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第209章 退位
沈同進入長樂宮的時候,沈清蓉已經開始生產,殿內時不時傳來陣陣沈清蓉的有氣無力的喊叫聲。
「皇上。」沈同沒有帶隨從,他一身布衣,儀容端正,腰佩長劍,神態中並無半點縱慾的頹靡氣息。似乎已經為這一刻準備多時了。
「老臣擔心蓉兒和皇子的安危,所以特地前來等候。」
穆景昭來回踱步的動作一頓,轉頭看他,「岳父大人關心皇后和孩兒,朕感激不盡。」話里這麼說著,臉上卻沒有半點感激之意。
兩人像是無頭蒼蠅一般的在門口踱步了不知道多久,屋內沈清蓉痛苦的哀嚎逐漸有了力竭之勢。
眼看著穆景昭和沈同額角都有汗水躺下,凌月頗為貼心的將二人引到了一旁的木桌前坐下,又十分貼心的呈上了熱茶。
兩人圍桌對飲了片刻,相對無言,這時,里室頓時爆發出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沈同頓時如釋重負起身,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勝券在握的笑容。
反觀穆景昭,他臉上的焦急並沒有因為皇子的出生而舒緩半分,反倒是更為凝重了幾分。
「皇上?可是有什麼不妥?」沈同見穆景昭沒有動靜,居高臨下的看了他一眼,神情中似有幾分輕蔑。
「並無。」穆景昭說著,隨著沈同的動作起身。兩人一同來到了產房門口。
屋內響起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房門被打開,穩婆抱著布包來到兩人身前。
「恭喜皇上,恭喜沈大人,是位小皇子。」
沈同面露大喜之色,上前接過了穩婆手中的孩子摟在懷中,動作萬般輕柔小心。
而穆景昭的身形卻是在聽到「小皇子」三個字的時候微微一僵,連臉上牽強至極的笑容都僵了僵。
「好孩子,哈哈哈,真是我的好孫兒!」沈同肆意大笑起來,那笑聲似乎是驚到了懷中的幼兒,孩子瞬間哇哇大哭起來。
沈同恍若未聞,臉上的笑容不減,他抱著孩子,不斷用粗糲指頭逗弄著小孩的臉頰,「皇上,臣看這孩子眉眼清俊,啼聲嘹亮是為不世之才,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穆景昭表情冷漠,眼中似有刻骨寒意,他眼神並未在沈同懷中嬰兒身上停留片刻,反倒是目光幽幽看向了產房內。
「多謝岳父。」
屋內雷聲陣陣,夏季潮濕悶熱空氣在屋內凝滯,昏暗燈光下,沈同肆無忌憚的大笑和嬰兒聲嘶力竭的哭號聲混在一起,讓人心中生寒。
沈同依舊低頭逗弄著自己懷中的嬰兒,他笑著,忽然轉頭望向自己面前的穆景昭,「這孩子出生時伴隨著十年難得一遇的祥瑞之兆,想來並非凡人。」
他忽而抬頭望向穆景昭,臉上的笑容更甚,「臣以為,如今京中動蕩不安,人心惶惶,不如將皇后誕下麟兒的消息公告天下,也好定一定民心。」
穆景昭抬頭望他,雙目微眯,眸中有寒光閃過。
「公告的話臣都幫皇上想好了。」
殿外傳來陣陣腳步聲,一會兒的功夫,一隊身披鎧甲的士兵湧入了殿內,將穆景昭團團圍住。
沈同手一抬,諸位士兵瞬間拔劍出鞘,殿內寒光陣陣,劍鋒直指穆景昭脖頸。
「不如就說,陛下深知治國無能,再加之身體欠安,所以決定封新出生皇子為新帝,自己則退為太上皇,從此不問朝堂之事,如何?」
穆景昭皮笑肉不笑,「岳父大人的好意朕心領了,只是朕如今正直壯年,身體康健,朝堂之事,便不勞岳父為此操心了。」
沈同依舊是笑,「皇上當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如今你那名武功蓋世的禁軍統領被困在清水縣,分身乏術,那位身為禁軍副統領的柳家小公子草包一個,領軍能力不及他家阿姐的千分之一皇上還等著誰來救你?」
穆景昭微微一怔,隨即大笑出聲,「岳父如今惡名在外,怕是奪走了我穆家的江山,也拿不穩哪。」
沈同依舊是笑,「豈敢豈敢,皇上當初都能用盡卑劣手段奪取柳家小姐的軍功登基,屆時老臣將一切真相公之於眾,就算老臣有萬般惡名,也比不上皇上的千分之一吶。」
穆景昭臉色突變,他盯著沈同,喉嚨里發出如野獸般的咕嚕聲。
他咬緊牙關,聲音沉重卻又帶著幾分顫抖之意,「朕為恭國的國土拋頭顱灑熱血,馳騁疆場,那軍功本就是朕應得的,何來奪取不奪取之說?」
沈同聽到這話,倒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笑聲,倒是難得的多了幾分真情實感。
「皇上先一手促成柳小姐和柳將軍的會面,讓她的身份被當眾拆穿,順理成章的拱火,讓柳將軍將其當眾處置,又演得一場英雄救美讓諸人感慨皇上有情有義,何等高明的手段,讓人聞之嘆服。」
沈同的聲音始終平靜無波,臉上卻極盡嘲諷之意。
論卑鄙無恥,我哪比得上您啊?
穆景昭一張臉又青又白,若不是他此時已經沒有了反抗之力,不然大概已經衝上去將沈同千刀萬剮。
「只可惜了柳家那丫頭。」沈同無奈嘆息,「她大概還會以為陛下當初娶她為妻又下令堵住提下悠悠之口,當真是為了維護她最後的一點尊嚴,卻不知皇上得了軍功得了美名親手造就了她終身的殘疾卻還是不願放過她,還要把人像鳥一樣豢養起來,永絕後患,讓她鬱鬱而終。」
「信口雌黃。」穆景昭怒啐了一口,臉上的肌肉卻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若不是朕護著她,她早就死了。她能苟活到今天,都是朕額外開恩,都是因為朕,她才勉能有一條活路!」
沈同依舊笑著,他表情淡然的看著自己面前的穆景昭,神情平和,像是在對待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若是能選擇,那孩子大概寧死也不會跟你這樣的人待在一起。」
她寧死也不會跟你這樣的人待在一起。
隱約的,穆景昭感覺自己胸口的某一處地方像是被針扎了一下,只是淺淺的一個口子,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感確實隨著他的血液淌過他身上的每一寸地方。
「穆景昭,從今以後,我們恩斷義絕。」
江寧淡漠冷靜的話回蕩在耳邊。
他忽然有點眩然,胸口被江寧刺過地方傳來陣陣鈍痛,那股疼痛密密麻麻的鋪滿了他身體的每個角落,幾乎將他全然擊潰。
恩斷義絕。
她寧死也會不會跟你這樣的人在一起。
他感覺自己幾乎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