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時雲月,月下即江湖 第七十七章 戰
偌大的一片血海,海邊死者無數,海中浮屍沉骨,單是看上一眼就會受到不小的衝擊,更遑論是底部的那座宮殿,雖看上去尋常,但若仔細去感悟,就會發現有滔天魔念正在醞釀其中,擇人而噬。
「對方這是發現我們了?」
在場修為不到融脈境的三人中,晨霜的心靈意志又屬最弱,都快要承受不住那股無形中的壓力,此刻開口,神色間充滿擔憂。
其實她一向膽小,這份膽小使得自己的劍有了瑕疵,無法斬出全部的鋒芒,一直以來都是身為主人又過於大膽的江逢月扶持引導著她,她才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雖說沒有江逢月,她也不會如此膽小罷了。
所以對於主人的決定,她從不會反駁,也沒想過反駁,而膽怯之人自然對於危機更為敏感,因此她多少對此行還是有一些不贊同,這不贊同也只是隱藏在動作神情上,從未表露在言語中。
畢竟感覺一事本就可信度不高,再加上這次危機似有似無,又不知具體又來自何處,晨霜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等待著江逢月的指示,對方是她的天,而天……輕易不會坍塌。
「不會是這傢伙出賣我們吧?」
韓缺之前覺得自己被罵,對左騫的信任全部喪失,在私人感情上將品行與誠信劃了等號,出了事矛頭首先指向他。
「不對。」對於這種無端的指責,左騫什麼都不想說,江逢月倒是替他開口。
「我有種感覺,在我用因果確認她時,她就已經隱約察覺到我了,不過有因果禁法的存在,她只知大概,所以才會在這裡等著我的到來。」
這般說著,地面震顫了起來,海面之上漣漪不斷,且越掀越高,最後化作了驚濤駭浪,並於某個時刻定格在半空之中,形成了近似半球形的血牆,封住了眾人的退路。
「將所有防護之力全都用上,這些血水一旦沾染肉身半點,體內的血液就會開始蒸發,更有詛咒纏身,可別還沒開始就死了!」
左騫沉聲提醒,隨後猛然回頭伸出手掌,修為散發開來,一擊轟在了血牆之上。
仔細一看,他攻擊的並非是血牆,隨著修為的迸發,隨著血牆的破開,一隻頭骨頂著左騫給它的壓力偏向一方,正是江逢月方才封印住的骨鯨!
這骨鯨並非是自己突破了封印,它雖有力量,卻沒有懂得如何去使用力量的靈魂,全因因果禁法的消失,在女修重新感應到之後,控制著它奔回血海。
這還沒完,血海之中無數的怨氣沿著血水朝它涌去,本就堅硬無比,難傷分毫的骨鯨,在吸收這些怨氣連同血海海水之後,瞬間在白骨上生出了血肉,之後是皮囊,像是活了過來。
但只能說是活了一半,其身體獃滯,其雙目空洞,在女修的操控之下浩蕩而來。
「只可遠攻,不可近搏!」
強了太多,骨鯨的力量更進一步,跨過了問心境的門檻,渾身還纏繞著詛咒與怨氣,還能簡單掀起數十丈高的巨浪,宛如一尊魔。
「我們來拖住它,你們快去快回!」
一番爭鬥后,眾人發現無法輕易奈何對方,而若僅僅糾纏還算綽綽有餘,韓缺身旁的兩人自知實力不如左騫幾人,交給小輩也不太好,自己二人又比較適合,乾脆主動留下。
說出去也足夠恥辱,面對一個才相當於初入問心境實力的死物,只一人竟都還拿不下,二人一邊勸其餘人趕快前進,一邊暗中記住此刻,日後以此來鞭策自己。
「該死,那個女的究竟殺了多少人,為何有這麼多的怨氣!」
在血海內不斷下潛中,韓缺怒罵女修,他的氣血不斷排出體外,以此來構築一個護罩,將海水隔絕在外,左騫也是若此,只不過用的是法力,江逢月則一人護住四人,消耗更大。
怨氣的侵蝕速度太過恐怖,憑晨霜三人根本應付不及,她也想過將三人留在血海之外,一是減少消耗,二是不用顧忌,可這片秘境無處不危險,不帶在身邊,她更不放心。
「這裡有個結界,我嘗試一番,若不行只能以蠻力破開。」
幾人到達宮殿外,發現這裡居然還有結界,左騫剛準備破解,結界就自行打開,如空城計一般,引誘著人進入其中。
「放心,就你們幾人,無需消耗也能輕鬆擊敗,要什麼陰謀詭計。」
等候在內的是周恆本尊,他早早站在這裡,眾人探出靈識,的確沒有發現什麼機關陷阱之後紛紛破開水簾,落在了宮殿之中。
「你不覺得這句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很可笑么?」
江逢月冰冷地看著他,沒有見到女修的身影,靈識於是再度蔓延開來,而這一次卻被周恆阻斷。
「你母親呢?快叫她出來,否則我立馬將此處掀得天翻地覆!」
