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集 郎無情,妾有意
時光匆匆,轉眼過了半個月。
是日午間,驕陽火辣辣,迸發熾熱光芒,整個『隋山道院』建築群恢弘磅礴,瓷磚瓦礫霞光異彩,依勢傍山而建,不僅高低起伏,而且錯落有致,從開宗立派至今已延續傳承了漫長歲月,宗門繁榮興盛,又達到另一個鼎盛巔峰時期。
座下弟子代代薪火相傳,武藝學成之日,便下山行俠仗義,快意恩仇,也有多數弟子與凡塵中人結成姻親通婚,開枝散葉,一代代弟子的後輩子孫如若有天賦資質尚佳者,便被宗門收歸吸納,傳道受業,待修為大成,又是另外一番盛世光景。
此刻,在議事大殿內,各內外門眾長老及各分堂長老依主次分席就坐,個個器宇軒昂,容光煥發,雖然盡皆一把年紀了,但因修為深厚緣故,容貌故而保養得極好,修為越高,便愈發延年益壽,返老還童者亦不在少數。
今日因有重要之事商榷,所以,大院士便事先好好洗漱沐浴了一番,換上了一身乾淨樸素衣裳,他如今整個人瞧著甚為精神抖擻,頭上束髮戴冠,一絲不苟,洗去渾身臟臭污垢淤泥,大大襯托出肌膚白裡透紅,與往日那副垂頭喪氣的頹廢架勢相比較而言,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驚人變化,給人眼前一亮的舒適感。
他乃道院真正意義上的最高掌權者,大殿內眾長老無不對他卑躬屈膝,俯首稱臣,除了獨他一人盤坐高堂蒲團上之外,其身前兩側各並排盤坐三位德高望重的長老,均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強大存在,倘若仔細看去便不難發現,木長老亦赫然在列,六名年邁長老皆紋絲不動,枯坐如僧,隨同內外門眾長老與大院士一齊詳細商議要事。
「諸位長老,有何事啟奏?」大院士那對滄桑眼神先是一掃大殿下首處眾多內外門長老,而後又回過頭來平靜環顧六人,茲事體大,越是不苟言笑,便越發體現他地位威嚴,其言談舉止雖看似漫不經心,卻無時無刻不瀰漫熾盛氣勢,令在座眾長老精神一震,不敢隨意打誑語。
「回稟大院士。」大殿下首處,一位長須老者面容黝黑,興許是長年在外深受酷烈陽光暴晒所致,他神采奕奕,牙口整齊透白,雖年近古稀,但卻毫無年邁老叟看起來那般腿腳不利索,更無病疾纏身,其體內生命力旺盛濃郁,與那些二十歲出頭,身強體壯的青年男女相比,更是不遑多讓,「我有一要事啟奏。」
「講。」大院士慢悠悠輕語。
「近段時日以來,我『隋山道院』管轄境內妖邪肆虐,頗為猖獗,比以往還要更加頻繁嚴重。」長須老者姿態甚是畢恭畢敬,他將近些日子所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和盤托出,「我座下眾弟子外出遊歷期間,行諸多行俠仗義之事,以往雖也有零星個別人員傷亡,但卻不似最近這段時日那般傷亡慘重,其中六成弟子以詭異失蹤居多,剩餘四成能全身而退安全回歸山門者寥寥可數,大多遍體鱗傷,奄奄一息,能活著歸宗亦實屬僥倖,若再遲一步恐怕就得曝屍荒野了。」
「是啊是啊!」
「大院士,我座下弟子亦是死傷慘重,我這顆心悲痛欲絕吶!」
「那群妖魔邪祟殘忍嗜殺,時常屠戮凡俗生靈,連我道院弟子在外遊歷行走亦無法幸免於難,實乃罪大惡極,統統該殺。」
「對對對,殺它個乾乾淨淨。」
「為芸芸眾生匡扶正義,我輩修士義不容辭,還望您即可頒布御令,肅清掃蕩妖邪,還天下太平,匡扶人間正道。」
