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第270章 醉酒
瞧瞧晉王,多學習晉王爺的安分守己和謹小慎微,那才是能熬死先帝的藩王。
再瞧瞧面前的文王,就連與他相交不久的穆老將軍,都難免為此憂心忡忡。
文王的事迹,就算是遠在西北的穆老將軍也有所聽聞。得虧是如今的陛下是一位心氣好的仁君,不然……
穆老將軍倒吸一口涼氣,渾身的酒氣盡數散去。
在和文王講完自己的擔憂之後,文王還執著的想要和老將軍繼續商談。
燭火點的更亮了,火焰微微搖曳著,像是優雅舞姿的少女。
暖色的光芒映照在棕色的桌子上,落在那老人的白髮上,落在那青年炯炯的目光中。
「老將軍以為,我等該如何應對?」
文王面色認真,他先是自己從內心思索了一番,但是卻沒能有一星半點的好主意從腦子裡冒出來。
無奈,他只得言辭懇切,目光希冀般的望向穆老將軍。
穆老將軍面色一僵,隨即是一陣苦笑,那笑容還帶著幾分凄涼和悲切,讓文王都不得不為之觸動。
「老將軍為何愁眉不展?難道我等就沒有辦法抗擊那狗賊蠻夷?」
文王很是不服氣,也不樂意讓老將軍沉寂於這種失望之中。
少年氣盛,便是什麼都不怕。天塌下來,他就去撐天,地陷下去,他就要去抬地。
這般的少年意氣,讓穆老將軍目光有些失神,他望向文王,卻又像是對著文王想念著什麼。
「王爺說的有理,是末將著想了……」
老將軍也不得不服老了,他對著文王笑呵呵的說道,一掃之前的猶豫和悲觀。
「如今這青夷人用的是陽謀,我等只得靜靜等著,見招拆招罷了。」
穆老將軍安撫著。
文王點了點頭,他也是做如此想的。
「確實,見招拆招,咱可不一定會輸。」想到這兒,文王的精神振奮,說著就要和穆老將軍繼續把酒言歡。
幸虧穆老將軍急忙推脫了過去,匆匆離開了營帳內。
只留下了文王和守在一旁的親衛。
文王想來是沒有獨酌自飲的習性,便放棄了繼續飲酒的念頭。
他吹滅了營帳內的燭火,整個人倒在床上,倒頭就睡。
不一會,在營帳外守夜的親衛就聽到了文王打呼嚕的鼾聲陣陣,連綿不斷。
……
第二日,文王剛剛聽著軍營里的軍號,勉強睜開眼,用著右手捂著頭從床上坐起。
昨日的宿醉讓文王頭痛欲裂,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是要炸開一般,無時無刻不帶著撕裂的鈍痛。這痛楚讓文王不自覺的齜牙咧嘴。
「呲,這酒倒是真烈啊……果然軍營不該飲酒……」
文王一面嘟嘟囔囔的自我批評著,一面脫下昨日的衣衫,換上新衣。
「殿下,有軍中急報!」
就在文王正磨磨唧唧的穿著衣服的時候,門口傳來了親衛著急的聲音。
軍中急報?
