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4.第504章 螭吻

  一旁的楊苗苗早已站起，身邊和她處境相同的人擠作一團，逐漸出離忿怒，怒目瞪著老者。


  三言兩語之下，楊苗苗才知道，身邊都是受過迫害的華人後裔。


  此時始作俑者就在眼前，一個個都恨不得撲上去生撕了老者。


  可不成想，眼前身影一晃，陳澤忽地閃現至他們面前。


  「呃啊啊～」.

  眾人嚇出顫音，連連後退就要求饒。


  唯有最瘦小，臉上黑不溜秋楊苗苗的站在原地，倒成了排頭兵。


  陳澤看著她，她看著陳澤。


  小女孩兒有些緊張，伸手悄悄拉了拉自己身上不合身的汗黃破T恤，頗有些不好意思。


  「你不怕我？」陳澤問道。


  楊苗苗認真想了想搖頭道：「不怕，阿哥是好人。」


  「為什麼？」


  「因為阿哥打了壞人，還有壞魚。」楊苗苗指著「波塔曼卡」遲疑道。


  「哈哈.」陳澤還沒笑兩聲，一道白影便掠過眼前。


  好傢夥，大象一般的小白狐忽然跑來杵在楊苗苗面前，低下頭好奇打量。


  「嚶？」小白狐試探道，似乎對楊苗苗頗感興趣。


  可惜不是誰都聽得懂嚶語，楊苗苗有些膽怯，低頭看著鞋尖漏風的大窟窿，悄悄夾了夾手臂。


  「嚶！」可小白狐滴溜溜大眼一轉，什麼小動作也逃不過，立馬跟找到玩具一般伸頭上來要拱楊苗苗。


  「哎呀！」大白腦袋一挨近，像是一條鵝絨被裹上來，軟乎乎的拂得楊苗苗臉上癢。


  楊苗苗還沒來得及作出什麼反應，那隻一直相伴左右的大黑蜘蛛卻是唏梭梭爬出來，一副護主的模樣。


  「別不要！」楊苗苗見小白狐張嘴，一急差點摔倒，揮著小短手阻止道，


  「它是我的好朋友！不會咬人的！」


  「也不會咬狗！」


  楊苗苗一邊試圖推開小白狐一邊連忙補充道。


  「嚶？」小白狐眯起眼睛，有些不滿。


  說誰是狗呢！

  「行了行了。」還是陳澤走過來把小白狐擠開，


  「還當你跟以前一樣呢，別嚇著人。」


  同樣的撒嬌賣萌動作，以往軟萌可人小小一隻的小白狐做起來，跟現在血盆大嘴一張能吞下一輛車的龐然巨獸做出來效果截然相反。


  無視身邊鐵山靠不斷扒拉的小白狐，陳澤伸手從楊苗苗手裡接過了大黑蜘蛛，

  「你叫什麼？」


  「楊苗苗。」楊苗苗答道，又補充了一遍她的蜘蛛不咬人。


  陳澤仔細看了看，就是只普通蜘蛛，雖然體型大了點，但和最開始的小白狐比起來仍是天壤之別。


  不過他感興趣的卻不是蜘蛛，而是楊苗苗。


  「它是你的朋友？」陳澤確認道。


  楊苗苗點點頭，本就不小的眼睛再被瘦削臉龐一襯，水汪汪，讓人看著心疼。


  「我可以幫你朋友變得更聰明。」陳澤用跟小朋友說話的口氣解釋道，


  「可以把它借給我一小會兒嗎？」


  楊苗苗猶豫著點點頭。


  於是陳澤捏著不安分亂擺節肢的大黑蜘蛛來到巨獸面前，一手握著蜘蛛，一手撫上了巨獸體表的鱗片。


  微光亮起，大黑蜘蛛沉眠般安定下來。


  而自巨獸體表溢出的淡綠光芒則如系帶般纏繞在陳澤手上。


  陳澤朝小白狐使了個眼色。


  「嚶。」小白狐很有默契的左瞧瞧，右看看，盯住了先前那個大放厥詞的年輕人。


  「嚶！」小白狐興奮的一躍而至。


  那年輕人不算瘦弱，但在快要一噸重的小白狐面前還是跟小雞崽沒什麼差別，面露絕望的看著長輩們袖手旁觀，被小白狐叼到了陳澤身邊。


  這似曾相識的場景看得那些被抓來的俘虜們瑟瑟發抖。


  他們本就是被預定獻祭給大神波塔曼卡的貢品。


  而如今，貢品似乎換成了主持者。


  根據老者的交代，這年輕人「勤奮好學」，沒少消耗「材料」鑽研巫蠱，甚至不少失蹤遊客最後的下場都和他有關。


  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的年輕人絕望嚎叫，卻沒能博得陳澤的絲毫同情。


  於是在人群小心翼翼的痛快眼神中，他被巨獸身上的綠光纏住，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脹大，好似有氣體在內里發酵，直至.被陳澤隨手抹去一切存在過的痕迹。