「我勸你最好不要那麼做,此處若是毀了,你們暴露在這怨氣中,自保都要耗費不少,拿什麼來阻止我們?」
江逢月聞言不悅,可周恆說的的確有道理,他們還不能輕舉妄動,左騫見狀連忙說道:
「別信他們,另外一人現在必定在吸收內外兩境的怨氣,破壞越多越好,反而是他們吃虧更多!」
「左騫……還好當初沒有完全信任你這種人!」
周恆滿是厭惡之色,眉頭一挑,嘴巴一張,一顆指甲蓋大小的光球從口中飛出,懸浮在胸前,將整個漆黑的宮殿都全部照亮。
他接著用雙手遮擋光芒,於是在宮殿牆壁地面各處出現了十根指影,每根手指都蘊含著不同的氣息,向著眾人落下。
「十指咒殺!」
周恆在此地不敢有大動作,但這不會絲毫影響他發揮實力,因為他最擅長咒法,能讓對手在無聲無息中死亡。
此刻十道全然不同的詛咒從各個方向臨近,或是凋零或是腐蝕,亦或是對精神意志的侵蝕,無論哪一種都不可輕易讓其染身,最後一種更不能用意志與靈識去觸碰,一旦如此,在場無人能承受。
「沒有用!」
不等接近,江逢月衣衫飛舞,陽氣透體而出,同樣分成了十股,與那十指一一對抗,明顯起到了不小的剋制作用,其上的詛咒卻如冰雪般消融,而影子因其源頭還在,無法磨滅。
與周恆展開交鋒的只有江逢月一人,剩下的幾人全都在用自己的方法破壞宮殿,尤其是韓缺,他的功法與韓熊相同,在境界與功法修鍊進度上高出韓熊太多,搖身變化至與宮殿齊高,手腳同時發力,似要將其撐破。
哪怕這宮殿外有結界,本身又蘊含禁制,還是被這份力量撼動,從其手掌與腳底裂開,或許是覺得效率低下,韓缺全身浮現白色紋路,變得更為狂暴,頓時裂縫更多,劇烈的震動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散開。
「休想得逞!」
周恆再次吐出兩個光球,分別置於兩邊肩膀,使得自己每一根手指有了三個影子,且都不重疊,轉眼間遍布各處。
有江逢月的存在,周恆沒有動用咒法,但這不意味著他就沒有別的手段,他令二十根手指找上韓缺,交錯之下將韓缺的手臂小腿覆蓋在陰影之下,隨後將本尊的手指從光球處移開,指影頓時消失,一起消失的,還有韓缺的四肢!
「這是什麼招數?!」
韓缺浮在空中,眼中充滿了不解,斷口處沒有留下鮮血,他能感受到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並非是憑空消失了,而是轉移到了某個地方,所以本身依舊完整,讓他連自愈都做不到。
「韓缺,你的身體在那顆光球之中。」
左騫開口說道,方才他閃避不及,失去了自己的半條手臂,此刻單手捏印,而後拍在地上,本是石制的地面長出了植被。
這些草木並非是要針對周恆,而是向著宮殿深處蔓延,生命力之強,可在任意地方紮根,以磚石為養分,生長速度之快,頃刻間遍布各處,破壞力比韓缺還強,將這處通道化作了綠色的長廊。
張成之後,所有草木突然間發出亮光,單看一株是沒有多少,可全部加起來足以讓這裡沒有任何一處死角,周恆的影法連發動條件也滿足不了。
「左騫,再給你個機會,若你現在罷手,我能留你兒子一命,若是全心全意歸順我們,這城主之位,你還可再坐!」
「別當我不知道,在結束之前,你們根本不會動我兒子。」
眼看被直接拒絕,周恆不再言語向後撤去,他的所有能力都得不到很好的發揮,實在是不退不行,只是臉上依舊一片淡然。
江逢月瞧得周恆轉身便逃,連忙利用日月山河傘與他換位,這把傘的作用對方知道,所以她留到關鍵時刻才會動用,一經換位,周恆來到了韓缺與左騫的包夾之中,而後二者與她保持傳音,所以知道她的行動。
沒想到周恆啞然失笑,於眾人驚疑不定之中氣勢爆發,速度比剛才展露出的還要快,一步跨出來到了單游身邊,手中變換著他們都沒看見過的印記,似對這一刻有所預料。
「不好,中計了!」
周恆已經停止了掐訣,不到半息時間就會碰到單游,如果是更陰狠的詛咒,那麼單游將瞬間斃命。
來不及思考太多,江逢月換位之法再次展開,堪堪挽回單游,反之周恆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他若要走,眾人已經留不下他。
「騙你的。」
周恆維持著最後的手勢,而後攤開了手掌面向江逢月,結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他笑聲更大,一揮袖蕩平了所有草木,令這片通道重陷黑暗之中,朝著更深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