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2.第492章 路途
但張岳偏不這麼想。
他的人生信條便是上班為了下班,下班為了第二天上班,能混就混,職位高了恐怕還不好摸魚。
因而哪怕正處在休假期間卻被緊急召回,張岳依舊沒有多少氣惱,更懶得多想。
身為隱仙會多年老員工,張岳能夠抓住一切摸魚機會開擺又不被揪到把柄,自有其能耐和氣度在。
「.庇.真君。」
莫名低語再度響起,張岳皺起了眉頭。
一陣后,豎起耳朵的張岳沒有再聽到任何聲響,後背重歸鬆弛。
「.真君。」
!
張岳後背彈簧似的又直起來。
他睜開雙眼,正襟危坐,聲響消失。
再閉上眼,靠住椅墊。
「福真.」
呲啦,襯衫褶皺被瞬間拉平。
這一次,他清楚看見了後視鏡里,司機尚未來得及合攏的嘴角。
心虛一般,司機頭沒動,眼神迅速瞟動掃了一眼後視鏡,看見了後排驟然坐起的張岳。
張岳不再閉目放鬆,司機的嘴也跟拉上拉鏈一樣,嚴絲合縫。
嗚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張岳看了一眼手錶。
04:50
他忽然覺得窗外的風聲有些妖異,好似無數幽魂在尖嘯。
樹林里有這麼大風?
砰!
車窗猛地一響,又張岳嚇了一跳。
這個點不是應該快天亮了嗎?
怎麼還這麼黑
張岳不明就裡,身為摸魚老油條,他只見過下午四點鐘的夕陽。
「.真君。」
呢喃聲再起,張岳霍然回首,正正瞪住後視鏡,和前排司機隔著一道鏡面對視。
挑釁似的,司機沒有再移開目光,而是透過後視鏡瞪著他。
嗚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風聲愈加尖利,好似指甲在車窗外剮蹭磨擦。
窗戶明明關得很緊,張岳卻感到遍體生寒。
他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好像上門拜訪大領導一般開口道,
「小李?」
「哎?」後視鏡里,司機小李那刀子似的目光瞬間軟化,臉上現出熱情洋溢的笑容道,
「張哥,咋嘞?」
「是要開暖氣嗎?」
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應對。
小李的說話方式和反應沒有一丁點異常。
好像剛剛一切都是張岳的幻覺。
「福生幽冥真君.」這一次的呢喃聲無比清晰。
得,不是幻覺。
張岳鹹魚一般的棄療朝後栽在椅墊上,腦中逐漸回想起自己白天里聽到的某些傳聞。
身為典型打工人,張岳將工作和生活分得很開。
休假就休假,絕不碰半點工作。
可張岳這樣,其他同事卻不這樣。
得益於隱仙會的思想教育和福利待遇,許多員工都肩負使命,責任感爆棚,休假期間也不忘關心組織。
因而張岳白天就在小群里收到許多同事的報信,說總部基地那邊好像出了什麼事。
說的人是多,但都說不清楚。
有說地震,有說洪水,有說隕石墜落,最離譜的還有人做白日夢說看見個人放出百鬼夜行,直接把總部基地給擼了。
這他娘的不是在扯淡嗎?!
隱仙會是什麼?
隱仙會就是天!
天之所以塌不下來,就是因為有隱仙會頂著!
雖說後來張岳發現和總部基地的通訊確實突然中斷了好幾個小時,各個分部都按緊急處置程序派人馳援。
說實在的,張岳當時著實是有點慌,生怕出點什麼事,自己可就白交那麼多年五險一金。
房貸都沒還完呢!
但在太陽下山前,和總部的通訊便已恢復,前去馳援的各個分部也都報了平安。
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頭頂的天依舊是那片天,無可辯駁。
再之後,張岳便收到了緊急召回令,要求立刻回總部基地待命,便坐上這輛專職運送人員的吉普車,一直到現在。
總部基地深藏林野之內,周遭山巒連綿,又經過刻意防範和布置,放眼望去全是樹,沒有經過專門培訓的司機還真開不進來。
「福生無量天尊。」
啊.又來張岳生無可戀地以手掩面,深感頭大。
如果是許貴鋒面臨這般處境,恐怕手中槍口已經頂上了司機的腦袋,並觀察地形隨時準備跳車。
可張岳不同,畢竟他是條鹹魚。
「小李你從剛剛開始都在說什麼呢。」張岳煞有介事地緊了緊身上的襯衣,做出一個在恐怖片里堪稱必定殺青領便當的舉動,
「別說沒有啊,我都聽著呢。」
他竟直接喊破了詭異「同伴」的異常之處。
連司機小李都愣了愣,正好車輪一打滑差點衝出小路,才回過神來打好方向盤。
啊.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要出意外了吧.接下來是不是該轉過頭來變成怪物襲擊我了啊.