文王高聲對著外面說道:「快進來。」
說話間,他合起衣衫的手更快速了些,此時他已經勉強穿上了裡衣,正在套著盔甲。
「殿下,今日早間,守城的衛兵發現了青夷斥候的蹤跡,恐怕青夷賊心不死,還意欲作亂。」
親衛掀開門帘,眼觀鼻鼻觀心,沉著恭敬的對文王如此說道。
文王穿盔甲的手不停,等到一身鎧甲穿著完成後,文王一手拿起架子上的頭盔,轉身快步的出了營帳。
那侍衛連忙跟在文王的身旁。
二人一邊走著一邊交流著信息。
「只有守城的衛兵發現了?什麼時候?多少人?」
親衛瞥了一眼文王,此時的文王面色嚴肅,看不清神色。但是話語堅定,整個人就宛如高俊的山峰,僅僅是站在他身邊就感覺到安全。
「丑時就有人在恍惚間看到,不過那時候夜黑,沒敢確定是否是人影。」
「之後卯時又有守衛看到,不過這次是看著個真真切切。」
二人話到此時,已經走到了大帳附近,那親衛也住了口,恭恭敬敬的站在大帳外侍立著。
文王掀開大帳的門帘,大帳內滿是嘰嘰喳喳吵作一團的將軍們,即使老將軍有的頭髮都花白了,還依舊聲音洪亮,正爭執的不可開交。
文王徑直走過眾人,坐在了主位之上。
如今他手握兵符,是名正言順的主將。也正是因為如此,他不能推辭,只能坐在那高位之上。
不過坐的高就看的遠,文王坐在那深棕色墊著獸皮的大椅上,掃視著營帳內依舊還在爭執的眾人。
不一會,所有人的聲音都漸漸低,之後變得悄無聲息。
見到大家都這麼識趣,文王也就沒有追究這次眾人的失禮行為,他用手敲了敲那棕色的黃花梨木大桌子,桌子沉悶的聲音迴響在寂靜無聲的營帳內。
「諸位將軍,如今都知道了今早的軍情了嗎?」
文王和藹的對著眾人溫煦的問詢道。言語中似乎並無半分責怪的意思。
這讓眾人大都放下了緊張,熱情的回應起來。
「知曉了」
「自是知道。」
眾人的聲音應和著,有的清亮,有的低沉,有的蒼穆。
文王見到眾人的反應,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此時可不小,還得諸位將軍們都重視起來。我等加強城防,小心蠻夷人的陰險手段為緊。」
說著文王皺起眉頭來,似乎是對青夷人十分厭惡。
「說起來,青夷人此次這般探查,或許可能有夜襲的打算。」
文王轉頭看向穆老將軍,見到穆老將軍一手撫摸著鬍鬚,一面對著他點頭示意,文王的心這才定了下來。
看來自己的推測並非無的放矢,就連穆老將軍這樣久經沙場的猛將看出了青夷的圖謀。
這樣讓文王已經在心中有了成算,他在心中稍稍盤算了片刻,隨後就開始布置城防。
虧得上一次他截擊青夷人得到了勝利,今日才能有權勢、有底氣去驅使著這些資歷都比他更高的將軍。 「王小將,城北的布防……楚將軍後方……老將軍……」
文王一番安排布置,眾人大都點頭應下了他的安排,有幾個不服氣的也是只在面上有所顯示,就算是萬般不樂意,最後也沒有拒絕文王的一番命令。
這讓文王在內心不由的失笑,這些將軍們可比京城的那群高官貴祿的大人的要單純的多。
或許也是上次的勝利已經讓他們接受了自己吧。
想到這兒,文王的心底不由的一陣感慨。
在安排完成所有的事項之後,文王特地留下了穆老將軍。
一是因為穆老將軍的確和他十分的投契,二人如此相處下去,文王只覺得自己可能會得到一個忘年交。
二嘛,文王是想要聽聽這位資歷老練的老將是如何看待此事,也算是想要跟著穆老將軍學習歷練一番,磨鍊自己的能力。
現在的文王是真的知曉什麼叫做戰場,什麼就做一將功成萬骨枯。
原先文王也不是沒打過仗,可第一次統帥著人數如此之多,規模如此之大的部隊,文王也是頗有些心驚膽戰和手足無措。
他自視甚高是沒錯,可也不願意讓自己成為另一個趙括。
夸夸其談之間讓數萬人家破人亡,屍骨滿山。
這樣的責任先前讓文王感覺到的,只有新奇和挑戰。
但如今文王感覺到這個責任似乎有些……有些太大了。讓他這樣在別人看來膽大包天的人都有些膽怯了。讓他這樣傲視一切的人,都想要承認自己無能,放棄著身上的責任。
如今的西北大營有著全國戍守部隊人數的三分之一,差不多有三十萬之眾。
這些人看起來很多,實際上也很多。
要知道全國兵卒差不多一百萬,這還是沒有算守靈和王宮的守衛。
大夏的兵役征的緊,但全國也不過兩三千萬之眾,多有隱戶,這樣兵役徵得越發的難。
況且武帝好戰,大大小小數十次戰役多有兵士戰死。緊緊武帝一朝,戰死戰傷俘虜人數就有七十萬之多。
堪比兩個西北大營的人數。
況且也不是人人都想要去戍守邊疆,軍營的死亡率也是高到可怕。
別看西北大營如今只有三十萬人,可十年之內總共劃分到此的兵士足足有百萬之眾。
那剩下的七十萬人呢?
