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第22章 

  連著下了幾天的雨,晨起時的霧色繚繞,隨著曙光的到來漸漸散去,今日難得的好天氣。 

  玉秋和玉春守在寢室門口,心裡都有些焦灼,方才還能聽見內間傳來斷斷續續的爭執聲,現在卻什麼都聽不見了,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情況,只希望主子別傷到姑娘。 

  內室里,徐妙音無奈又無力,她突然不想再和他說下去了。 

  她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執著要將自己留下,或許對於他來說她這個棋子還有用? 

  如果他想要這幅皮囊,那她就給他,只希望他能放過她的家人。 

  「你想將我留下來,不就是為了這幅皮囊,好,我給你,只希望你能放過我的家人。」 

  說著徐妙音跪坐在床上,解著衣上的系帶,慢慢褪下了寢衣。 

  肖麒還沒有從她話里的意思反應過來,便見她褪了衣裳,他一怔,隨即將她褪下一半的衣服拉了上來,幫她一一穿好。 

  「你認為我想你留在我身邊,是為了這個嗎?我肖麒在你眼裡就那麼不堪嗎?」肖麒閉了閉眼,緩緩放開她。 

  他已經不敢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再聽到她說出的每一個字而傷害到她。 

  他抬眼又看了看徐妙音,沒再說什麼,轉身緩步出了內室。 

  徐妙音看著他有些頹喪的背影慢慢出了內室,才捂著臉哭出了聲。 

  …… 

  自從那天的不歡而散以後,徐妙音沒再見到肖麒,這幾日她都只能待在自己的瀾音院里哪裡都去不了。 

  肖麒讓人守著院門,她哪裡都去不了。 

  徐妙音坐在廊下,陽光撒在她身上,顯得她整個人都單薄了些。 

  玉秋端著葯過來,看著徐妙音在短短几日里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許多,她眼裡閃過憐惜,柔聲勸道:「姑娘,該喝葯了。」 

