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熱鬧的一夜
第349章 熱鬧的一夜
常風讓張永帶著東廠的人前往劉瑾府邸抓捕大明立皇帝。
他自己則來到了錦衣衛。準備調集錦衣衛的人手抓捕焦芳、劉宇、劉璣等人。
畢竟跟劉瑾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他不忍親手給劉瑾帶上枷鎖。
常風宣完旨意。錢寧、石文義沒有多說什麼。倒是張采一聲高呼:「旨意是假的!這是矯詔!常風你是何居心?」
錢寧、張采、石文義都是常風一手提攜起來的。
錢、石二人雖投靠了劉瑾,但這些年對常風依舊畢恭畢敬。從不做任何不利於常風的事。
唯獨張采這廝,將常風視作了仇敵一般。
常風將聖旨交給了錢寧:「錢寧,你看看這道聖旨是真是假。」
錢寧仔細看了聖旨,隨後轉頭對張采說:「旨意是真的。」
張采高呼:「我要見劉公公!我要見焦次輔!我要見皇上!」
話音未落,尤敬武的刀已經橫在了張採的脖子上:「張采,我勸你閉上伱的嘴。否則別怪我的刀不認人。」
張采無奈,只得噤聲。
常風高聲下令:「衛里值夜的,都到校場集合。」
一柱香功夫后,校場燃起了無數火把。
一千名值夜的錦衣衛袍澤如標槍般挺立著,恭迎龍王,哦不,常帥爺歸位。
常風坐在校場點將台正中央的椅子上。尤敬武和巴沙一左一右,宛如護法金剛一般。
常風高聲道:「弘治十三年之前就跟著我的,出列!」
片刻后一百多名袍澤出列。這些人都是跟過常風十年以上的老弟兄。
常風朝著其中一個袍澤喊道:「王萬更,我記得你弘治十五年就被我提拔為百戶,身著飛魚,腰配綉春。」
「怎麼越混越回去了?現在穿著一身皂服,綉春刀也變成了普通腰刀?」
王萬更可算得到了訴苦的機會:「常帥爺。自您跟王守仁被貶貴州,張采張同知便將我降為『掃恭校尉』。我現在專管咱錦衣衛里的茅房。」
「不光是我。跟過您十年以上,後來沒轉去東廠,留在錦衣衛的老弟兄,都是這般落魄!」
常風道:「好。我今夜給你個揚眉吐氣的機會。我提升你為千戶。」
「其餘老弟兄,一律官升三級!」
王萬更等老袍澤齊聲高呼:「多謝常帥爺!」
常風又道:「升了你們這一百多人的官,你們就得替朝廷辦事!」
「今夜給你們一個差事。我這裡有一份名單,一共一百零三人。這批人全都是謀反罪宦劉瑾的私黨!」
「你們今夜要挨家挨戶,幫我把他們抓起來!」
王萬更一臉為難的神色:「常帥爺容稟。我們這些靠得住的老弟兄就一百多人。一夜.恐怕抓不過來!」
「衛中當值的其餘九百多人,大部分都是張採的狗腿子。他們靠不住!不能指望狗抓狗啊!」
常風道:「這事我已考慮到了。我給你開一道調兵手令。你去團營調一萬兵馬入城。錦衣衛老弟兄們每人帶一百團營兵,分赴京城各處執行抓捕!」
張采高呼:「常風,你私自調兵,你要謀反嘛?」
常風瞪了張采一眼:「誰說我是私自調兵?皇上已有旨意,任命我為十二團營提督武臣!」
說完常風亮明了之前在豹房拿到的提督武臣金牌、印綬。
張采絕望了:皇上不僅讓常風當了錦衣衛指揮使,還把團營交給了他?這回劉公公恐怕凶多吉少。我也得跟著受牽連。
尤敬武伺候筆墨,常風寫好調兵令,蓋上了大印,交給了王萬更:「去辦吧!」
王萬更揚了揚手中的調兵令,揚眉吐氣的說:「弟兄們,執行常帥爺的命令,調兵抓閹黨去!」
一百多名老弟兄離開了校場。
常風又道:「錢寧、石文義,你們二人暫住在錦衣衛中,等候聖旨。來啊,將張采拿下,押入詔獄嚴加看管!」
巴沙帶著幾個人硬拖張采。張采邊掙扎邊高呼:「我不服!我為皇上流過血,我為皇上負過傷,我為皇上立過戰功,我為皇上立過功啊!」
巴沙直接橫起刀鞘,「啪」狠狠抽在了張採的嘴上。張采這才老實了。