  若不是陳澤出手，按正常發展，他會因體內微生物瘋狂增殖產氣而當場爆炸。


  但這還只是大神波塔曼卡的副作用。


  事實是年輕人的生機被急速抽取，溢散的餘波能量滋養了體內微生物所致，而被抽取后的生機自然灌注到了陳澤另一隻手上的大黑蜘蛛。


  大蜘蛛不住顫動，體型瞬間增大過半，而且是實打實的增長。


  這便是大神波塔曼卡的真正用途。


  催發生機。


  蠱術，以生命力頑強，數目所佔達生態圈動物之最的蟲豸為媒介，藉助巨獸的法則之力，相互廝殺掠奪，最後將精華集於一身，發揮出種種不可思議的特異。


  毒或詛咒，誘發目標體內的菌群失調，或向異物灌注生機，蠶食宿主。


  養邪祟，藉助巨獸向屍體灌注生機。


  還有靈媒、草藥、巫術等等，皆是利用巨獸的法則之力完成。


  而這巨獸所執掌的法則.正是「生」之法則。


  生之法則浸染了南海「無底洞」，致使如此多屍骸怪物在死後拼接誕生。


  生機中的奧秘無窮無盡，現世天地所展現出來的生命物種不過是冰山一角。


  在「生」的領域深挖耕掘，精研法則，便是這巨獸凝成神性的根本。


  因此在死去不知多久以後，這巨獸依舊能夠展現出活躍的特性，對凡人們的祭儀作出回應。


  它就像是一個核心為技術黑盒的巨大機器終端。


  輸入某些東西，輔之以某種操作，便可自動反饋出某些力量，對了記錄下來，錯了換一種方法，換一種材料，換一個時機接著嘗試。


  一件件材料就此確認下來，一個個動作因此定型，再匯總成一整套規矩固定的流程，也就成了所謂的「儀式」。


  儀式經過代代傳承，代代優化，便成了令人聞風喪膽的巫蠱邪術。


  就好比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軟體程序運行的具體原理，但並不妨礙他們動動滑鼠，按按鍵盤，創作出繽紛萬象。


  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同樣可以成為「巫師」，運用「巫術」。


  正是南洋特殊的環境才足以支撐這種堪稱愚公移山的窮舉式巫術實驗。


  越亂，越渾，越無序，便有越多可能性。


  正如生命誕生之始的「原始湯」一般，水既是生命之源，也能沖刷一切，不斷推倒重來。


  也許這巨獸永遠也算不上真正死去。 實驗完畢，陳澤將安靜了許多的大黑蜘蛛遞迴去。


  楊苗苗快快接過，一檢查不但沒事還變大了，曬斑稀疏的小黑臉上罕見地露出笑容。


  可陳澤的探究卻還沒有結束。


  此時他最終確認，這巨獸正是呼喚感的來源。


  而巨獸體內神性自發呼喚的對象，正是陳澤體內元炁。


  擁有源自神秘凶獸「窮奇」侵蝕特性的元炁。


  二者的共通處便是身份。


  它們都是妖族。


  但還不止如此。


  陳澤一拍小白狐挪屁股讓位，一邊從神性中取出溫養當中的儲物袋，再從儲物袋取出尊憨頭憨腦的神獸雕像。


  龍首龜身，背負無字天碑，正是自南華寺借來的那尊贔屓，或者用更通俗一點的稱呼

  霸下！


  傳說中龍生九子之一。


  此時這無論陳澤如何催動都沒有反應的霸下竟伸出無數細白絲線，和波塔曼卡身上的綠光相觸。


  一股血脈相連感油然而生。


  這魚身龍首的巨獸正是龍之九子之一！


  龍頭魚身者，螭吻也。


  想不到當初被肉身佛指點的觀星台還沒去成，就先在這南洋島國上找到另外一頭龍子。


  白絲和綠光糾纏過後，陳澤放出元炁試圖摻和進來，卻被毫不留情的擠開。


  顯然，他身上通過屬性面板作弊強行煉入的窮奇特性和龍之九子不搭，攀不上親戚。


  窮奇、霸下、螭吻.

