人權組織的發展。
結果普羅斯的事一發生,艾莉氣的當場吐了血,控制不住當場破口大罵。
帝國並沒有第一時間派遣軍隊,只是下令將普斯的幾條交通要道堵住,暫時僵持在那裡。
因為主力部隊僵持在邊境與哥斯特對峙,格斯特突然加強兵力試圖突破邊防線,軍部年少有為的安蘭少將被派遣去支援邊境。北方那邊又不太平,還要預防尼科爾。
紀念日的清晨,天際出現的第一抹光線尚未照到大地上,這些情報就傳到尼科爾。
因為晶元破解到98%突然卡住而焦頭爛耳,憤怒的連續幾天沒有睡好的薩拉心情好了不少,催促加快工作進程時難得沒有破口大罵。
而訪問團的氣氛則有些壓抑消沉。
尼科爾沒有過紀念日的習俗,他們最隆重的節日是每年六月冰雪消融時,被稱為復甦節的節日。所以紀念日的時候,城道上並沒有過節的氣氛。但訪問團的後勤人員,提前將訪問團接待處布置了起來,喜氣洋洋的,有了幾分過節的氛圍。
但帝都的消息一傳來,恐怕誰都沒心情過節了。
伊文中將因為愛女的慘死徹底發瘋,不管不顧的跟皇室杠上,將整個帝都攪的一片混亂不堪,甚至差點率領軍隊衝進皇宮。普羅斯又被叛軍奪下,喊著要推翻貴族統治的叛軍怎麼可能會滿足於一座城市?內部混亂,而邊境格斯特加強兵力蠢蠢欲動隨時都有可能突破防線爆發戰爭,北方的尼科爾又是定時炸彈。
帝國,已經內憂外患。
葉蘿聽到帝都的消息時,沉默了許久。
她抬頭望向窗外面的一望無際的雪白景色,無數頂著厚厚積雪的高大屋檐在這片雪地中擁擠在一起,綿延到盡頭,以工業起家的尼科爾,亦是一個繁華的城市。
戰爭還是要爆發嗎?
還有多久就會輪到尼科爾?
哪怕,很多事情明明已經發生改變,戰爭依舊一觸即發,彷彿一把隨時都有可能砍下來的刀,懸挂於帝國頭上。
葉蘿在尼科爾短短十幾天,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下巴都削瘦了許多,原本就凌厲張揚的眉眼消瘦下來后,越發顯得冷酷銳利。沉眉不語面無表情的時候,整個人彷彿一把出鞘的利刃,哪怕安靜的坐在那裡,也讓人感到危險不安。
尼科爾貴族早就將她的稱呼,悄悄的由「帝都來的花瓶」變成了「雪地魔女」。
在尼科爾的古老傳說,在這片常年冰雪籠罩的大地,再往北的蠻荒寒地,有一種美麗的生物被稱為雪地魔女。雪地魔女的長發和肌膚像雪一樣白皙,生的十分美麗,卻喜歡挖出人滾燙的心臟吸食人帶著體溫的熱血,殘忍血腥,雪地魔女出現的地方,所有的活人都會變成失去心臟和血液的屍體,永遠被冰雪凍住在大地。
這種雪地魔女卻十分弱小,她們的手指無法掰開獵物的胸口,甚至無法獨立行走在冰雪之中,因為寒冷的冰雪會將其凍死。每個雪地魔女都有個伴生魔獸,高大強悍,擁有無視冰雪寒冷的厚重皮毛,和能夠輕易是開所有獵物的利爪。弱小的雪地魔女依附在半生魔獸溫暖的皮毛之中,指揮著它利爪撕開獵物挖出心臟奉獻給自己。
雪地魔女在傳說里明明是如此脆弱的生物,卻仰仗著強者的寵愛肆意橫行,無所顧慮,令人恐懼忌諱。而葉蘿,一個無依無靠的平民孤女,不就是靠著鍾晉平在尼科爾囂張跋扈強行推行人權組織的各種政令,違者殺。
這種稱呼,竟然詭異的貼切了事實,又充滿了諷刺和厭惡的意味。
城主薩拉顧忌帝都和鍾晉平,對葉蘿沒有影響到它統治地位的小動作,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葉蘿殺的都是底層的尼科爾貴族,而且還被她抓住了把柄。
