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7.第437章 降服
火海中甚至還夾雜許多散發著危險氣息的固態物質,如百鳥求偶般亂舞,又像一道泥石流,嗥叫著要將陳澤吞掉。
面對這驚心一幕,陳澤輕輕張口,一道如無底黑洞般的吸力反向粘住火海。
吸溜溜溜~~
不過眨眼之間,排山倒海而來的火海齊齊順著一道錐形火柱,如鯨吸牛飲般被陳澤吞咽入腹,吸得乾乾淨淨。
好火!
「嗝——」
陳澤眼睛一亮,體內丹法自轉,一顆拳頭大小的金丹猶如滌火凈水,竟被煉得油光水亮。
現場瞬時一靜,本來氣勢洶洶的火海中只餘光禿禿一把殘破的羽扇。
羽扇好似還沒反應過來,仍在拚命扇動,卻沒有半點火星子。
一時間場面有些尷尬。
但很快,一聲清越鳥鳴啼出,從僵硬中恢復過來的羽扇順勢一轉,就要逃遁而走。
可陳澤兩眼放出精光,好似瞅見美食的餓虺,大力一吸,那羽扇便如被無形繩索束縛住,只得艱難拔河。
經過剛剛的交戰經驗,陳澤深知這些寶物都不是省油的燈。
就好比熬鷹,陳澤刻意控制住力度,讓羽扇堪堪能動,卻又欲罷不能,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點點失去反抗的氣力,最終落入魔爪,躺平享受。
啾啾,啾——
在陳澤妙到毫顫的調教之下,羽扇自帶的鳥鳴聲逐漸哀轉,形如乞食的雛鳥。
呼呼呼~
最終羽扇終於是哀鳴一聲,被突破底線,讓陳澤一口氣拖至面前伸手握住,細細打量。
陳澤拂手撣去上面的塵土,剝離所有遮掩,讓羽扇本體徹底裸露出來。
啾~
手指撫過,羽扇輕顫不已,卻又呈現出幾抹紅暈,習慣之後反倒像含羞草一樣,用翎羽末端反過來包住指尖如在吮吸,時不時還跟過電似的猛烈抽搐一陣。
這羽扇的外觀形制很簡單,就是幾根明顯不同源的艷麗翎羽用細麻繩綁在一起,卻偏偏自成一體。
看得出原先應該是七根翎羽,但如今只剩下三根尚且完好,其餘要麼攔腰折斷,要麼光禿禿不留片羽。
儘管如此,這殘缺的羽扇依舊流光溢彩,每根翎羽都有著千變萬化的色澤,很難用單純的赤橙黃綠青藍紫來概括。
最重要的是,這羽扇一看就是此地最有靈性的寶物。
於是陳澤特殊對待,將羽扇別在腰間,隨時用自然溢出的道炁溫潤滋養,以便慢慢培養成自己的形狀。
「吼吼吼吼吼吼吼——」
忽地地面劇顫不已,只見一道半透明的人形虛影頭戴三叉束髮紫金冠,上有兩根雛雞尾羽斜插朝天,身披紅錦百花袍,腳踏綉金雲紋靴,身高十尺,細腰寬背,氣宇軒昂,正持著一把斷戟凌空殺來。
虛影戰意滔天,但陳澤一眼看出,惟有那截斷戟是真正的實體核心。
還有不少漏網之魚啊.
陳澤算是明白,這些聚在一起的凶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對抗外敵的一道強力屏障。
隱仙會.果然沒那麼好對付
陳澤無聲嘆氣,只得放過那逃竄遠去的中年硬漢,也顧不上那不翼而飛的「博士」,又接著投入激戰之中。
而忙得團團轉的也不止陳澤一人,還有被他放走的,正玩命兒朝外飛奔的許貴鋒。
「哈,哈哈哈,哈啊.」
許貴鋒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終於奔至倉庫外圍,扒住一根立柱的邊緣稍作歇息。
太可怕了!
即使已經遠離,但那道神魔般拉枯折朽的人影還是在許貴鋒心中揮之不去。
噔噔噔.
許貴鋒忽然發現自己的手指不聽使喚,敲在立柱上停不下來。
我在顫抖嗎?