  這些傳說中的神獸凶獸，似乎和尋常妖族不太一樣。


  看來妖族遠不止看上去那樣簡單。


  末法時代到來，人族尚且各顯神通，那自古便在夾縫中苟活的妖族又怎麼會不掙扎求生呢？

  這化作雕像的霸下在和螭吻「敘舊」過後就像是被激活了一樣，白色絲線雖然收回，卻顯現出了神性的特質。


  霸下同樣已經消亡，徒留凝聚著規則之力的神性化作這具備領域特質的石雕身軀。


  也不知妖族的神性都這樣，還是龍之九子比較特殊。


  不過陳澤看隱仙會總部基地的那頭青牛也是差不多情況，徒留具備法則之力的領域身軀。


  錚！

  一聲劍鳴，驚得滿場人跌坐一地。


  只見陳澤隔空拔出巨劍沒多久，螭吻身上的傷口便自行癒合，彷彿隨時隨地都能激發出無窮無盡的生機。


  生之法則，恰好和陳澤冥界所專精的死之法則是兩個極端，屬性相衝。


  用得好了，接著向一方真實世界演化，若用不好說不準冥界直接炸了也有可能。


  因此陳澤收起螭吻，不急著「吃」。


  螭吻也好，霸下也罷，由於其蘊含神性和領域特質，所以沒辦法直接收入冥界中。


  但由外墟邪物冶鍊成的儲物袋卻可以做到這點，所以陳澤只能套娃似的先用儲物袋裝好二者，再把儲物袋塞進冥界里。


  收拾完最重要的螭吻，陳澤總算是騰出手來處理一下殘局。


  說是殘局，但其實也沒多大麻煩。


  畢竟麻煩都是相對而言，只取決於能力。


  陳澤在小院里瞧了瞧，目光始終移不開楊苗苗。


  按祭司老者的說法，當權者家族經過數百年潛心研究，發現某些具備特殊血脈的人特別能夠取悅波塔曼卡。


  他們總結，這些人很可能跟波塔曼卡的出身地有關聯。


  這些人，正是包括楊苗苗在內，被抓來的俘虜們。


  楊苗苗還小不懂事，但其他成年人被關了這麼久，彼此之間多有交流，自然對此隱有猜測。


  於是陳澤得知了一個意料之外，卻是情理之中的答案。


  這些人的祖上全都來自苗鄉。


  同樣盛行巫蠱風俗的苗鄉。


  看來這並不是巧合。


  於是陳澤分別從他們身上取了些樣本，準備回去以後丟給博士追查。


  最後陳澤的目光好似被小白狐同化了一般，左看看，右瞧瞧，還是移不開楊苗苗。


  噠，楊苗苗不禁踩著破涼鞋後退一步。


  同一瞬間，陳澤在其他人迷惘的目光中出現在楊苗苗身前，向她問道，


  「你有興趣來領導這個國家嗎？」


  「啊？」楊苗苗微微張口。


  所有聽見這句話的人都用力咽了口唾沫。


  「沒什麼大不了的。」陳澤看出了小女孩的擔憂，聳聳肩道，

  「就連這群蟲豸都能坐在位置上幾百年不動彈其實也沒那麼難。」


  「總不會比原來更糟不是嗎？」


  「我會幫你的。」


  一番以理服人後，無力拒絕的楊苗苗只能被迫接受了這個「任命」。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陳澤除了享受一下南洋海島風情，再順便剷除一下螭吻遺留下來的巫蠱邪物外.便是處理一些楊苗苗無法解決的麻煩。


  有什麼麻煩？

  當然是哪都有麻煩。


  第一件事自然是拉清單。


  議會迅速通過臨時法案，取消部分罪名的追訴期限制。


  當日，無數遊走於灰色地帶的組織團伙悉數被捕，從嚴從急，子彈管飽，其中便包括將楊苗苗綁走的那名黑老大。


  這對他們而言還不算太糟，畢竟按原先統治者的企劃這些黑手套都是要被噶腰子榨乾剩餘價值的。


  社會輿論一片嘩然。


  次日，聯邦法院宣布該法案違憲。


  同一日，因不可抗力因素，聯邦法院大法官主動辭職，新任大法官啟動修憲議程。


  次日，內閣起草反對修憲議案。


  同一日，因不可抗力因素，內閣解散，並進行重新選舉。


  一個星期後，新憲法火速通過施行，將總理參選籍貫限制放寬，年齡下調至十五周歲，同時取消前任官員特殊豁免權。


  同一日，陳澤終於搞清楚楊苗苗其實還差幾天才要過十五歲生日。


  於是次日，因不可抗力因素，憲法再度起草緊急修正條例。


  三天後，總理參選年齡限制被放寬至十四周歲，權責進一步擴大。


  又一個星期過去，也許是世界上最年輕的政府首腦就此誕生。(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