雖然薩拉怒火不滿每天都在堆積,但還沒有到翻臉的底線。
除了恢復政治軍事商業上的權利,真正恢復平民地位還需要教育和改善基礎設施。葉蘿沒有太多的時間緩慢一步一步的來,大刀闊斧,違逆者殺無赦,短短几天,「雪地的魔女」稱呼深入人心。
莫決推門而入時,看到的正是站在窗前凝視著窗外,明明不過19歲,漆黑眼眸的卻彷彿沉重大山,壓抑沉重得人無法呼吸。
莫決心口一滯。
葉蘿本來就長了一雙最為出眾的眼睛,瞳孔黑得像是濃的化不開的墨色,照不進一絲光亮,有如深淵一般,她的眼裡還藏有一種讓人看不懂的情緒,像悲哀像絕望像無奈,更像是永遠都摧毀不了的倔強和希望,矛盾的在裡面翻湧。
就和她本人一樣。
聽到腳步聲的葉蘿就看了過來,她眨了下眼帘,眼中的沉重彷彿潮水般褪去,「查到了嗎?普羅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葉蘿繞過窗前的桌子,大步走到莫面前,緊緊皺眉。
莫決很快就收斂了那點異樣的情緒,挑眉,灰色的眼眸充滿好奇的意味,「很多時候,我都有種錯覺,你是不是為帝國操心操的太多了?」
尼科爾的事情已經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了,她還有心情關心普羅斯的叛軍?
接下尼科爾這個任務之後,莫決才發現,這個莫名其妙得到家主寵愛,兇狠暴力的葉蘿,竟然有著一顆……強烈的愛國之心。
除此之外,莫決找不到任何形容詞。
她沒有對權力的慾望,沒有野心,沒有嚮往貴族奢靡生活的心,權勢地位,華服珠寶,追捧寵愛,名譽聲望……這些她都絲毫不在乎。
那些喊著要推翻貴族統治的叛軍首領,恐怕沒有幾個真的是為了平民和帝國考慮,更多的是想取代貴族,成為另一個貴族。
有幾個人能逃得了權利金錢的誘惑?就算不在乎權力金錢,名譽聲望這些精神上的追求也總有吧!
偏偏,她卻什麼都不在乎。
她只在乎,這個帝國。
莫決從小遊走於人性和黑暗中,見過的人太多了,忠於帝國,願意為這個帝國犧牲的人不計其數,而葉蘿,是這些人中最特別的,也是最奇怪的一個。
難道,就是家主喜歡她的原因?
葉蘿被他暗沉沉的打量思索眼神,看得眉頭擰成一團死結。
「莫決!我很忙!不要廢話浪費我的時間。」
葉蘿忍著沒一腳踹過去,她沒有讀心術,自然不知道自己在莫決心中的形象莫名其妙變得偉岸高大起來。
普羅斯的白髮起義軍首領,葉蘿瞬間聯想到前世的「屠魔者」。
內戰還是要發生嗎?
葉蘿心急如焚,彷彿看到了前世的悲劇又在重演,無數的屍體,殘破的城市裡一張張絕望而麻木的面孔……
現在很多事情跟前世的發展都不一樣了,葉蘿辦法根據前世的經驗推斷出發生了什麼事,作為情報機構頭頭的莫決,自然成為了她情報的來源。
莫決聳了聳肩膀,「好吧,普羅斯的城主是頑固派的貴族,堅決反對人權組織,為了跟人權組織對著干加倍虐待壓迫平民,搞了一個獵殺比賽,把一群平民驅趕到一個區域內,貴族在限定的時間內比誰殺的人更多。代號屠魔者的白髮叛軍首領,在普羅斯的平民幫助下佔據了這座城市,將腦滿肥腸的城主削掉腦袋,然後宣布解放普羅斯,不自量力的帝國貴族宣戰。」
葉蘿緊皺的眉頭稍微鬆了一點,普羅斯的城主本就罪該萬死,隨意屠殺平民取樂……連同那些為虎作帳的貴族,一起扒了皮掛在城門都不足為過!
