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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癲公主俏伴讀(四)

  是夜,丞相府後門,出現了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為首者,不是旁人,卻是白日里曾收留過白明亨的阿妙。

  「舍迦,你和阿司在這裡望風接應,我去去就來……」

  遮頭蓋臉的阿妙說著便要翻牆進入,卻被姜士司一臉擔憂地攔了下來。

  「即便是二月風就住在此處,這樣貿然闖入也非是君子所為。」

  「哈哈哈,只是簽一個名字,二月風他肯定能理解我這拳拳崇拜之心。」

  「老薑啊,阿妙本就不是君子,用不著守什麼君子風度……」

  三人你一言,我我一語,最後達成了統一的協定,只留姜士司一人守門望風。

  順順利利的翻牆進入,摸到了書房大門,阿妙和舍迦看到的,是一個坐在書案前的奶娃娃。

  她面前有一本攤開的《嘉定女帝傳》,那是二月風早年為了發展第一書局而出的作品,所以刻意沒有署上「二月風」的筆名,反而是用了當時出生不久的自家小女兒的生辰和名字—十四元宵。

  「敢問閣下可是二月風?」

  阿妙好奇地看著坐席上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白元宵,她不知道,白元宵實際上並不完全認識書上的字,她這小小人只是一時學著自家娘親的模樣規規矩矩地坐在了那兒,等著洛春風給她做一碗甜甜餡的水晶元宵。

  「嗯!」

  白元宵自然不知道阿妙問的是什麼意思,她只覺得阿妙眉間的一抹朱痕十分眼熟,她以為,是白日里那個喂她桂花糕的姐姐和天師打算嚇唬她。

  然而,下一刻正主就來了,手裡高高舉起了掃帚。

  「啊!二月風大大!」

  「啊!是冒失鬼的阿娘!」

  這是掃帚落於阿妙和舍迦兩人頭上前,二人最後一聲驚呼。

  「哈哈哈,原來是誤會啊……」

  誤會解釋之後,洛春風滿臉儘是尷尬的笑容,她還以為,這是兩個人販子。

  她突然有點想開新書了—《絕情狼主俏女帝》。

  白元宵笑嘻嘻地看著洛春風如往常寫書時一樣歪起了頭,她也有樣學樣,一邊吃著碗里的水晶元宵,一邊歪起了頭,兩隻腳也晃了起來。

  「二月風大大!阿妙希望你能給我簽個名!這本是今日新買的,都怪那老芋頭,我把這極好的書借給了柳姨和阿經,他非說我和阿經是小孩子,這書看不得!還把那下冊給帶走了!哼!」

  說話間,阿妙從懷中取出來了一冊《天師總裁追妻路(合訂本)》。

  「當然當然,不過作為交換,還希望阿妙殿下能幫我一個小忙。」

  說著,洛春風悄悄在阿妙耳邊說了些什麼,一邊拿了支青玉狼毫,蘸了墨,簽了名。

  除了一旁的舍迦,沒人留意到洛春風簽錯了書。

  「嗯?增補本,增補本是什麼意思,啊一定是合訂本的別稱,中原話真是博大精深……」舍迦撓了撓頭,完全沒有在意這本書和阿妙拿來的書的區別。

  第二日,天師和女冠洛兒也隨白明亨一同入了宮,兩人的打算,正是為了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送夏環回到她的世界。