常風又安慰錢寧和石文義:「錢寧,石文義。你們倆打成化二十二年就跟著我。」
「這幾年劉瑾勢大。我知道,你們依附於他只是為了求個自保而已。我不怪你們二人。」
「別說你們了。就連內閣的李首輔不一樣要在明面上屈從於劉瑾?」
「你們跟張采不一樣。我會儘力保全你們二人。」
錢寧和石文義雙雙抱拳:「多謝常帥爺。」
常風道:「人已經撒出去了,走,去詔獄門口。等著焦芳、劉宇、劉璣那群人被押進詔獄。」
尤敬武壓低聲音提醒:「義父,你剛才給王萬更的名單似乎漏了一人,吏部左侍郎張彩。他也是最鐵杆的閹黨。」
常風看了尤敬武一眼:「哦,漏就漏了吧。百密總有一疏。」
顯然常風是要放張彩一馬。
劉瑾府邸正廳。
常恬已經張羅著,讓下人們在正廳內外掛滿了白布、白綢,布置成了靈堂。
義父女二人此刻正在裝著劉景祥的棺材前燒著紙錢。
常恬道:「發送大伯的紙活,我跟黃元親手扎。我那老公爹以前是開壽材鋪子的。黃元從七歲起就會扎紙活。」
劉瑾感嘆:「難得你有這份孝心啊。」
就在此時,張永帶著東廠的人持刀帶甲沖了進來。
劉瑾皺眉:「張永,你帶著這些蝦兵蟹將來這兒做什麼?擾了我大哥駕鶴西遊,我把你剁碎了喂狗!」
張永拿出了聖旨:「有上諭,免除劉瑾一切官職,著東廠立即逮捕,押入錦衣衛詔獄嚴加看管,欽此。」
劉瑾一愣,隨後一聲怒吼:「張永,你勾結楊廷和矯詔!」
張永道:「劉瑾,你就不要胡攪蠻纏了!你參與安化王謀反,人證物證俱全!好歹是當過內相的人,給自己留個體面吧!」
劉瑾大吼道:「謀反?放屁!我是什麼阿貓阿狗想抓就抓的嘛?來人啊,去內廠、西廠、錦衣衛調兵」
張永面色平靜:「別做無謂的掙扎了。那樣只會坐實你謀反的罪名。常帥爺已經控制了錦衣衛。江彬、石文忠已經指揮京營兵包圍了內廠、西廠。」
「來啊,帶走!」 「慢著!」常恬喊了一聲。
喊完常恬走到了劉瑾面前:「義父,這一次您落難,女兒無法再救您了!從成化二十二年算起,您跟我有整整二十五年的父女情分。」
「您臨走前,我不喊您義父。我喊您一聲——爹。」
劉瑾聽到這話,眼淚奪眶而出:「糖糖,好女兒。有你這聲『爹』,我這輩子值了!」
常恬的淚水已經模糊了眼睛。她知道,大哥跟義父這次既決勝負,也決生死。跟義父這一別,恐是永別。
劉瑾擦了下眼淚,對張永說:「讓我老老實實跟你們去詔獄?可以!但我要坐八抬大轎!還要騎兵開路。」
張永點點頭:「成。我給你這個最後的體面。來啊,準備八抬大轎,送劉公公去詔獄。」
東廠的人押走了劉瑾。
張永又吩咐道:「東廠的崽子們。你們抄家的本事是常帥爺教的。別給他丟人,立即查抄劉瑾的財產。」
一眾東廠蕃役高呼:「是!」
常恬送走了劉瑾,沒有離開劉府,而是走到了劉景祥的棺材前,繼續燒紙錢。
張永走到常恬面前,幫著她捻黃紙:「郡主,你趕緊回府吧。如今劉瑾的府邸是個是非之地。」
常恬卻道:「不,我不走。我得替義父發送了大伯再走。」
張永勸她:「你不要再稱劉瑾為義父了。他這次在劫難逃。你還稱他義父,常帥爺面子上會很難看。黃元也會受牽連。」
常恬卻道:「不管他權傾朝野還是淪為階下囚,他都是我義父,我爹!」
「這話就算到皇上、太后、皇后那兒我也敢說。」
張永無奈的搖了搖頭,站起身嘆了聲:「唉。郡主,我還要辦公差,先去忙了。」
常恬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燒著紙錢。
錦衣衛詔獄那邊。
常風彷彿一個大喜之日在門口接待賓客的新郎官。
他不斷的拱手,接待熟人們:「啊呀,焦次輔。有禮有禮。你害死的那幾十名文官,性命就丟在詔獄里。你進詔獄,他們一定高興得緊,說不定魂魄從地里鑽出來跟你敘舊!」
