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狄蘭秋獮
第4章 狄蘭秋獮
很快到了秋獮的日子,再一次來到這皇家圍場,盛清姝無語凝噎,她強壓著自己不讓情緒翻湧。
一連幾天,裴義都跟在太子身旁,不論是圍獵還是出行,都貼身保護他。
直到這日,皇帝找了太子議事,他才得了半日閑。
裴義一直沒有出帳篷,一直等到明月高懸,他慢慢悠悠的走出帳篷,翻身上馬隻身一人進入森林深處。
他駕馬飛馳在叢林之中,彷彿對這路線早已輕車熟路,哪怕只有皎潔月光也不能影響他分毫。
很快他來到一處懸崖邊,這裡天高水闊,抬頭群星閃爍,彷彿觸手可及。
盛清姝一眼就能認出這個地方,這是每次圍獵她和裴義都會來的地方。
往年他們總會在半夜屏退下人,帶上酒菜,裴義偷偷帶著她策馬飛奔至此。
他們賞月談心,酒過三巡,她便趁著月光翩翩起舞,水袖飄飄,總能輕輕拂過裴義的臉。
直到日出過後,他們才返回帳篷,謊稱前夜醉酒,交頸而眠。
盛清姝不懂,她都死了裴義還來這裡做什麼。
只見裴義像往常一樣擺好了她愛吃的酒菜,然後席地而坐。
從胸口拿出囚禁她魂魄的那枚玉佩,細細摩挲。
「鶯鶯,我很想你。」裴義看著玉佩緩緩開口。
盛清姝則坐在一旁,看也沒看他一眼,想拿起酒杯卻穿透了手掌。
「裴義,我也想你,想你早點死,早點下地獄。」盛清姝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冷冷地開口。
突然裴義的耳朵動了一下,迅速把玉佩塞進胸前,提劍起身面向後方。
草叢之中一支冷箭擦破空氣呼嘯而來,直向裴義面門。
裴義飛身躲閃,不料卻有接二連三的箭羽向他而去,裴義只得揮箭抵擋。
盛清姝在一旁放聲大笑:「裴義你也有今天,終於有人來取你狗命,我只恨不能親自動手。」
箭羽越來越多,裴義無力抵抗躲閃不及,正中胸口,翻身摔下山崖,沒了聲息。
等了許久,一支五人小隊露頭,悄悄靠近崖邊察看,卻被埋伏在山崖下的裴義殺個措手不及。
裴義抬手便將探頭的第一人拽下山崖,又藉助力量飛身上岸。
夜晚的劍光寒冷又閃爍,一手八卦天地劍使的爐火純青、神秘莫測。
鮮血染紅了劍身,也染紅了裴義的眼。
盛清姝突然一陣頭痛,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
只見裴義顫抖著手從胸口掏出那枚玉佩,因擋了一箭已變得四分五裂。
他不停的將玉佩合在一起,嘴裡喃喃自語:「不可能的,不會的,怎麼會碎呢,鶯鶯你別走,鶯鶯!」
裴義張開雙手,胡亂的在空中揮舞,彷彿看見了盛清姝即將破碎的魂魄。
他跪在地上,眼前漸漸模糊一片。
哪怕親手殺死她那天也沒有這麼痛苦。
盛清姝的身體彷彿被撕扯般疼痛,她心想「這就是消散的感覺嗎,可我不甘心,裴義還沒死我還沒能報仇……」
恍惚之中,她又聽見了那個聲音,那個喊她小鶯鶯的聲音「小鶯鶯,睡吧,別怕,你不會消失的,我來帶你走了。」
隱約之中,盛清姝看見了一襲深藍色的衣袍,腰間掛著一個彩色琉璃小瓶。
扶在自己腰間的手寬厚溫暖,她竟有了感知,可下一秒她就陷入了沉睡消失在這片大地。
裴義搖晃著起身,走向地上的屍體,拉下黑衣人的面巾,砍下他們的頭顱,又在身上找到了一枚木牌,那是烏索圖家族的腰牌。
這是皇后的族親,陪著吉拉格桑一路打進大盛國,在朝堂之上一直對自己意見頗深處處為難。
裴義帶上那四枚頭顱,策馬回到了營地,來到吉拉格桑的帳前。
被告知皇帝已經休息卻並未離開,只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一直到天色大亮,裴義終於被請進帳篷。
他帶著四枚頭顱進帳,滿身血跡手提寶劍的樣子嚇壞了吉拉格桑。
「裴卿,你這是何意!」吉拉格桑皺著眉頭極為不悅。
裴義扔下人頭和寶劍,直直跪下「回稟陛下,臣並無不臣之心,為了陛下和國家臣已付出一切。」
說罷又把烏索圖家族的腰牌奉上前去「昨夜臣獨自出門賞月,卻遭烏索圖家族的暗殺,若不是貼身玉佩擋了一劍,現在臣已是一具屍體。」
裴義抬頭定定的看著皇帝,開口道:「陛下,您知道這枚玉佩的重要性,請陛下為臣做主。」
吉拉格桑心頭一跳,他沒想到最先坐不住的竟是皇后一族。
他緊忙走近扶起裴義,拍著他的肩膀安慰:「放心吧裴卿,朕定會調查清楚,給你一個交代。」
裴義並未起身,又深深拜倒「太子殿下天資聰穎、英勇神武,學識與眼界也在臣之上,臣已經沒有什麼能教給太子的了。臣請調往洛城,替陛下守著邊疆,還請陛下允許。」
吉拉格桑看著他,面沉如水,裴義就那麼跪著一言不發。
過了半晌,吉拉格桑開口:「洛城苦寒,民風未開,你這養尊處優如何使得」
裴義頭也未抬「陛下,臣知道洛城乃心腹大患,雲疆虎視眈眈,洛城卻無防守之力,臣願前往訓練軍隊守邊護城,定不叫公主和親。」
吉拉格桑面色略有鬆動,扶起裴義,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既如此,洛城就交給裴卿了,烏圖得此忠臣,實乃國之大幸啊」
裴義忽略吉拉格桑眼中隱約的猜忌和殺意,退出營帳,顧不得一夜未眠立即上路。
一個月後,裴義帶著一支軍隊正式扎在了洛城。這個邊塞小城春夏風沙不斷,秋冬滴水成冰。
但也好在民風尚未開化,百姓吃飽穿暖便別無所求。
白日里,裴義訓練軍隊,帶領百姓開荒種地,晚上則輪流與士兵駐紮城牆親力親為。
很快他的好名聲便在這座邊陲小城傳了開來,隨著好名聲一起的,便是對他的好奇。
有人說裴大人貼身佩戴的香囊里放著一塊碎裂的玉佩,總在無人之處細細摩挲。
也有人說他因思念亡妻立志終身不娶,一輩子做個鰥夫。
就在烏圖三年春,洛城逐漸富饒之時,裴義死了。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只知道他死時手裡緊緊抓著那枚玉佩,只能與他一起下葬。
皇帝派太子接裴義屍骨回京,賜葬皇陵,以示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