……
一眾長老盡皆義憤填膺,咬牙切齒,紛紛振臂高呼大聲附和,實在是因近段日子他們座下弟子死傷太過慘重,眼睜睜看著一個個心愛的弟子重傷歸來,一邊心痛不已,一邊又雷霆暴怒,胸中積壓怒火而無處發泄,如今找到宣洩口,一個個便前赴後繼地在大院士面前發泄憋屈怒火,以求主持公道。
大殿內頓時陷入吵鬧混亂,只因近日妖邪過於猖獗,經一人開口吐露苦水,便即刻點燃了其他人心中怒火。
「諸位長老,先靜一靜。」大院士眼見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便連忙抬手虛壓,也不見他大發雷霆,而是始終保持心平氣和地安撫眾人暴怒情緒,「先聽我講。」
他一經開口,便徐徐飄去,其那番言辭似乎蘊含著某種神秘魔力,令底下一干長老頓覺如沐春風般頃刻安靜下來,靜靜聆聽其所言,心中那股熊熊怒火亦跟著消退了些許。
他沉默半晌,隨即才平淡開口,「爾等所通稟之事,我身為一院之主,自然早已知曉,道院弟子傷亡慘重,我與諸位感同身受,同樣頗為痛心疾首。」
「那些妖魔邪祟在我道院管轄境內橫行肆虐,屠戮我治下千萬子民,確實是罪無可恕,欺人太甚!」大院士面色陰沉,眼神冷冰冰,一縷凌厲寒芒從瞳孔深處閃過,他渾身溢散肅殺冰寒之氣,絕天滅地,又彷彿身臨寒冬臘月,令旁側六大長老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眼角掠過一抹驚懼,不敢與之正面對視。
「尤其以半月以前那夜押送鏢車為最,那也是迄今為止弟子傷亡最為慘重的一次。那一夜,近百名弟子全軍覆沒,悉數葬送在妖邪之手。」大院士言及此處,心頭便悲慟不已,只是要維持他那威嚴形象,不好在殿前失態罷了!
「似乎是在『蒼巫山』一帶作祟,那近百名弟子天資不錯,實力也頗為不俗,可面對兇殘妖邪,卻毫無招架之力,頃刻土崩瓦解,死傷殆盡。」在六大長老中,一名鷹鉤鼻老嫗眼神陰毒,一看便不好招惹,她乃堂堂執法堂長老,修為深不可測,以吞噬毒物來增長修為,一手御毒手法出神入化,其修為名列六大長老前三之列,即便是其餘兩位名列前三的長老也對她頗為忌憚,不敢輕易得罪。
「廬長老所言極是。」底下一名容貌秀氣地女長老激昂附和,「折損在『蒼巫山』一帶的近百名弟子中,有七名弟子乃我座下最得意愛徒,他們慘死於妖邪之手,可謂死得悲壯,我從得知他們身死那日,便立下毒誓,不斬盡天下妖邪,為民除害,我誓不罷休!」
「很好,諸位如此重情重義,實乃我道院之幸。」大院士眼神陡然一狠,聆聽在座眾長老一番慷慨激昂之言,令大院士頓感心潮澎湃,熱血沸騰,感覺一下子年輕了二十歲,他言辭鏗鏘有力,朗朗上口,一字一句清晰傳入眾人耳中。
接下來,議事大殿內眾人嚴密商討一系列剿滅妖魔邪祟的縝密計策,詳談了足足兩個時辰方才定好,殿內眾長老相繼起身拱手離去,遵照大院士的詳細部署即刻吩咐下去。
……
次日上午,天空晴朗,萬里無雲,與昨日那毒辣陽光相比,今日氣溫要舒適宜人不少,諸多弟子在道院內來來往往,川流不息,重複著一日又一日枯燥乏味的修行生活。
在開闊練武場上,同樣聚集了上千名弟子,一部分弟子並排分開構成方陣,手持長劍整齊劃一演練劍法,一部分則兩兩組成一對,你來我往互相施展招數進行比試,而餘下弟子則修鍊體修功法,提升修為最便捷有效之法便是拳拳到肉捶擊堅硬岩石,或是紮起馬步,運轉肉體力量,讓另外一名持刀劍棍棒等鋒利兵器的同門做各類劈砍動作,這麼做也能有效精進修為。