張岳苦中作樂地想道。
這看似找死的舉動實則也是萬般無奈的選擇。
在開口之前,他已經做出包括且不限於掏槍掰門把手等舉動。
結果車門連同防彈車窗都被鎖死,褲腿里防身的手槍不知道什麼時候沒了,就擺在前頭司機的手邊。
於是張岳的反抗還沒開始就宣告失敗,只好出此下策。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前排的司機小李聽了這話卻是笑笑道,
「沒什麼啊張哥,就是在禱念真君尊名祈福。」
「?」張岳懵了,襯衫下緊繃的肌肉霎時間一松,
「什什麼島鏈?」
「要開戰了?!」
「是祈禱。」小李糾正道,
「向真君祈禱。」
這回張岳聽清楚了,卻更加蒙圈,
「你說什麼?」
「哦。」小李的視線又往後視鏡上瞟過幾眼,
「張哥你現在還不懂,別急,回了基地你就明白了。」
「.」張岳沉默了。 雖然小李沒有像他預想中那樣暴起發難,但.這個展開怎麼感覺更加不妙?
小李不會是被蠱惑信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吧?
回了基地就明白了?
難道基地里也
腦中念頭忽地一滯,張岳被道突如其來的強光刺得眯起了眼。
光芒源自身側的車窗,張岳以手掩面,偏轉著頭試圖用眼角餘光打量,結果發現自己的眼睛似乎已然適應。
短短几秒鐘工夫,刺目的強光似乎變得柔和溫潤起來,彷彿要融照進心底。
張岳恍惚著睜大眼睛朝外看去,只見外面不知何時已然亮如白晝。
不,並非是太陽升起,而是有極強的光源正從車後方快速接近,金燦燦,亮堂堂。
我的天吶
只一眼,看清光芒內具體景象的張岳就直呼老天。
可再定睛細看,那光芒內分明就是一長發扎作道髻的中年道士,身著樸素道袍,面容無比莊重虔誠,正一步一叩首地朝前移動,彷彿正在朝聖苦行。
這道士的動作明明遲緩無比,卻偏偏緊緊跟隨在這輛吉普車的側面。
這.
雖說因為是山路,所以吉普車開得並不快,最多幾十碼,但也不是一個叩首前行的人所能趕上。
不,張岳很快意識到,對方比吉普車還要快。
因為身邊的金光在極盛過後卻是迅速黯淡,隨著那道士逐漸遠離,趕到了前頭去。
張岳開始懷疑自己昨天吃的菌子是不是有延遲性致幻作用。
但很快,在那彗星似的道士掠過吉普,彗星尾巴一樣的稀疏金光也跟著掃過車輛,
而其中赫然有著更多的男女老少,衣著年齡各異,卻都在做著類似的叩拜祈禱動作。
張岳沒有看清,因為此時的他已經意識模糊,逐漸墮入了暈眩的深淵當中。
不知多久過去。
「.醒,醒醒」
「張哥.」.
陣陣呼喊聲伴著身體的搖晃傳來,時而遙遠,時而接近。
這車怎麼這麼晃.張岳迷糊地抱怨著。
「張哥!」
一聲驚雷在耳邊炸響。
「啊?!」張岳這才猛地睜眼蘇醒過來,一抬頭,怔怔地和身旁小李撞在了一起,
「唉喲!」
「你沒事吧?」.
幾分鐘后,張岳才算是搞清楚情況。
自己剛剛在車上睡過去了,好像還做了什麼離奇的夢,這會兒司機小李已經載著自己來到基地入口處。
「啊~哈———」
下了車,張岳迎著初升的朝陽伸了好長一個懶腰,溫暖的金輝灑在身上,像是披了一件輕若無物的鵝黃霓裳。
太陽照常升起。
張岳滿意地望向四周。
這就是天,這就是我們隱,我們隱.呃?
張岳呆住了。
基地呢?!
我待了十多年那麼大一個基地呢!