  徐妙音面無表情地看了看玉秋手裡的葯,伸出手端起碗,便一口氣喝了下去,把葯碗遞給玉秋之後,又歸於平靜,像個提線木偶般坐在廊下一動不動。 

  玉秋看著她這樣,有些不忍,張了張嘴想勸上兩句,卻又什麼都沒說,搖了搖頭走開了。 

  玉秋正要回后罩房,遇見了提著食盒回來的玉春。 

  玉春看著她手機空著的葯碗,問道:「姑娘怎麼樣了?還是不願開口說話嗎?」 

  玉秋搖了搖頭,嘆口氣道:「以前姑娘這麼怕喝葯,可現在一口氣喝完,眉頭都沒皺一下。」 

  玉春望著徐妙音單薄的背影,也嘆了口氣,「誰說不是了,現在的姑娘無情無緒像個精緻的瓷娃娃,也不知道主子還要和姑娘賭氣到什麼時候?」 

  玉秋搖了搖頭道:「這次哪是賭氣那麼簡單。」她看了看玉春手裡的食盒,問道:「你拿的什麼?」 

  玉春答道:「姑娘喜歡吃藕粉桂花糕,我做了些,也不知道能不能讓姑娘開懷些。」 

  玉春說完,拿著食盒來到徐妙音的跟前,提了提精神,笑著道:「姑娘,我做了你愛吃的藕粉桂花糕,你吃點吧!」 

  說著玉春打開食盒,獻寶一般捧著遞到徐妙音的跟前。 

  徐妙音無神的雙眼裡有些恍然,看著霜白的糕上金黃的桂花蜜,微微有些出神,過了一會兒才拿起玉春遞過來的竹筷,夾了一塊,淺淺嘗了一口。 

  她毫無知覺地咀嚼著,淺淺勾起一抹笑,對玉春說道:「好吃,和吳媽媽做的一樣。」 

  怎會一樣了,她從未跟著吳媽媽學過,聰明如玉秋都做不出來一模一樣的桂花糕,何況是她了。 

  姑娘不過是在安撫她而已。 

  玉春看著她慢慢將一碟桂花糕都吃完了,微微有些驚訝,怕她膩到,收了碟子,進屋給她倒了杯茶來。 

  等她喝完,玉春收了茶杯,看著徐妙音又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心裡有些不安。 

  她找到玉秋,說道:「你不覺得現在姑娘有些奇怪嗎?」 

  玉秋道:「我一早就發現了,姑娘現在就跟個木偶般沒有了精氣神,給她什麼她都接著,這種樣子,比那三年裡神智不清的樣子還叫人揪心。」 

  玉春悵惘道:「主子到底是什麼主意?真要關著姑娘一輩子嗎?」 

  玉秋搖了搖頭,他們兩個人也不知道誰在折磨誰。 

  主子每日都在姑娘入睡以後來看姑娘,姑娘了,每日都只能呆在瀾音院中,望著這四方的天發獃。 

  兩人皆是有些愁慨,只能拿著綉籃,陪著徐妙音坐在廊下。 

  入了夜,徐妙音洗漱完,早早便上床睡下了,她每日喝的葯都有安神助眠的功效,所以沒過一會兒,她就進入了夢鄉。 

  肖麒也只能等到這個時候進來看她,見她睡熟,便脫了外裳,睡在床的外側,伸出手,將徐妙音小心的攏進自己懷裡。 

  這麼些日子以來,他只能以這個方式將她擁入懷中。 

  他輕嗅著屬於她的暖香,閉上眼,也慢慢進入了夢鄉。 

  待身旁的人傳來平緩的呼吸聲,徐妙音睜開眼,抬眼看了看身旁的肖麒,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腰上拿開,側轉過身,背對著他。 

  她知道他每日等她熟睡后,他都會過來摟著她睡下,又在她醒來之前離開。 

  可那又怎樣了?再沒弄清楚他的目的之前,她只能裝作不知曉。 

  第二日,徐妙音仍是坐在廊下發著呆。 

  日暮西斜的時候,肖麒走進了瀾音院,他走到她的面前,笑著牽起她的手。 

  徐妙音下意識的掙了掙,卻沒能掙脫。 

  肖麒抓緊了她的手,拉著她往院外走去,誘哄道:「妙妙,我帶你去看父親。」 

  徐妙音被他拉著走,他的腳步很慢,似是在等著與她並肩,可她現在並不願,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到了明輝堂。 

  明輝堂里,陳鳳翎扮做的徐任年正坐在廳堂里的圈椅上喝著茶,徐皎月也百無聊奈地陪在一旁。 

  見兩人相攜而來,徐任年笑著道:「我們一家人好久沒有在一起吃飯了,妙妙和嬌嬌陪爹爹一起用飯可好?」 

  徐妙音看了看肖麒,又看了眼徐任年,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意思? 

  這樣的假象有什麼意義? 

  他不過就是吃定了她不會在父親面前戳穿他。 

  徐妙音不著痕迹地甩開他牽著的手,走到徐皎月的身邊,笑著對徐任年道:「好,只要爹爹開心,我每天都陪您吃飯!」 

  徐任年慈愛地看著徐妙音和徐皎月。 

  徐皎月卻感覺一陣惡寒,偷偷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虧這陳鳳翎演得下去,她可演不下去。 

  徐皎月挽著徐妙音的手道:「走,家姐,我要餓死了。」 

  說著便帶著徐妙音往飯廳行去。 

  徐妙音見她行走正常,疑惑的問道:「嬌嬌腿什麼時候好的?」 

  徐皎月漫不經心地答道:「前兩天就好了。」她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肖麒,又問道:「家姐,你和姐夫是不是吵架了,你的臉色蒼白,他的臉色可以冷的凍死人。」 

  徐妙音不知如何回答,她並不想這些齷齪事讓徐皎月知道,淡笑道:「是啊,你姐夫說我身體不好,不讓我出門了,所以我生他氣了。」 

  徐皎月撇了撇嘴,根本不相信她的說辭,把她當小孩子哄了,她也沒再問。 

  人與人之間,再怎麼親密都需要距離感的,似是回憶起了什麼,徐皎月垂下眸,沒再說話。 

  徐妙音發現了她的異樣,捏了捏她的手,問道:「嬌嬌怎麼看上去,有些落寞?」 

  徐皎月不知徐妙音這麼敏感,居然能看透她的心緒,她微微一怔,下意識的搖頭,卻又自嘲一笑,對徐妙音撒著嬌道:「家姐,今天晚上來陪我說說話可好?」 

  徐妙音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答了聲好,徐皎月卻哎呀哎呀的躲開,鬧的徐妙音也漸漸展了顏。 

  跟在她們身後的肖麒看著這一幕垂下了眸子,一旁的陳鳳翎卻笑著,輕聲說道:「還是我這個辦法好吧,她的心結就是在她的家人身上,只要她的家人平安,她做什麼都願意,明白嗎?」 