  三天後的七星輝照之日,正是百年來可以送夏環回去的唯一機會。

  比試順利進行,出席觀眾不多,除了梁帝和大臣,只有同參賽之人一同前來的親眷與侍衛。

  這比試的內容,是夏環自己定下的,是十分不同尋常的內容,完成一個已經寫了一半的故事。

  而這個故事,講的卻是一個伴讀和公主的故事。

  時間很充裕,有三天三夜,來讓四人各自寫完這個故事。

  夏環說,誰的故事最好,那她的夫君就是誰。

  十分荒唐的招親比試,或者說,從一開始就註定是一場荒唐笑談。

  她莫名來到這裡成了梁國的公主,她不適應,別人都認為她是個瘋子。

  那麼,就讓這場荒唐成為她在這個世界存在過最後的證明吧。

  哈,奇怪,她竟然有些不舍了。

  「這上半個故事寫得很好,是昨天剛寫的嗎?」

  在宮中寫故事的第一天的午後,白明亨在御花園裡遇見了夏環。雖然他對夏環第一面沒有什麼好印象,可他確實不可否認,這半個故事很好。

  「因為無聊,反正我也快離開這裡了,那我就不寫了。」

  夏環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白明亨,她覺得他一定是故意來御花園的,來質問她為什麼寫上他的名字。

  「但我覺得你還不想走,我娘說,蘇打水是從來不會半途而廢的。」

  「要你管!!!」

  說話間,夏環抓了一把泥土扔了白明亨一身。

  「我是說如果……或許……我能為這個故事寫上一個圓滿的結局,只是需要的時間不只三天、三年……」

  「你真是奇奇怪怪!比試只有三天的時間!難不成,堂堂二月風的兒子居然寫不出半個故事來嗎?」

  明知故問,夏環不信,或者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真的有點喜歡眼前這個清秀少年。

  借故生怒,夏環離開了,留下了搖頭嘆息的白明亨。

  他從不相信一見鍾情,可他現在心中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喜歡,他想和夏環完成剩下的故事,哪怕他和這夏環也只認識了三天。

  第三天的夜裡,梁帝為來參加招親比試的四人設下了宴席。宴席過後,有些醉意的白明亨又來到了御花園,他又見到了夏環。

  「哈,我說白明亨,你寫不出故事來,大可棄權,不必借酒消愁。方才玄國的那位王爺同我說,故事已經補完。我看,索性我就嫁去玄國,玄梁世仇就此消解也不錯。」

  夏環狠狠地用隨意撿來的樹枝,戳進了泥土裡,或許這回她能挖出來幾條蟲子,扔在某人的身上。

  然而,蟲子還沒挖出來,某人就先貼了過來。

  「我娘說這世上沒有一見鍾情,我想她錯了。」

  白明亨說著,輕輕吹起了夏環耳邊散落的頭髮。

  夏環這才驚覺某人不知什麼時候貼近到了自己身後。

  感到耳朵痒痒的同時,下意識地,她躲開到了一邊,不巧,身後的台階絆了她一跤,這一跤不輕不重,讓她扭傷了腳。

  是以,夏環只好極不情願地讓白明亨背了她回去。

  雖然白明亨有些醉,不過好在背著她走路還算穩當。不然,哪裡有第三人能把他和白明亨分別攙回去呢?

  有些許醉意的白明亨變得十分的話癆,這一點夏環感受深切。

  「或許你聽過臨川的漢君水榭故居嗎?那裡風景很不錯。」

  「聽阿妙講,玄國那位女帝就是在那所故居認識了漢君……」

  「還有北疆,舍迦說邊陲景色不同中原,尤以漫天風雪為最……」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行至夏環的寢殿,白明亨把睡得昏沉沉的夏環交託給了嬤嬤,他想這最後一句,她沒有聽到。

  「真是話癆……」

  夏環迷糊間嘟囔了一句,心中泛起了一絲酸澀。

  若是早識得白明亨,罷了……

  第四日的清晨,夏環換上了一身喜服,大概是她最後一次穿了吧……

  饒她是梁國皇室中最尊貴的長公主又如何,白明亨的故事寫得再好又如何,勝者只會是三個王爺中的一位,聯姻是她在這裡躲不掉的宿命。

  毫無懸念,白明亨敗了,勝者是玄國的那位年紀才不過十四的王爺。

  她沒有看一眼白明亨的故事,既然不得不嫁,那索性就挑一位投緣的。

  「哦,好啊,玄梁再結秦晉之好,朕心甚慰……」

  看到了最不期待的結果,梁帝幾乎鐵青著臉從牙縫中擠出了這一句。

  天師和女冠洛兒默契地相視了下,今日註定不太平。

  昏曉入青廬,白明亨攥著他寫完的故事,親眼目送看著夏環同玄國的那位還是個孩子的王爺離開了。

  他在猶豫,要不要去送她最後一程,如果真正能成功,那大概與她再也不會見了吧?

