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時雲月,月下即江湖 第八十一章 不遺餘力
女子此話一出,一股風暴以她為中心向四周席捲,這風暴不是來自修為,而是來自心靈,讓人心中出現一個小小的缺口,而這道缺口憑藉著女子的威勢,以一種微妙的速度無限擴大中,可轉念一想,這道缺口又好像不存在,僅僅是有理由存在罷了。
這道缺口……名為恐懼。
眾人不知為何,心中或多或少有一點恐懼,分明那女子已經遍體鱗傷,氣息不再巔峰,且根本就還沒有交戰過,沒必要在此之前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紛紛將壓下。
「好幾次了,當我離目標越來越近時,就越是有人來搗亂。」女子的話語不帶任何溫度。
她唯一的目中透出殘忍,以往種種不好的回憶浮現腦海之中,令她的胸膛劇烈地起伏,雙手攥得很緊。
換做常人,也總是會在即將成功卻因他人阻攔而功虧一簣時生出氣餒與恨意,更何況女子有數次這樣的遭遇,這份願望對她的重要程度又超過一切,因此她在俯視眾人時,已將他們看作了屍體。
「不過這一次,我終於能夠如願以償!」
女子將一開始的符紙取出,而後一揮袖,那十幾位來自各地的問心境強者從袖口飛出,倒在了地上,此刻發不出聲音,只能用充滿怨恨與恐懼的眼神盯著她,任由自己的生機被剝奪了九成以上。
「我不妨告訴你們,你們的後輩,全部被我碾死了。」
此話一出,那十幾人中大多都痛苦地閉上了眼,悔意與絕望充斥在了心中,然後化作了猩紅色的氣流,被女子操控著吸入符紙之中。
而來自他們身上的生機,也盡數被用來修復女子身上的傷勢,這生機太過濃郁,僅僅一息就讓她癒合了一半。
女子的神色恢復冷靜,以往的教訓告訴她,越是到最後關頭就越要保持沉著,否則自己都會成為失敗的原因,雖說更多的來自外界,就比如現在——
「你難道就不反省一下,為什麼總有人來阻止你么?」
沒有放任女子恢復,江逢月和韓缺同時出手,分別從兩側臨近,韓缺一邊朝著自己身上幾處地方連點數下,使得那裡瞬間萎縮下去,卻換來了更為猛烈的氣血爆發,集中在拳頭之上,一拳向著女子砸下。
仔細看去,他點擊的手法並非雜亂無章,而是有著某種順序與規律,讓自己原本是紅色的氣血有了變化,集中在拳頭上時形成了一隻碩大的熊爪,為他的拳芒再添幾分威力的同時,還有了銳利之意!
而在江逢月這邊,她的氣息驟然再拔高數成,顯然破除了所有封印,達到了初入二問境的程度,這也是她的真實修為。
之所以沒有將落星戰陣留到此時來用,是因為如此一來與晨霜和楊靖夷的差距進一步拉大,將導致二人的負擔更重,晨霜還好說,才到一竅境不久的楊靖夷或許會爆體而亡。
事實上就算是剛才的修為來施展,也讓二人現在虛弱不已,渾身如被掏空一般,即便是凡人來犯也只能任其宰割,所幸單游第一時間察覺到他們的狀態,將他們帶到了這一層的最邊緣,不用太擔心會被波及到。
沒有了顧忌,江逢月心中更為輕鬆,她駢指於身前,一輪驕陽浮現於腦後,令她的陽之力更為澎湃,凝聚為另一輪太陽,朝著女修激蕩而去,甫一出現,竟都令女子的怨力開始瓦解。
然而面對威勢如此之大的兩道攻擊,女子既沒有用老人的頭顱去擋,也沒有做出任何防禦,太陽與拳芒先後落在了她的身上!
女子鮮血噴出,反而邪魅一笑,太陽與拳芒的確對她造成了傷害,卻穿透了她的身體,並脫離了二人的控制,成為了血色,血陽直奔韓缺,拳芒也轉而朝江逢月揮下。
血陽直接在韓缺身上爆開,將他籠罩在至陽之火的火海當中,持續燃燒了足足五息,還是單游以術法平息了火焰,才堪堪救了出來。
火海散盡時,韓缺已然全身焦糊,都可以看見發黑皮膚下的臟腑與骨頭,不過有光芒流轉,他很快就癒合了傷勢,皮膚重新變得白皙起來。
而江逢月這邊的情況要好一些,在拳芒到來時,眉心上的花鈿散出波紋,為她抵擋住了這一道拳芒,接著波紋消散,花鈿上出現了一道細小的裂痕,短時間內無法再動用。
「就這點程度,也妄想來阻撓我?」
方才的攻擊來自江逢月她們自己,女子現在才算真正動手,剛噴出的一口血沒有灑落在地上,而是停留在了半空,在怨氣不斷的注入中化作了血蛭。
甫一出現,眾人體內的血液好似沸騰,不受控制地沿著皮膚向外滲透,而後被血蛭吸入腹中,這滲透的速度不快,只是哪怕用修為去堵,也都沒有用。
「當我不存在么!」
也是在這時,何霄化身閃電飛速來臨,醞釀片刻的雷斧經由雷環的加持,猛地劈在女子的身上,又添了不少傷勢,此外他還舉起了棺材,拍向女子的頭頂。
然而這彷彿是女子故意促成一般,她在傷勢爆發下不斷淌血,這些血液又成為了新的血蛭,令眾人失血的速度再快幾倍。
「我從一開始……就在注意你!」
女子一掌落在棺材之上,卻沒有多少爆發之力,將棺材拍得粉碎之後,一把將裡面的人抱住,接著狠狠地瞪了何霄一眼,目光中蘊含著她盛怒之下全力爆發的修為,差點將何霄整個撕碎!
