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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時雲月,月下即江湖 第三十八章 她寧一睡不醒

  「見過張門主。」

  左騫頂著一身傷,向著大公雞抱拳微躬,他身上雖然全是血洞,但沒有一處是要害,詛咒也隨著周恆分身的隕落而消散一空。

  他口中的張宗主乃是省吾樓門主,眼前這大公雞不是他本人,不過在省吾城裡懂規矩的人都知道,見雞如見他,需要抱持相同的敬意。

  大公雞對著他點了點頭,口吐人言道:「張某也見過左城主。」

  他們之間除了左騫就任城主之時見了一面以來再也沒有見過對方,需要商談的事情都由周賀筠去城主府拜訪,此時不知為何周賀筠沒有前來,反倒勞煩了張門主。

  大公雞與左騫寒暄過後,立刻查看起何霄與鍾刑二人的傷勢,他們之前受了一點輕傷,而後被黑鯨吞下,身體染上了部分咒法,此咒法源頭並非周恆,而是來自黑海,周恆只不過是有著連通黑海的能力而已,故二人身上的詛咒並未消失。

  大公雞對著二人的身體一啄,雞喙穿透了身體,沒有造成任何傷害,而是從二人體內將咒法凝聚成實質,而後吞入腹中,它的身體於是爬滿了黑芒,卻彷彿無事發生一般,詛咒對它沒有任何效果。

  「張門主果真非凡,輕易做到了我們做不到的事。」

  「我沒有解開咒法,只是將其轉移到我自己身上罷了。昆古門的貴客無恙,那麼我也該走了。」

  說罷,大公雞似有似無地看了江逢月一眼,然後朝著省吾樓所在的地方頭也不回地離去,至此,戰鬥終於算是結束,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恍如隔世,反轉太多,讓他們一時之間感覺有缺真實。

  民眾們有心想要與周圍的人確認一下,可終究明白自身內心不曾說謊,真實而又醜惡,現在全都夾雜在逃避與欲要彌補翠兒從而消除罪惡感的矛盾之中,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只要沒有第一個人離去,所有人都在茫然中保持著沉默,等待著別人的定奪。

  沒有了詛咒,何霄二人頓時醒來,晃了晃脹痛的腦袋,四處打量著情況,發現沒有了危機之後放下心來,何霄扶著鍾刑,單游與晨霜扶著江逢月就這樣匯合,彼此相視間露出信任的微笑,以及掩蓋在眼底深處的哀傷。

  何霄忽然注意到了單游的下半身,眼睛瞪得筆直,腦子裡一片空白,半晌才回過神來,但看似還是不願意接受現實,顫抖著說道:「幽兒姑……你那是什麼?」

  他指著單游的凸起,眾人的視線也看向了他手指著的地方,單游也向下瞟了一眼,頓時紅著臉將其捂住,用極細的聲音嘀咕道:「怎麼現在還……」

  在場的人都有修為,自然聽清楚了他說的話,氣氛瞬間變得古怪起來,江逢月撓了撓同樣羞紅的臉頰,不好意思地說道:

  「這個……剛剛我解開你身上詛咒的術法使得你被掠奪的生機和陽氣一股腦地逆流,體現在陽氣最充足的幾個地方,於是會變成這樣……正常反應而已嘛,你別擔心,大概再過一天就會消腫了。」

  「所以你真的是男人?!」

  何霄覺得有些天旋地轉,他之前為了一個男人做了那麼多事,還想方設法地想要與其約會,使其嬌羞,而且連禮物都準備好了,以後的孩子名字都想好了……想到這裡,他竟然氣血攻心,眼一閉就又暈了過去。

  「少主,你別嚇我啊!」

  本來由何霄扶著的鐘刑轉過來扶住他,擔心少主從此一蹶不振,或者喜歡上了男人,這兩種結果無論哪一種他都不想接受,但也不好意思去指責單游。

  實在是他自己也老臉一紅尷尬無比,畢竟先前說過誰不答應單游與何霄的婚事,就算是自家門主也會過去揍他……

  「要不我們回去再說吧?」

  此刻唯一不會太尷尬的晨霜開口提議,眾人於是紛紛贊同,實際上她也覺得有些滑稽,想不到自家小姐帶走的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個變態的男人,尷尬之餘,她還對小姐的嗜好以及未來有些擔憂。

  江逢月臨走之前看了左騫一眼,發現對方同樣也在看她,心中有了猜想。

  以她對左騫的了解,身為一個老狐狸,用血肉之軀為單游擋下這麼多道攻擊,一是利用苦肉計來消除自己的疑惑,二是為他製造一個閉關療傷的借口,從而避免自己等人對今日之事過問。