  手中的書稿,被白明亨攥得都出了褶皺。

  是夜,梁國都城外的葬劍坡,除了等待天時好施展術法開啟青鸞鑒的天師等人,還有埋伏於四周的梁帝等人。

  他知道那位玄國的王爺會帶著夏環來此,不為別的,他只是不想與玄國如此簡單化解世仇。

  今夜,長公主夏環將會與她那位玄國的夫君一同葬身在此。

  「時辰到了,七星輝照,天機道現!」

  隨著天師一聲高喝,他與女冠洛兒默契地同時催動了青鸞鑒,萬千靈光中,突然憑空出現了一道門。

  夏環知道,只要推開這道門,她便能再次回到屬於她的那個世界。

  「來人,將他們拿下!」

  埋伏在側的梁帝拍了拍手,十數個精兵紛紛圍攻而上,一旁前來送別的舍迦與姜士司見了,連忙還手,將阿妙與夏環好生護在了那道門前。

  只不過,礙於精兵人多,場面登時混亂,舍迦與姜士司拳腳並用,也只能勉強支撐。

  時間一長,只會是兩敗俱傷。

  「你還在等什麼?!天時將盡了,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

  縱使天師催促,夏環卻仿若不聞,她回頭,看向了向她奔來的白明亨。

  「你還沒看過這個故事!」

  氣喘吁吁的他,十分鄭重地將一卷書稿塞到了夏環的手中,這大概是他送她的最後一件禮物了吧……

  夏環笑了笑,轉身邁向了前方,白明亨覺得這一剎那笑容是他見過的最美的的一件事物。

  然而,在指尖觸及到冰冷的天機道時,夏環卻是收回了她的最後一步。

  在這裡度過了十六載的光陰,她早已經不屬於那個世界了。

  況且,這裡還有值得她為之留下的人與事,她到底還是放棄了最後一步。

  輝光轉瞬即逝,百年不遇的天時已過,青鸞鑒再度陷入了沉眠,成了一面普通的銅鏡。

  「你不會後悔嗎?」

  「比起回去一個不熟識的世界,我不和你一起改好這些稿子,才真是後悔!堂堂大手二月風的兒子,寫得這個字啊……」

  原本還在口是心非埋怨挑剔的某人沒來得及說出最後幾個字,高了她多半頭的某人冷不防地將她擁入了懷中,在她的額上落下了溫柔的一吻。

  天師笑了笑,將目光轉向了別處,能成眷屬,是一件幸事。

  來不及再三欣慰,眼下他與洛兒等人還要解決掉糾纏不休的梁帝和一眾精兵。

  「嗯?洛兒,你可看見那丫頭了?」

  「我也沒……嗯?!她在那兒!」

  招屬同源,兩人之間更是配合默契,頃刻間已將十數個精兵打倒在地,意外地,兩人沒有在這一場混亂中見到阿妙和梁帝的身影。

  若不是洛兒一回頭,也不會瞧見姍姍來遲的藍色身影。

  是阿妙,或者說是玄國女帝少玄,她分外得意地跑了過來,手裡還牽著,被她五花大綁了個結實的梁帝。

  有勇無謀,輕敵在先,受制於人,被鬆綁了的梁帝馬上狼狽地回了宮,今夜在此地發生的一切,他什麼都不知道!