她之前故意不去理會何霄,然後展現出僅僅超出江逢月二人一線的實力,為的就是讓他以為棺材對自己而言沒有過於重要,且這張戰鬥少他不行,多了他就有很大的希望。
懷中的人,在歲月的侵蝕下面目全非,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骨頭,而女子看向他時帶著深情,沒有半分嫌棄。
因他,就是省吾城的創立者,就是女子的夫君!
「伯如,快了,就快了……」
就在她自說自話時,江逢月,韓缺以及何霄重整旗鼓,拼著血流不斷也要重創女子,這一戰關係甚大,她們不能輸。
其中江逢月拼著道傷還在,將圓月一同召喚出來,如此做會加重道傷,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動用,甚至若再強行動用一次,此法將從她的道中……被抹去!
可此時不用,以後怕是沒有了再去用的機會,圓月一閃即逝,在出現的瞬間就消失殆盡,換來了抵消之力,將所有血蛭,從根源上除去。
術法施展的瞬間,江逢月止不住地咳血,這是道傷加重的表現,不過她沒有罷手,驕陽也一同消失,陽逝之法隨後展開,使得女子的傷勢得不到修復,並且擴散開來。
不止如此,日月山河傘上的題字明亮了起來,脫離了傘身漂浮至空中,帶著磅礴之力,向著女子全力鎮壓。
韓缺同樣拼了命,用另一種手法去點擊身上的部位,召出一隻哮天的虎魂,加持在全身之上,還以身飼虎,任其吸收氣血以及生機,虎魂的野性被徹底喚醒,看向女子時,瞳孔緊縮成針狀,這是它即將開始狩獵的徵兆。
何霄也不甘示弱,見二人都展開了捨命的氣勢,自己卻做不到同樣的地步,於是咬牙中捏碎了九顆雷珠中的三顆,吞噬掉其中的精華,居然無需前幾次那樣花費大量時間去積蓄,順帶榨乾了鍾刑的法力,一出手威勢就到了頂峰,含怒劈下霆霓!
「拜託了,你就這麼去死吧!」
三人都已盡了最大的努力,他們之後很難再有餘裕,除了韓缺以外都可以被隨意捏死,但問心之境,能將攻擊全部接下的人寥寥無幾,即便能接下,也必定離死不遠。
在這種緊要關頭,女子將老人的頭顱收起,又溫柔地看了一眼懷中的人後,竟將一半的法力讓渡給了對方,儼然是要以這一半的法力化作的防護,以及自己的身軀為他擋下兇猛的攻勢!
轟!
煙霧瀰漫,衝擊太過劇烈,眾人被掀飛暫且不說,即便有著禁制的保護,這座宮殿也搖搖欲墜,女子所在之處被轟出一個大洞,尖銳的聲音響徹四處,雷光消弭,虎魂無蹤,失去力量的題字回到了寶傘之上。
「誰來扶我一把……」
距離戰場最近的韓缺已經昏迷了過去,稍遠的江逢月跌在地上,捂住胸口,好不容易止住了道傷,最遠的何霄也被餘波震傷起不了身,對單游呼喚著,鍾刑被迫脫離的他的體內,此刻躺在一旁的地上,一動不動。
「完了么……?」
虛弱的聲音從煙霧中傳出,眾人不由驚悚,他們都幾乎以命搏命了,沒想到還是差了一絲!
現在就看女子僅剩的這一絲,能達到什麼地步。
煙霧消散,女子半跪在地上,她衣衫襤褸,骨骼寸寸斷裂,傷口不下九十道,每一道都在淌血,已經不成人形,相比之下她的雙眼明亮,死死地護住了懷中的人,讓他沒有受到半點傷害。
「哈哈哈,咳咳……」女子邊笑邊咳,對身上的傷沒有知覺,言語間也忘了眾人的存在似的,「還好沒有用,否則會不夠……」
「醒來吧,伯如……!」
女子取出了那一張血色符紙,顫抖著貼在了丈夫周伯如的身上,頓時秘境內外都在震動,無盡的怨氣浩浩蕩蕩,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被符紙盡數吸收。
緊接著周伯如身體也開始顫抖,那不是秘境的震動導致的,而是其本身,有了蘇醒的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