前世,起義軍裡面有不少打著推翻貴族為平民爭取權利,實則是為了滿足自己野心慾望的高層。這些起義軍高層,到處肆意挑動戰火發起內戰,甚至為了激起平民反抗的怒火和對帝國的仇恨,還偽裝帝國軍隊屠殺搶奪無辜的平民……
葉蘿摁住心口,額頭突突突的疼。
至少現在普羅斯沒有出現這種情況,不算最糟糕。
莫決見她臉色不好,難得好心道:「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普羅斯那邊還有艾莉,你擔心也沒用。」
帝都,人權組織會議室。
留在帝都的所有人權組織成員,被緊急召集在一起。
艾莉望著這些凝重的面孔,表情沉重到了壓抑,她的目光緩緩掃過會議室內的所有人,緩緩開口:「諸位,人權組織成立至今,我們所預料的,最為嚴重的情況出現了……」
「……普羅斯成為人權組織最大的悲劇和污點,如果處理的不好,後果絕對不比尼科爾帶來的威脅小……」
普羅斯屬於第三等城市,帝國眾多小城市之一。如果沒有叛軍佔據普羅斯,這一個小城市的名字恐怕都不會傳到帝都那些權貴的耳中。
帝國所有的城市採取城主制,除了沒有軍事權以外,所有大大的小小的城市都擁有獨立自主權,可以獨立自主管理自己的轄區,只接受帝都直接管轄。帝國的這種管理結構下,人權組織現有的精力和實力,下面設的分部主要分佈在第一等和第二等的城市,分不出人力和精力去入駐管制數量更多遍布地域更廣闊的第三等城市。
所以,普羅斯的城主才膽敢如此惡毒猖狂。
普羅斯的事情被帝國壓了下去,帝國媒體嚴格控制著傳媒工具,讓絕大部分人並不知道城主屠殺平民取樂的事。雖然對平民不公,但如果這件事流露出去,被稱為「希望之火」的人權組織受到前所未有的質疑。
稱為希望之火,為平民點燃希望燎原帝國,而普羅斯的城主卻因為人權組織的存在而變本加厲的屠殺平民取樂!這個時候人權組織在哪?是平民起義軍救了他們!是平民起義軍推倒了壓在他們頭頂上的殘暴城主,給他們帶來生的希望!而不是人權組織!
一但類似的話語傳了出去,瞬間會在整個帝國瀰漫開來,引起平民的驚恐不安。
人權組織後續的工作會受到前所未有的阻礙,想要恢復平民的信任,無疑是一個複雜又漫長的過程。
這個新生的部門實在是太過弱小,還未等它成長強壯起來,疾厲的狂風暴雨就已經讓它的枝幹開始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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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開始降臨。
尼科爾的黑夜格外的寂靜,偌大的城市彷彿陷入了沉睡之中,只有寥寥無幾的燈火在廣袤的雪白中亮著燈光,像是天上稀薄的星辰。
葉蘿給艾莉發了一個消息,收到了答覆之後,一直緊繃的神經都舒展了許多,揉了揉有些酸脹發疼的肩膀,葉蘿將桌上的紙質版文件丟入破碎機中粉碎,又將通訊器和電腦裡邊的文件刪除殆盡。
忙完之後,她才從椅子上起身,從辦公室走了出去。
尼科爾的工作已經走上了正軌人權組織像一顆生機勃勃的種子,鑽進這片嚴寒籠罩的雪地里,發芽生根,成長……如果再多給一點時間,尼科爾就算不用戰爭也能改變。
可惜,墨尼家族不同意,格斯特也不會同意。
野心,能帶來一切,同樣也能摧毀一切。
上面的人爭權奪利,從不屑低低頭看下面苦苦掙扎哀求的平民。
她能做到,太有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