  「咳咳……嗯……」

  看到甜膩膩的白明亨和夏環二人,少玄搖晃著手中的羽扇故意地走了過來,白明亨並沒注意到夏環和她那一瞬的眼神交匯。

  況且,他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不知道少玄是玄國的女帝。

  偏偏,在場的眾人都饒有興緻地想看這有趣的一幕。

  既然有勇氣衝過無眼的刀光劍雨,那面對所謂的「情敵」,他會怎樣呢?

  不過,顯然他不會是少玄女帝的對手。

  「白某雖不通武事,但也願意為環環一戰!」

  看著撿起樹枝,擺了個花架勢的白明亨,有著與年輕時的白卿玖如出一轍的狂放和大言不慚,洛春風懷疑是不是她那一頓掃帚把自家兒子打傻了。

  然而尷尬的也不只她一人,還有夏環。

  「啊!!!什麼環環?你以為是在演《甄嬛傳》嗎?!」

  許是看到了心中兩個偶像—二月風和蘇打水的尷尬境地,少玄女帝搖晃著扇子,掩住了辛苦忍笑的嘴唇。

  「獃子!!!她是女的!」

  夏環擰住了白明亨的耳朵,同時她心裡已打定主意,她要拋棄夏環這個名字,從現在起,她叫「蘇打水」。

  眼看著夏環修理起白明亨,少玄女帝羽扇后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不過,吾一向以誠待人呀!既是說了玄國的王爺要迎娶長公主,那自然不會毀約……」

  說話間,少玄女帝從洛春風旁邊牽來了白元宵。

  「吾認了元宵當妹妹,那元宵就是玄國的公主,身為公主的兄長,那某人自然也是玄國的王爺了,你說,對嗎,天師姑父?」

  少玄女帝朝著身後的天師眨了眨眼,最後四字她故意壓低得沒讓任何人聽見,天師卻在同時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冥冥中,他覺得這小丫頭有什麼事在瞞著她。

  五年後,梁國的天下第一書局的玄國鄴城分局門前,洛春風迫不及待地扯下了牌匾上的紅布,便從白卿玖的手裡接過了一個粉玉團似的奶娃娃。

  「唉……」眼見著孫女被自家夫人抱走,白卿玖便回頭想抱起白元宵,可他身邊已經沒了那孩子的身影,也不知這孩子跑到了哪兒去。

  「嫂子!搞定了!已經把書稿送去印坊了!」

  「噓!這增補本的事情可別讓阿娘知道!」

  「嘿嘿,知道了!」

  白明亨遠遠地在日頭下一邊搬書,一邊看著自家老爹和自家娘親搶著抱自己的女兒,一邊又看著自己的夫人蘇打水和自己的妹妹興高采烈地說著什麼。

  「唉,誰讓我現在在家裡是老八(爸)呢?」

  感受著書籍的沉重,白明亨一語雙關調侃著,眼前也不知不覺想起了昨天和自家夫人商議好的女兒的名字。

  在無上武力的壓制逼迫下,小丫頭隨了自家夫人的姓氏,名字也很簡單,蘇白。

  「蘇白,小蘇白,乖啦乖啦!」

  與此同時,這邊洛春風和白卿玖拿著一塊玉佩逗弄著哭鬧的小蘇白,兩人不知道,小蘇白的耳中傳來了旁人聽不見的彼世之音。

  「恭喜宿主綁定成功!」

  話至兩頭,送過了慶賀天下第一書局分局開業的賀禮,天師便急匆匆趕回了清河故居,今日,是洛兒的生辰。

  身影落地,清河故居安靜得異常,匆忙入內,人人俱在,安然無恙,只是每人手中都拿著一本《天師總裁追妻路(精裝插圖版)》正讀得入迷,今日的壽星洛兒反倒還

  嫌棄他推門前也不敲門,擾了眾人讀書的興緻。

  這書的來源,是少玄女帝早前派人送來的生辰禮。

  下一刻,清河故居內傳出了某人「絕望」的喊叫。

  「啊啊啊啊啊!!!不要看這麼奇奇怪怪的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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