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廢妃得勢
第3章 廢妃得勢
紅蓋頭阻礙著江寧的視線,從紅布的縫隙中看去,她只能看見綉著金菊的紅布鞋緩緩朝著她靠近。
那紅布鞋在江寧身前不遠處,「哎呀,沒事沒事,姑娘只是不小心睡著了,身子歪下去磕到了腦袋。」江寧從聲音里判斷出,來人大概是個老嬤嬤。
老嬤嬤伸手扶起她,「姑娘正跟我鬧脾氣呢,我哄哄她。」
江寧被驚得渾身一顫,努力掙扎著想要掙脫老嬤嬤的束縛。
那老嬤嬤扶著江寧胳膊的手猛地收緊,皮肉上傳來的刺痛驚得江寧齜牙咧嘴,無奈嘴巴被破布塞著,只能發出「嗯嗯」的幾聲響。
就在她竭力掙扎之時,寒光一閃,一把雪白的匕首抵上了江寧的脖子
「我若是你,我就老實點。」那老嬤嬤語氣沉沉,惹得江寧身上寒氣直冒,「你現在在我手上,懂事點,我可以留你一條命,明不明白?」
江寧點頭不止,老嬤嬤轉身出了花轎。
送親的隊伍繼續向前,隊伍不知道走了多久,逐漸從人聲鼎沸轉為安寧靜謐。
不知過了多久,花轎終於落地,老嬤嬤給江寧解了束縛,扶著她下了花轎,走了一條很長的路。
一路上,老嬤嬤跟江寧說了很多話。
大致的內容便是,給她五萬兩的銀子,刺殺今晚的新郎,若是江寧不願意,那便是死路一條。
江寧沒得選,只能先應下,日後再想對策。
老嬤嬤似乎對江寧的表現非常滿意,將一把匕首交予江寧,便把她交到了另一個年輕丫鬟手上。
江寧蒙著蓋頭,不知自已身在何處,在老嬤嬤的恐嚇之後,她也不再敢輕舉妄動,於是,她便乖順的被帶進了洞房。
她獨自一人在洞房裡待了很久,四周寂靜無聲,只有燭火跳動的影子在她的腳上搖晃。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門外尖聲尖氣的「皇上駕到——」的呼喝,她這才恍然驚覺,自己居然是被送入了宮裡。
而自己要嫁的,便是當今聖上。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沉重而舒緩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房間內響起,江寧明白,今晚要刺殺的目標,正在朝著她靠近。
所幸,對方沒有對她說多少話,便直接掀開了她的蓋頭。
她看著對方身上綉工考究的金龍紋樣,幾乎就要熱淚盈眶。她也實在是想不到,這個世界上,除了皇上,誰還能給她主持公道。
內心的迫切讓她暫時的忘卻了心中的恐懼,她下意識的就想去抓對方的衣領,說出自己的遭遇。
無奈長時間的捆綁讓江寧早已四肢無力,她只是往前一迎,便整個人栽倒在皇上腳邊。
江寧毫不猶豫,一把便抱上了皇上——穆景昭的大腿。
不顧穆景昭的掙扎,江寧抱著他的大腿對他訴說了自己這幾天的遭遇。
情到深處,江寧捧著那老嬤嬤塞給她的匕首,痛哭著保證自己對皇上忠心不二。
然後,她便被穆景昭當作一個胡言亂語的瘋子,丟出了宮殿。
隨後,她不曾謀面的倒霉丫鬟折柳也被丟出了宮殿。
主僕二人被馬不停蹄的送進了冷宮。
江寧一開始在冷宮也還算樂得輕鬆自在。
她原本在宮外說書,朝九晚五,風雨無阻。好不容易得閑偷懶,她求之不得,於是日日躺平擺爛,只當是白撿了一個長假期。
反正宮中不愁吃喝,條件不錯。
直到某一天,走投無路的折柳捧著一隻老鼠,差點在江寧面前生吞下去。
江寧這才幡然醒悟,她在冷宮中的安逸生活,是折柳無私的犧牲換來的。
她忽然覺得有些愧疚,畢竟折柳也算是被她所連累。
於是她決定重操舊業,通過自己的雙手來養活自己和折柳。
但身在冷宮,總是行動不便,於是江寧讓折柳的相好陸風,想辦法把宮人吸引到了此處。
而她和折柳,則在冷宮的牆角下鑿了一個大窟窿,開始對著窟窿外的宮人說書。
江寧左思右想,覺得當下人們最津津樂道的,便是宮中主子們的八卦,尤其是前不久她被打入冷宮一事。
於是,她對著眾人訴說了她和穆景昭跌宕起伏的愛情故事,惹得無數宮人在牆角潸然淚下。
江寧靠著說書賺了個盆滿缽滿不說,還成功的讓眾人相信了她和穆景昭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過往,而她之所以身在冷宮,是因為其中有無法言說的誤會和苦衷。
她走出冷宮,一朝成為寵妃,只是時間問題。
即使宮人們對江寧口中曲折離奇的故事心存懷疑,但是這種懷疑很便煙消雲散。
所有的不合理,都在江寧「丞相嫡女」的身份下變得合理。
於是,大家都非常樂意送江寧一個順水人情。
畢竟若是她一朝得勢,提拔,飛黃騰達指日可待,若是不得勢,也沒什麼損失。
於是,江寧便就這樣在冷宮生存了下來。