  肖麒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陳鳳翎便住了嘴。 

  肖麒眼底劃過一絲黯然,他何嘗不知道家人在她心裡的位置,只是他不甘心,能讓她展顏的不是自己。 

  他瞥了眼徐皎月,又垂下了眼。 

  徐皎月突感後背一涼,回頭見肖麒兩人都垂著眼,便有些莫名其妙,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餐桌上的菜已上齊,四人紛紛落座,徐任年給徐妙音夾了個蟹粉丸子,笑著說道:「妙妙多吃一些,瞧著比我這個生病的人還要消瘦許多。」 

  徐妙音笑著道了聲謝,也為徐任年碗里添了菜,說道:「爹爹也要注意身體才是,只有您健康平安,女兒才能安心。」 

  聞言徐任年覷了眼肖麒,笑呵呵的應下了。 

  徐妙音給徐皎月夾了塊排骨,「嬌嬌也要好好補補才是。」 

  徐皎月討好般的沖徐妙音笑了笑。 

  肖麒若有所思地看著徐妙音。 

  徐妙音能感受到肖麒在看著自己,但她選擇視而不見。 

  「妙妙,我想吃你面前的排骨。」肖麒突然開口道。 

  飯桌上的氣氛瞬間有些玄妙了起來,徐任年停下了夾菜的筷子,微微有些驚愕地看著肖麒,而徐皎月則一臉玩味地在徐妙音和肖麒之間來回看著。 

  徐妙音攥了攥手,有些不想理會他,但是又不想讓父親妹妹看出異樣來,只能給他夾了塊排骨。 

  肖麒吃下排骨,得寸進尺地道:「我還想吃炒筍片。」 

  徐妙音攥緊了手,忍了忍,又給他夾了筍片。 

  「我還想吃……」 

  「想吃自己夾!」徐妙音忍不下去了,橫了一眼肖麒,喝道。 

  肖麒瞬間眼睛都亮了起來,那雙大眼帶著些無辜,看著徐妙音。 

  還是這樣鮮活的她好看! 

  陳鳳翎感覺自己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肖麒,訝異歸訝異,但是他也沒忘記現在可是徐妙音的父親,他決定幫幫肖麒。 

  「咳咳,妙妙,你這是和書懷吵架啦?他要是有什麼不對,告訴爹爹,我幫你教訓他。」 

  徐妙音聞言,神情突然暗淡了幾分,淡淡地搖了搖頭,「沒事,爹爹,我自己會處理好。」 

  說完,便默默吃起了飯,不再言語。 

  陳鳳翎尷尬了,這,他幫了倒忙?他偷偷覷了眼肖麒的表情,能把他刀死!他收回目光,默默吃著飯。 

  肖麒涼涼地看了眼陳鳳翎,便垂下了眸子,眼底冰涼一片。 

  四人都沉默著用完飯,肖麒便打算帶著徐妙音會瀾音院,卻被徐妙音拒絕。 

  她看也不看他,只是拉著徐皎月的手,去了泠月軒。 

  徐皎月回頭看了看,說道:「家姐,他還站在那裡看著了。」 

  徐妙音並未回頭,淡淡說道:「隨他。」 

  徐皎月便也沒在意,歡歡喜喜地挽著徐妙音回到了泠月軒。 

  雲香給兩個主子上完茶后,便被玉秋拉到門外去說話,讓兩姐妹單獨敘話。 

  徐妙音喝了口茶,便問道:「說吧,今天是怎麼了?」 

  徐皎月有些心虛,畢竟她也不是真的徐皎月,想起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除了秦戰,就只有徐妙音對她好,她現在腿好了,便想離開,並不想捲入這裡的是是非非。 

  她擁有這個身體的全部記憶,便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真的很可憐,失去了記憶不說還被人欺瞞。 

  她看的出來,徐妙音看似柔弱,卻是個果決愛憎分明的人,要不,她在失去記憶前,也不會那麼決絕的想離開肖麒。 

  肖麒這個男人在徐皎月眼裡太過陰險而且善於偽裝,作為帝王雖然關懷天下,但是作為徐妙音的丈夫卻太過狠心。 

  雖然在原身的記憶里,並不清楚肖麒有沒有殺害過徐妙音的家人,但是認真推敲起來,估計也是和他脫不了干係,這對於徐妙音來說,就太過殘忍了些。 

  她其實想告訴徐妙音真相,但是又不敢得罪肖麒,畢竟自己也不過是初到這個世界的人,沒有那個資本去對抗這封建皇朝的帝王,只能用迂迴的方式提醒她了。 

  徐皎月心裡想了這許多,面上帶了些淡淡的愁緒道:「家姐,我只是有些感觸,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太過玄妙,玄妙到有時候,會分不清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你以為他真心對你的時候,他可能在欺騙你,或許又在你真心對他的時候,他卻又擔心你在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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