「哈,劉宇劉夏官。稀客稀客。你賣衛所軍職得來的錢全在府里否?得有百萬兩以上吧?我已經派人去查抄了。」
「啊呀!劉璣劉地官。這些年你在戶部起碼得撈二百萬兩的好處啊。看您紅光滿面,身材發福。戶部果真是個肥的流油的養人地方。」
「哎呦,這不是西廠的谷督公嘛?以前沒少來詔獄巡查吧?可惜這一趟不是巡查,而是關押!」
一眾閹黨官員全是被人從被窩裡、暖床小侍女的懷裡拎起來的。此刻他們一臉懵圈。
焦芳道:「常千戶,我們到底犯了什麼罪?」
尤敬武道:「錯!我義父如今已不是千戶,而是署理中軍都督,兼任錦衣衛指揮使,領十二團營提督武臣!」
焦芳道:「啊,失敬失敬。常都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常風冷冷一笑:「諸位都是劉瑾的黨羽,跟隨劉瑾與安化王裡應外合,圖謀不軌,意圖謀反。人證物證俱全。」
焦芳大駭:「什麼?我們跟安化王裡應外合?安化王算個屁!就一個鳥不拉屎地方的小郡王.」
常風笑道:「行了,我還要到各處去點驗查抄你們的家財。就不在這兒招待你們了啊!」
「巴沙,你留在詔獄,好生看管,哦不,好生照顧諸位大人。」
巴沙拱手:「是!諸位爺,裡邊兒請!」
常風領著尤敬武,準備離開錦衣衛,到各官府邸巡查抄家之事。
就在此時,東廠的人押著劉瑾走了過來。
劉瑾跟常風對視良久。
劉瑾道:「常風,你栽贓我,一定是!」
常風並未否認:「這幾年你栽贓了多少忠臣良將?這叫一報還一報。」
劉瑾怒道:「常風,我待你一向不薄。你這是何苦?我死之後,無人能夠壓制文官!」
常風卻道:「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皇上捨棄了一個替身,還可以再找兩個、三個替身。」
「唉,咱哥倆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也不想看到。罷了,把劉公公請進詔獄,好好照料。」
出得錦衣衛大門,常風看到老都督石文忠帶著上千團營兵,壓著一群內廠蕃役走了過來。
石文忠下馬,朝著常風一拱手:「常帥爺。我去控制內廠,內廠的狗雜碎們竟然持械反抗。我殺了一百五十個,抓了三百個。」
常風道:「石都督神勇,把他們先押到校場那邊看管吧。詔獄今夜恐怕要滿員,關那些閹黨文官還不夠呢。」
石文忠壓低聲音:「常帥爺,我弟弟」
常風拍了胸脯:「放心。成化二十二年秋天,我還是個小小總旗,都有辦法保下令弟的命。何況如今?」
「令弟依附劉瑾.是我派他過去當內應的。這話就算到皇上面前我也敢說。」
人嘴兩張皮。
橫豎我常風是破獲「劉瑾謀反案」的最大功臣。我說石文義是我派到劉瑾身邊的內應,那他就是內應。
同理,常破奴也好,黃元也罷,也都是我派過去的內應。
此刻的常風,可謂是讓誰生誰就生,讓誰死誰就死。
他想保的人,閻王爺來了也帶不走。他想殺的人,佛祖來了也保不住。
石文忠連忙拱手:「多謝了,常帥爺。」
就在此時,一個布衣老者,拄著拐棍來到了錦衣衛大門前。
守門的力士驅趕:「滾一邊去老頭,瞎了你的眼,錦衣衛衙門也敢闖?」
常風瞥了一眼布衣老者,這一撇不要緊,他立馬給老者拱手作揖:「錢能老公公,您怎麼來了?」
錢能道:「常帥爺啊,今夜京城亂成了一鍋粥。我聽說錢寧也被抓了?」
常風寬慰錢能:「錢老公公放心。劉瑾和閹黨官員是逮捕關押。錢寧卻是留衛侯旨,並不是被抓。」
錢能作勢要給常風跪倒:「我就這一個義子,還指望他給我養老送終。他的性命就全仰仗常帥爺了。」
常風連忙攙住了錢能:「錢老公公萬勿如此。您放心,他出不了岔子——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