寬闊練武場一側邊緣處修繕了一間簡易閣樓,供弟子乘涼休息之用,第一層無磚石、窗戶、以及木製房門遮擋,因此四通八達,這種建築構造,易於空氣流通,能充分起到清涼解暑之效,一旦面臨酷暑季節,也不至於感到悶熱煩躁。
上千名弟子在練武場上操練得熱火朝天之時,夕舯虞和奚夢瑤兩人正在一層閣樓乘涼避暑,頗為怡然自得地品嘗點心茶水,兩人那副悠閑自在的樣子令上千名弟子甚感羨慕,二人身份尊貴,享受種種優厚待遇,他們唯有拚命刻苦修行,未來方才有那一線希望與他二人平起平坐,得到大院士的傾力栽培。
「小石頭,你小子還敢偷懶,是不是屁股又痒痒了?嫌我前兩日還打你打得不夠?」夕舯虞雙眸一瞪,連忙抓起竹鞭正欲起身衝過去,「次次不長記性,非得要我嚴厲教訓你不可。」
「您就是個暴力狂,前兩日可是差點把我屁股打開花了。」稚嫩青年長相憨厚老實,頭上光禿禿,頗為滑稽可笑,他**上身露出精壯肌肉,不斷施展招式捶打堅硬岩石,待疲累得氣喘吁吁,便雙掌撐膝喘著粗氣,徒然聽見後方傳來輕聲呵斥,便將他嚇了一跳,不自覺揉了揉臂部,前兩日被大師兄教訓得哭爹喊娘,至今仍然記憶猶新,屁股仍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你在嘀咕什麼呢?」夕舯虞再次呵斥一聲,他聲音較之剛才要大了些,顯然是真的動了怒氣。
稚嫩青年趕忙揮灑汗水,日復一日揮拳捶打堅硬岩石,不敢再觸及大師兄那暴躁脾氣。
「大師兄,不必如此苛刻。」奚夢瑤身為一介女流之輩,性格溫柔恭順,在道院內風評極好,也頗受眾多男弟子心生愛慕之情,「小石頭年齡尚小,還未成年,會偷懶耍滑頭也是情有可原。」
「妳不必護著他,不給他點顏色瞧瞧,會助長他惰根,修行不可一日不用功。」夕舯虞目不轉睛地盯著上千名弟子刻苦修行,他頭也不回,面無表情道:「我如今這般嚴厲,等到他們日後修鍊有成,感激我還來不及呢!」
「行行行,你說的都對,都聽你的。」奚夢瑤姣好容顏泛起一抹甜美笑容,她微微搖頭,頗感無奈。
「對了,大師兄,近日以來,我們道院管轄境內妖邪肆虐得頗為厲害,這天下恐怕又要動蕩不安了。」奚夢瑤憂心忡忡,她心繫天下蒼生,不願眼睜睜看著黎民百姓深陷水深火熱之中,她心裡老早便萌生出下山除魔衛道的想法,如今時局動蕩,心中那股想法便愈發蠢蠢欲動,已然迫不及待欲下山歷練。
「我道院弟子當以懲奸除惡為己任,昨日師尊與眾長老商議計策,一結束便嚴密部署下去。」夕舯虞長吁短嘆,他面容凝重道:「希望計策能奏效,給予妖魔邪祟沉痛一擊,狠狠挫挫那些孽障的銳氣,讓它們日後再也不敢肆無忌憚地犯我道院疆域。」
「大師兄,你莫非也想迫不及待地下山捍衛正道?」奚夢瑤雙眼滿含期待之色。
「憑我如今修為,尚不足以仗劍走天涯。」夕舯虞心裡那股渴望在無限放大,他目光幽幽,瞳孔深處彷彿囊括了無盡蒼穹宇宙,「待我學成出山之日,便是妖魔邪祟喋血隕落之時。」
「師妹願捨命相陪。」奚夢瑤此刻對那片朦朧未來充滿了無窮幻想。
「攜手同行,吾心甚慰!」夕舯虞捋了捋額間那縷凌亂髮絲,二人四目相對,旋即各自展顏一笑,心有靈犀默契無間。
只不過,她滿眼含情脈脈,一心鍾情傾心於他,而他卻是塊榆木疙瘩,對她更多的僅是兄妹之情,此生終究要辜負她,與君廝守常伴左右,終將是黃粱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