少數的能歸家,大部分都戰死沙場。
一將功成萬骨枯……
死的人又何止一萬、又何止百萬?
似乎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這些老將軍們都不願意離開軍營。
這裡已經死了太多的人了。
若是換上其他的人做將軍,恐怕死的人數會更多吧?
老將軍們這樣想著,便從來沒有向朝廷請辭過。
他們唯有的就只有自己的這一番從刀山火海中,從死人堆里,從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敗仗中獲得的經驗了。
有他們在,至少能少死一些人吧?或許能有一個時刻反敗為勝吧?或許能夠阻攔那些主將不合理的建議,或者即將將他們帶入死亡的徵兆的決定吧?
想到這兒,文王心中的感情翻滾著,竟然有些哽咽了。
他不過是才入軍營不到一月而已,便只覺得曾經的一切,就宛如前世一般。
就算是腰間挎著父皇贈送的寶劍,但他似乎已經回到從前的那般日子了。
坐在左下方高椅的穆老將軍見到文王遲遲不言語,他老人家還是先張開了嘴。
「殿下可是在謀划再次阻擊青夷的事情?」
穆老將軍眼色帶著幾分探究和熱情,整個人依舊沉著但是十分的友好。
似乎是昨日的相處激發了他心中的某些東西,今日對文王相處時,他意外的十分靜得下心來。
文王被老將軍的聲音從思緒中驚醒,模稜兩可的快速的回復的幾句。
「嗯的確,老將軍果然思慮更為周全。」
文王望向左下角的穆老將軍,努力調整著心態。
他開口道:「這夜襲之事,您有幾分把握?」
說著,文王的眼神帶著幾分不安和忐忑對上了穆老將軍包容而蒼老的目光。
「殿下不必憂慮。依照臣對青夷人的了解,如今無非是兩種可能。」
「要麼青夷人是真的打算夜襲,這次是來預先查探情況。」
「要麼?」
穆老將軍的目光對上文王,眼神帶著幽深的寒芒。
「他們是在偽裝。估計讓我等如此猜測。此為疲軍之策。」
「若是如此,他們便不會在夜晚襲擊,反而是趁著黃昏或者正午。這方可打的我等出其不意。」
文王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他很贊同老將軍的看法,甚至決定穆老將軍的思慮相較於他更為的深遠和周全些。
這讓文王記載心中,想要和穆老將軍打好關係的心情越來越急切了。
「您認為,這兩者情況,我等應該如何應對為好?」
文王一番虛心求教的姿態,讓穆老將軍對著他微微點了點頭,撫摸著鬍鬚,看起來十分的滿意。
片刻后,穆老將軍說道:「各個情況自有應對的法子。」
「如若真是青夷人準備夜襲,那我等就將計就計,打他個措手不及,再次消滅他們的戾氣,」
說著,穆老將軍冷笑一聲,看起來是對青夷人十分的憤恨。
文王抿了抿唇,聽著老將軍繼續說道。
「若真是使得計策,那倒是也不著急,我等正常防衛即可。」
穆老將軍的語氣十分輕鬆,似乎是看破了青夷人的陰謀一般。
「這兩個法子無論如何都是我等防守反擊,我軍都占著優勢,殿下無需多慮。」
「青夷人擅長奇襲,但不擅長長久的攻城之戰。只要不被一擊擊潰,我軍就尚有生機。待到我等軍隊彙集一起,再加上地利之優勢,青夷人必定有去無回。」
穆老將軍這番話說的十分篤定,像是已經挫敗了青夷的陰謀似得,聽著就讓人大快人心。
就連在一旁的文王都不由得連連點頭,聽著這一番話文王的心倒是放鬆了三分。
老將軍說的沒錯,我等才是佔優之人。
如今西北大營既有堅固的城防,也有高昂的時期,可以說是,是有著地利和人和。
這樣的形式下,文王還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