許貴鋒難以置信地用力按住那隻手。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怕了。
時隔多年,許貴鋒終於再次嘗到了恐懼的滋味,也終於能理解那些人對傳說中仙神不可動搖的虔信與敬畏。
因為他終於親身體會到,直面那般超脫凡人,從生命層次上就有著天然壓制的存在,究竟是何滋味
根本生不出任何念頭,彷彿靈魂自發地想要匍匐稱臣。
那個男人,不應該說那般存在。
所謂凡人的力量乃至其本身,在那般存在面前都沒有任何意義。
剛剛許貴鋒醒來許久,在倉庫里一邊狼狽逃竄,一邊親眼目睹了那般存在是如何信手應付種種「凶」級留存物,又是如何在舉手投足間揮灑出種種不可思議的威能。
那可是「凶」級留存物!
被重重安保措施封鎖在容留室內,時時刻刻都視之為大敵威脅,永遠被擺在最優先考慮位置的凶物!
每一件凶物的背後,都不知澆灌了多少隱仙會成員的血淚,付出多少人的犧牲和努力,才換來這一時的安穩!
可在那道身影面前卻一觸即潰,不堪一擊。
連玩具都不如。
哪怕曾經面對那駭人至極的食腦蟲,許貴鋒至少還能生出抵抗的心思。
但面對那般存在.許貴鋒甚至連逃跑的念頭都差點生不出來,思想連同身體一齊宕機。
直到險些被倒塌崩飛的建築材料波及,他才在求生欲的激發下恢復行動能力,作出一系列應對。
這讓許貴鋒感到由衷的荒誕和可笑,好似他們這麼多年來的努力,無數個日日夜夜的研判和應對,全成了自以為是的笑話。
那是何等匪夷所思,讓人一輩子都忘不掉的超凡偉力!
不可思議,讓人心醉神迷,發自內心,刻自骨髓里誕生出一股嚮往追隨之情。
不可敵!
說來可笑,連許貴鋒自己都在這第一反應生出來后感到荒謬。
敵?
任誰親歷之後,都不可能再生出任何一點和那般存在為敵的念頭.
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實力、底蘊,全都在剛剛短短的時間內被粉碎殆盡。
巨大的落差讓許貴鋒幾乎要卑微到塵土裡,連剛剛向那般存在開槍都感到心悸、惶恐、自責,想要懺悔,以求得解脫。
事實上,許貴鋒相當清楚,自己此刻還能站在這裡顫慄,還能擁有自己的大腦在此思考,並非是因自己有多麼機智勇敢。
他不配。
他只是運氣好,像一隻路邊疲於奔命的螻蟻,因為太過弱小,無足輕重,才沒能得到那近乎垂青般的關注。
許貴鋒甚至有些期許自己能得到那般存在的注目,哪怕這種注目本身就足夠令他粉身碎骨。
這讓他感到羞愧,無比的羞愧。
啪!
許貴鋒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開始深呼吸起來。 一,二,三,四
默數十秒后,許貴鋒再度睜開雙眼,儘管深處仍有驚懼殘留,卻已恢復了絕大部分的冷靜心態。
在意識到自己無法抗衡過後,許貴鋒老道地管住自己的思緒,不再去回想,不再去后怕,不再去.瞻仰。
這是一種類似於自我催眠的小技巧,是許貴鋒多年來身經百戰的基本素養之一。
儘管他心底仍然清楚那道身影有多麼強大,但至少,他又有了反擊的勇氣。
這就是人類得以在萬物生靈中脫穎而出的,代代相承至今所以依靠的韌性。
無論敵人有多麼不可戰勝,至少作為一個人,哪怕是一個渺小的凡人,許貴鋒仍然沒有放棄。
呵呵再強大又如何?
許貴鋒逐漸在腦中計劃出種種方案。
多少年了,不都是這樣過來的?
反正再厲害,還能比四大天師厲害?
如今連道家四大天師都隱而不出,恰恰說明了時代大勢。
許貴鋒沒有時間再去想那個男人究竟是什麼存在,為何能擁有這般強大的力量,以及.博士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許貴鋒堅信,隱仙會的無數前輩,他認識的,他不認識的,在遠比現在更惡劣無數倍的境況下,也都是懷抱著這樣的心態,以凡人之軀去抗衡那一場場近乎無解的天災人禍。
正是先人的前仆後繼,才有如今和平且穩定的局面。
反正大不了.一死而已。
轟隆隆隆!