  左騫的立場實在難以捉摸,他對江逢月隱瞞的事情太多了,許多話即便能信也不可全信,這樣一看秘境一事,他讓江逢月去做左昇的護道者以外還有其他盤算,不可不提防一點。

  反正她已經決定,只要拿到他欠下的那筆靈石,就立刻帶著單游三人離開省吾城,此間事一概不管,免得引火上身。

  「大家散去吧,近日不要再到這座廣場來,我會安排下去令人修繕,也會張貼通緝令,提供情報者有酬。」

  「至於風雨一事,即便不再顯靈,我也會安排人為你們調解,不必再為溫飽擔心,狩獵這一傳統也將取消,從此以後,省吾祭再無風雨祭祀,詳情可看明日公告。」

  左騫說完這句話,后一步跟著江逢月等人回到城主府,留下的人們患得患失,有人歡呼雀躍,也有人痛心疾首。

  但沒有人發現,他們先前對左騫的恨意全部轉移到了周恆身上,哪怕他們知道狩獵是左騫命令的,太常是左騫找來的,這麼多年來,左騫也沒有如何關照過他們的生活。

  人群很快疏散,燈火逐漸闌珊,以往的省吾祭,祭祀過後還有著兩個重要的活動,不過現在沒有人還有心情繼續舉辦下去。

  ……

  翠兒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

  夢裡的自己從小就和父親一起居住在桃花源之中,鄰里和諧,所有人待她都宛如自己的親女兒,她也樂在其中,不吝回報,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後來她才意識到有一些不對。

  怪異的是,這個世界沒有晚上,她躺在床上之後,眼睛一閉一睜,就有陽光透過門窗投射進來,第二天開始了,她多次嘗試著徹夜不睡,堅持了很久也沒有絲毫睡意,但只要她一眨眼,夜晚就過去,白天到來。

  從記事起就沒有人告訴過她人是需要睡覺的,為何她卻覺得自己非睡不可?以這種怪異的感覺為源頭,她的腦中漸漸多出了一些記憶。

  一個女孩兒十歲時被人相中,那人在隱瞞父親的情況之下將女孩兒安排進了城主府的暗部,往後多年都接觸著最為黑暗的人心,但那個女孩依舊純凈如水,沒有被染黑分毫,因為她私底下仍然是父親的乖女兒,鄰里寵愛的孩子,因此她相信沒有純粹的邪惡,但有純粹的善良。

  後來父親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被捲入了權貴的爭鬥之中去世了,連遺體都沒能留下,女孩兒慟哭著,撫摸著脖頸處的白玉項鏈,那是父親唯一留給自己的東西,據父親說是給她起名時定做的,與她名字很搭配的玉石。

  這種玉石純白無瑕,一旦向內注入法力就會變成青色,可將聲音儲存其中,再度注入法力可將聲音放出,僅可一次。

  「——————」

  父親說了什麼?父親是當著女孩的面說的,不過女孩忘記了,連同這種玉石的特性也一併忘記,只當它是父親留給自己回憶。

  沒有內容的回憶還能算是回憶么?女孩沒有細想,她太忙碌了,父親死後城裡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能力,紛紛前來尋求她的幫助,她從來沒有拒絕過,而是覺得很充實,很幸福。

  接下來的部分,她有些想不起來了,但她知道如果想起來會很痛苦,乾脆不再去想,只是替那個女孩兒感到可憐,與父親繼續生活在無比美好的桃花源里。

  就這樣過了一年,兩年……乃至第十年,她再也忍不住去回想,因為桃花源里人們不老不死,整天過著相同的生活,性格活潑的她被磨去了最後的耐心。

  她看到了一個畫面。畫面里,女孩兒在一個廣場的高台上被揪著頭髮,流著淚望向台下的人群,人們奮力呼喊著兩個字,剛開始聲音還很雜亂無章,但緊接著變得整齊劃一,四周回蕩著那兩個字。

  她的腦海也回蕩著那兩個字:「去死。」

  原來,女孩兒就是她,她就是那個女孩兒,桃花源只不過是自己的妄想,這份記憶才是真實的。

  「我是在夢裡么?」

  既然是在夢中,我為何……如此之痛?

  「我還活著么?」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被太常殺死,自己到底能否從夢中醒來?

  桃花源隨著記憶的復甦而消散,翠兒從潛意識那裡取回了自己的主導權,但她寧願不去想這些,而是就和闊別已久的父親一同生活直到永遠。然而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因為她根本就沒有去過桃花源。

  她的意識就這樣被困在了無盡的黑暗之中,無法沉淪,也無法醒來。

  直到——

  城主府,何霄的別院之中,翠兒微微睜開了雙眼,感受到了臉龐上的摩擦,能夠醒來或許歸功於此吧。

  「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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