——
此刻,霜華殿中。
江寧驚疑不已的打量著自己面前的穆景昭,最終,她還是在不可撼動的皇權下屈服了。
「皇上想讓小人做什麼?」
穆景昭嘴角勾勒出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殺了朕。」
他不由分說的將手裡的金錠子塞進江寧的手裡,「那賊人不是用五萬兩銀子買朕的性命嗎?」隨即他瞬間起身,「那朕便用十萬兩金子將朕的命買回來。」
江寧有點發愣,她怔怔的望著手裡沉甸甸的金錠子,人生頭一次,她對這個國家的未來感到擔憂。
似乎是終於覺察到自己的失言,穆景昭訕訕的收手,重新落了座。
「小人…」江寧張了張嘴,她本來想問,自己有沒有選擇的餘地。
話到嘴邊,又覺得稍顯多餘,「皇上希望小人怎麼做?」
聽到她這麼問,穆景昭坐直了身子,正聲說道,「就按照你們原本的計劃,刺殺我。」
江寧原本想要辯解那並不是自己和別人的計劃,但話到嘴邊,又被憋了回去。
「無論你用什麼方式,什麼手段,朕只給你五次機會。」他揚了揚下巴,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若是成功,朕將許諾的報酬給你,若是失敗…」
後半句話被穆景昭咽了下去,其實也不必說,江寧也可以大概猜到是什麼。
「第一次,便在本月的十五吧。」
「若是小人被當作刺客抓捕呢?」
「朕會赦免你無罪。」
「若是小人刺殺成功了呢?」
「朕會留下遺詔完成許諾。」
江寧思索了片刻,卻還是沒有問出什麼實際的問題,兩人就在這宮殿中無聲對峙著。
末了,穆景昭緩緩開口,「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江寧咬咬牙,跪直了身子,「小人還有一事相求。」
「何事?」
她望向穆景昭,聲音不卑不亢,「事成之後,皇上可以還小人自由。」
穆景昭似乎完全沒有料到她會說這麼一句話,他怔怔的望著江寧,良久,最終還是緩緩的點了點頭。
「謝皇上。」
她鄭重其事的對穆景昭磕了個頭,隨即起身告辭,「若是沒有什麼事情,小人先告辭了。」
「改一下自稱。」
江寧腳下一頓,「臣妾告退。」
她想了想,「臣妾的說書還可以繼續嗎?」
「可以。」穆景昭聲音很輕,「把朕的形象說得正面些。」
她點頭,給穆景昭關上了門。
江寧把玩著手上的金錠子,踏著夕陽朝著冷宮走去。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她被綁架的那一日,也是這樣的天氣。
任是江寧想破腦袋的沒想明白,若是對方真的想要取穆景昭的性命,為什麼會選擇她來代替丞相千金出嫁?
自己本只是街邊的一個說書女,柔弱無力無才無貌,跟丞相府更是扯不上半點關係。
明明會有千萬個更好的選擇來完成這一艱巨的任務,但為何,偏偏是她?
江寧還沒走到冷宮,便看到牆角圍了烏泱泱的一群宮人。
一位綠衣宮女瞧見她,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寧妃娘娘回來啦——」
人群紛紛轉身望她,對她傳來或好奇或關切的眼神。
不過江寧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今日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雜,一下子把她砸了個暈頭轉向,她現在只想倒頭睡一覺,顧不得其他。
於是她有氣無力的對著眾人擺擺手,「今日本宮有些累了,就不說書了,辛苦大家苦等一場,明日本宮多說半個時辰。」
然而人群不僅沒有因她的話而散開,反倒是眼中的驚奇之色越積越深。
江寧不解,轉身順著眾人的方向望去,只見長街轉角處,一個紅鼻子的老太監,正氣喘吁吁的朝著她跑來。
見江寧轉頭,老太監大喜,對著江寧揮揮手,「娘娘!您走得也忒快了些,奴才跟了您一路,愣是沒追上!」
老太監跑到江寧面前停下,他笑容諂媚,「娘娘,您終於熬出頭了啊!」說罷,他清了清嗓子,停止腰板,從懷中抽出一卷捲軸,不緊不慢的展開,尖聲尖氣的揚聲說道:「奉天承運,皇帝昭曰。」
江寧聞聲下跪,身後的宮人更是不約而同的跪倒了一片。
「寧妃江氏,品行端正,德行兼備,特許其恢復嬪妃位份、稱號,遷出冷宮,移居明月樓——」而後,老太監又宣讀了一堆零零碎碎的賞賜,但是江寧也沒太聽進去。
末了,江寧叩頭,卻並未接旨,只是仰頭說道:「麻煩公公回皇上話,本宮不願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