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用心
蘇小雪放下菜刀，揉著眉心。
揭發狗官的賞金吸引著她，錢來山的慘案刺激著她的正義之心，不想輕易放棄。
顧景賢正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
難道他已經斷定她堅持不下來？
蘇小雪又去拿來一根蘿蔔，她才不會給顧景賢看笑話的機會呢！
她盯著蘿蔔，攥緊刀柄，回想剛才切蘿蔔時經驗教訓，琢磨好了才再度下刀。
刀鋒慢慢地切割開蘿蔔，她甚至能聽見十分細微的「沙沙」聲，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盯著刀鋒與蘿蔔，彷彿在雕刻一件絕世玉器，絕不能有半點差錯。
這一次，依然在切到一半的時候，因為左手力氣不夠和不習慣，手不受控制地顫抖，刀鋒又偏了。
蘇小雪心裡頓時湧起一股暴躁感，直逼腦門。
就在她差點摔下菜刀的時候，一隻溫暖的手柔中帶著強硬的力道，穩穩的包裹住她。
與此同時，蘇小雪感覺有人貼近自己的後背，有一股溫熱的氣息落在後脖子上，痒痒的。
她只看一眼抓住自己的手，就知道是顧景賢。
「幹什麼……」她不爽扭動肩膀，想把背後的人頂開。
可是，顧景賢的身上可像塗了502膠水，紋絲不動。
這個曖昧的姿勢讓蘇小雪施展不開，惱怒的喝道：「你幹什麼！我師父在這裡呢，有點廉恥之心好不好？」
趙暄陽埋頭扇風，專註於小爐子的火候，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蘇小雪驚愕，趙暄陽怎麼會是這種反應？！
「噓——」顧景賢的右手食指貼在蘇小雪的嘴唇上。
這個動作，讓他們的身體貼的更緊。
一瞬間，有股似有若無的熟悉味道撲入鼻間，蘇小雪還未弄明白，那邊趙暄陽終於有點反應了。
他起身，揭開鍋蓋。
一股濃烈厚重的藥味一下子充盈在整個灶間。
看完鍋里的湯汁，他坐下來，繼續觀察火候。
蘇小雪無奈了，琢磨著要怎麼擺脫這個男人時，顧景賢溫柔的嗓音又響起，「安靜，聽我說。」
他的聲音像一道春風吹拂過，輕而易舉的就散開她心頭的暴躁。
在她發愣的時候，顧景賢握住她的手，拿起菜刀，落在白蘿蔔上。
聽見刀切開蘿蔔的清脆聲，蘇小雪回過頭，驚愕的看著在顧景賢的操控下，白蘿蔔被切成了薄片。
一片片蘿蔔如晶瑩的白玉，令人看著就覺得清甜好吃。
她覺得不可思議，視線不由地落在那隻執筆寫文章的手上。
他的手指與手背上，有幾道淡淡的傷痕。
原主的記憶被觸動，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因為顧老爺的忽略，與顧王氏的有意苛待，顧景賢這個長子嫡孫在家的日子過得並不好。
顧王氏時常借口家裡沒人做家務，不準顧景賢念書，趕他去切菜。
他一個文弱讀書人，起初連大菜刀都拿不穩，加上手法有問題，手被割破了無數次。
顧老爺與顧王氏毫不心疼，甚至後者巴不得顧景賢切斷了自己的手指，成為廢人。
顧景賢沒有讓她的美夢成真。
漸漸地，雖然他在做飯方面依舊不行，但切菜卻是個好手。
切片、剁快不在話下，還能拿白蘿蔔切出一隻可愛的小兔子，逗原主和婉婉開心。
這時，顧景賢又開口，「閉上眼睛。」
蘇小雪警惕的側頭看他。
顧景賢笑道：「你師傅在這裡，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蘇小雪看眼趙暄陽，才閉上眼，「看你玩什麼花樣。」
顧景賢按下心頭的一點心酸，緩緩繼續說道：「把腦子裡的雜念都拋出去，想象著刀也是你身體的一部分，切蘿蔔的就是你的手……」
他一邊說，一邊繼續切蘿蔔，速度從慢到快。
蘇小雪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手起刀落，蘿蔔被切開的聲音。
她根據顧景賢話語的引導，想象著自己其實是個變異人，菜刀是從自己身體里長出來的。
忽然間，手裡沉沉的重量消失了，她感覺動作輕快無比，手也不酸澀顫抖了。
「睜開眼睛。」顧景賢道。
蘇小雪聽話的睜開眼。
與此同時，顧景賢鬆開手，退開一步，「你繼續切。」
後背的溫暖陡然消失，蘇小雪有些悵然若失。
顧景賢拿來一隻完整的蘿蔔放在案板上，「發什麼呆？」
「咳咳，」蘇小雪清清嗓子，「嘴巴干，我先喝口茶。」
「給。」顧景賢倒了杯水。
他太溫柔周到了，蘇小雪感覺不太真實，趕緊喝完水，就繼續練習。
甩掉雜念，忽略掉菜刀的存在感，順著顧景賢帶著她切菜時的感覺，她手裡菜刀穩穩的切下去。
她眼睛一亮，雖然蘿蔔片依然不夠完美，但和之前厚薄不一、爛七八糟的樣子相比，已經好很多了。
「繼續練習吧，你可以的。」顧景賢微笑道。
「等等……」蘇小雪緩過神，詫異道：「你不是不想我參加比試，去刺史府嗎？」
顧景賢搖搖頭，「是，我依然不想你去，但你說不定有這個實力。」
蘇小雪嬉笑道：「是不是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一個人搞不定，少了我這個合作夥伴不行？」
顧景賢輕點一下她的額頭，「至於到底能不能成，看你自己。」
「顧景賢！」蘇小雪捂著額頭剛要反擊，眼睛卻先莫名酸澀了。
他居然鬆動了？
現在的顧景賢衣錦還鄉，成了一地的縣丞，品級雖然不高，但在吉陽也夠呼風喚雨了，卻拿起了菜刀。
還是幫助她習慣左手拿刀。
這個男人的心思可真是變化多樣，難以揣測啊。
她眨眨眼，低頭切菜。
多切了幾根后，她越來越順暢了，又拿其它食材嘗試。
隨著練習量的增加，她更是得心應手了。
「太好了！」她笑起來，抓起一把切碎的白菜想給顧景賢看。
哪知道，窗邊不見人影。
「他已經走了。」趙暄陽道。
「走了？」蘇小雪才發現外頭的天空已經被夕陽染黃。
趙暄陽點頭，「一個時辰前，喝過葯就已經走了。」
方婆子心中微嘆，蘇小雪專註的連顧公子走了都不知道，唯一讓她慶幸的是——
「小雪啊，你練習好了，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顧縣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