「張哥!」這時司機小李也停好車走了過來,
「走啊,愣著干哈。」
「不是,這.」張岳表情怪異地望向四周空空蕩蕩的曠野,
「走錯地方了?」
「哦。」小李早有預料般答道,
「沒錯沒錯,張哥,你剛回來還不知道。」
「基地周圍的山有點礙眼,冥.哦,上頭就把周圍的山啊,樹啊河啊什麼的清了一下。」
「這不,周圍還沒打掃乾淨,接下來不好開車,要走路去。」
「哦,哦哦哦哦。」張岳聽得一愣一愣的,再一看周圍的景色倒還真能看出點原本的模樣。
不過就是山塌了,地陷了,水斷了,樹折了,鳥獸橫屍遍地,其他的好像也沒什麼異常。
「嘶——」
就是有點冷。
一看小李,套著件短袖卻還是紅光滿面,只能感慨小年輕火力旺,身體就是棒。
「那走吧。」張岳齜了齜牙,理了理身上的薄襯衫想要趕快回去。
「沒事。」小李顯然看出了張岳的不適,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到前頭帶路,
「等你和我們一樣就習慣了。」
「什麼一樣?」張岳不解。
「哦,身體一樣啊啊,這麼晚了,咱快點走吧張哥。」小李的背影逐漸遠去。
「好吧。」張岳連忙跟上腳步奇快的小李。
一路無話。
好在兩人繞過幾個拐角后,眼前倒確實見著了熟悉的總部基地。
只是以往習以為常的那些綠山漫野背景沒了,現在看起來邊上光禿禿的,很不習慣。
而且那頭用來擦手的青牛.以前不都是站著的嗎?
「咯吱吱」.
張岳無意多想,因為他正牙關打顫,不明白這一路怎麼越走越冷,明明朝陽正好,卻總覺得陰森森的。
門口哨卡處,一具鐵皮桶人混在哨兵里朝他們看來。
兩人進了基地,熟悉的驗證,核查,登記,一套以往深惡痛絕的煩瑣流程走完,卻反倒給了張岳一絲熟悉的安全感。
「我去食堂吃點東西。」張岳已經冷到受不了,渾身直發抖。
「噢哦!」一直緊跟身後的小李演技拙劣地一拍腦袋,
「正好,我也得去吃點宵夜,一起吧?」
「.」張岳沒有計較對方的胡言亂語,只是轉頭朝著食堂方向走去。
他現在好冷,只覺得心裡缺了什麼似的,又說不明白。
到了食堂,這裡居然成了一片廢墟,邊上支起連成一片的雨披大帳篷。
渺渺炊煙升起,帶著廚師高帽的綽綽人影來來往往,這處臨時營地的用途不言自明。
張岳什麼也管不了,三步並作兩步沖了進去,
「快給我來點熱乎的!」
他這上來嗷嘮一嗓子,惹得前頭團團圍坐在圓桌前的眾人齊齊轉頭盯了過來。
這其中混著的一隻鐵皮桶人和剛才在入口哨卡處遇見的一模一樣,只是張岳沒注意,其他人也沒注意。
「嚷嚷啥啊!」正在跟眾人商討菜單輪換事宜的虺不滿地叩了叩桌子,將眾人的視線拉了回來,
「這一頓不給安排十個八個硬菜能吃嗎?啊?經費是死的,人是活的,動動腦子啊動動腦子.」
「還有你!我看著你呢!你是泡湯還是泡刷鍋水啊?這就是你的工作態度是嗎?」.
眾人點頭稱是,討好地附和起來。
就連身旁的小李也上去行了某種奇怪的禮,好像彼此認識。
不是張岳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這娘們誰啊!
這食堂的打菜阿姨我都認遍了,沒見過這號人啊?
身為摸魚能手,張岳心裡把哪個窗口打菜大方不抖記得比員工手冊還熟,卻不明白這陌生女人是哪來的,好像說話還很有分量。
「她是真君座下的童子。」小李回來解釋了一句。
啥童子?
張岳瞳孔地震。
她很能吹簫嗎還座下童子!
「我說.」見無人理會自己,張岳只好硬著頭皮打斷眾人道,
「能不能先給我來點吃的,我都快冷死了」
眾人看向虺。
「冷?」虺多看了張岳兩眼,桃花眼一彎,眼珠子一轉看向小李,
「剛回來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