身後再度傳來震耳欲聾的驚爆聲響,不知那人又做了些什麼。
許貴鋒腳步側移,輕巧躲過一塊掉落下來的雜碎。
這一番震動,倒是將前方的門扉晃松,透過縫隙,許貴鋒看見了裡頭琳琅滿目的傢伙式兒。
前方便是「吉」和「半吉」留存物的保管區域。
此處一片祥和,和「凶」級區域的群魔亂舞形成了鮮明對比。
看來都沒來得及被那不速之客搜刮帶走.
望著這些積年累月收集來的超凡法器,一份份留存物說明檔案浮現在許貴鋒心頭。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看來終於輪到你們發揮作用了啊
許貴鋒沒有笑,也沒有愁容,只是身形筆直,穩步前行。
這一次,他不會再畏縮。
與此同時,倉庫最深的核心,「大凶」級別留存物的存放處。
一團橡皮泥似的肉色流質物逐漸攀上木屋,像條軟彈簧一樣蜿蜒刺入縫隙,以某種巧勁撬開了木門。
若有似無間,似乎有道黑影自木屋表面流轉飄過,速度極快。
肉團沒有停留,伸進屋內后著地,如同澆注進一台無形模具一樣,逐漸凝聚,壓縮,變作人形。
更多細節緊接著勾勒出來,直到「博士」的形象重新現身,甚至連隨身衣物也被一同擬態成型。
「嗷嗷!」
「嗷!」
「嗷嗷嗷嗷嗷!」.
一陣凶厲的吠叫聲傳來,博士循聲望去,看見那具骷髏不知何時掙脫了嘴裡的束縛,此時正在學狗叫。
「我學的像嗎?」骷髏忽然恢復了人聲。
博士沒有理會,而是轉身,遙遙望向層層隔閡外的「凶」級保管區,也就是那個來歷不明,擁有強大修為的陌生男人所在區域。
中間隔了這麼多阻礙,卻仍有動靜不斷傳來。
可想而知,那邊的戰鬥該有多麼激烈。
不過看起來那些留存物確實是暫時拖住了他.博士心道。
不枉他未雨綢繆,在設計修建倉庫時就做過類似的考慮。
外圍包了一圈的「凶」級保管區,在某些特定時刻,也能作為緩衝地帶發揮作用。
既然如此的話還有些時間.
博士回頭,慈祥的目光投向木屋內,那些「大凶」級別的物品。
他似乎只能做出這套表情,偏離不了太多,說話的口氣也是如此。
「你想做什麼?」那具骷髏忽地直立靠牆,身上除開上下顎以外的部位第一次動了起來。
「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骷髏略微弓身,一雙骨手向後按住木牆,不斷倒退,說話聲線里也似乎多出了名為「恐懼」的情緒,以及教科書般的「色厲內茬」,
「冷靜一點。」
「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嗎?」
「想想你要付出的代價!」
這般活靈活現,很難讓人不懷疑博士之前的說辭,進而生出疑惑:「這具能說會道的骷髏,難道真的沒有靈智么?」
博士依舊沒有理會,反手關上木門,一步步邁向木屋中心。
倉庫之外,後勤部的食堂廢墟。
食堂這種地方,某種程度上跟火藥桶沒什麼區別。
所以連環爆炸直到此時才消停下來,原先的建築已經坍塌大半,只余小半座骨架尚存的庫房也是滿目瘡痍。
折斷的鋼筋自截面凸出,磚牆皆被熏成深黑之色,且看上去搖搖欲墜,時不時還有碎塊砸落。
遍地碎磚斷瓦,只余殘垣斷壁的荒蕪之景。
而在這一片破敗的廢墟之中,某處瓦礫磚壘忽地拱起。
隆咚咚,咚~
一隻血肉模糊的手掌自縫隙里插出,再帶出一隻同樣慘不忍睹的小臂,隨後四處摸索著將開口緩緩擴大。
直至一個瘦骨嶙峋的身影猛地從磚堆底下鑽了出來。
「哈!哈啊,哈.喝哈,哈啊.」潘博文剛一出來,就徹底脫力癱倒在一旁,根本顧不上地面扎人的碎石。
他此時看著比難民還要凄慘,身上只剩下東一條西一片的破布掛著,瘦得脫了相,兩扇肋排凸顯,隨著呼吸一起一伏,看上去相當嚇人。
但詭異的是,他渾身上下居然都沒有明顯的傷口,彷彿挨了七天七夜的餓,而非剛剛經歷一場連環爆炸的倖存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