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115紈絝魔女
第116章 115.紈絝魔女
不安的原因有很多，最大的原因還是信息不對稱。對方掌握的信息比自己多，自己始終處於無知和迷茫的界限之內。
直到現在，她還不知道任務對象到底是怎樣的一位魔女。如果像雪鴞那樣有壓迫感，共事起來也很難受。
雪鴞和雪鴞的復刻版……時時刻刻都要感到拘束，正襟危坐。萬一，任務對象讓她去傷害或殺害其他魔女，屆時又將如何應對？
瑞季發現自己還是不夠從容，應對特殊事態的經驗不足，一緊張就容易胡思亂想，讓思維過度發散，導致不必要的恐慌。
雖然恐慌只有一點點，它卻像長在心裡的一根刺，持續不斷抓撓和撩撥心尖，讓被觸碰的位置又疼又癢。
止癢的方法只有一個——筆直地走到任務對象面前。
離約定見面的時間還有35分鐘，纜車走完這趟旅途的最後一小段路，停止爬升，進入一段平緩的空島軌道。接待處的魔女像上了發條的機械，不斷重複打開纜車車廂，迎接客人的動作，台詞也千篇一律。
黃金之湯溫泉島是大江戶溫泉物語溫泉旅館內最大的一座浮空島，有多個功能區和浴場，每一個湯池的水都呈現茶褐色，保留了濃稠的地下溫泉水，比普通的透明溫泉水功效更強勁，適合有特殊需求的魔女客人。
泡在茶褐色溫泉里的魔女們，看起來有點像漂在湯上的餛飩。
遠離地面的空島，人口密度肉眼可見地降低。這座島上的溫泉浴室基本都被一個或幾個人包下，特地跟集體浴場分隔開。
溫泉浴室不像家庭浴室四面封閉，除了露天之外，其餘的幾面用木製圍牆和樹木圍起，既遮擋視線，又不至於太封閉，有種別樣的開闊和自由，適合喜歡野外作業的魔女。
她用力吸入一口帶硫磺味的空氣，踩著木屐踏上綠樹環繞的林間小徑。
「請問您是佐久間瑞季小姐嗎？」
一位穿淺灰色帶櫻花圖案浴衣的金長直魔女冷不防地出現在身後。
瑞季從浴衣下抽出冬青木法杖，面色警覺。
「你是誰？」
被不認識的陌生魔女叫出名字，還是在自己不熟悉的地域，難以言明的危機感像漲潮的海水，淹沒腳踝。
「你是雪鴞小姐的翎羽，我應該沒認錯。」
陌生魔女的微笑沒有溫度。
「是我。」
「請跟我來，我家小姐在109號浴室等你。」
「……」
魔女帶領瑞季穿過一片茂密的熱帶棕櫚樹，盡頭是寬闊的平地。一座江戶時代風格的房屋矗立在綠樹中間，房屋前是一片寬闊的天然溫泉池。
褐色溫泉湯在暖橙色燈火的映照下，金色的水波隨風蕩漾，很襯「黃金之湯」的美名。
一名西方人魔女漂浮在溫泉池上，仰面朝天，身體保持著魔女剛誕生時最本源的模樣，顏色接近黑色的深灰色長發像鋪開在水面的絲綢，雙眼緊閉。
池中魔女的身材非常好，比《Honey》時尚雜誌刊登的照片里的魔女有過之無不及，並自帶一種由內之外的高貴氣息。
能請得動雪鴞的魔女必須身份特殊，家財萬貫。商人魔女的本質是逐利，開不出誘人價碼的魔女，根本沒有商談的必要。
「小姐，佐久間小姐來了。」
帶路的浴衣魔女向漂浮在池水上的魔女通報，隨後立即離開，關上通道入口的木門，留下一個安靜得只能聽到水流聲和風聲的世界。
瑞季站在岸上，盯著那位充滿貴氣的魔女看了很久，才發現眼神過於失禮。
她有個很糟糕的習慣，喜歡注視其他魔女的事業線。因為魔女們的身材都太出色，沒出息的眼睛容易被定格在曼妙的曲線上。
這個習慣不包含任何桃色思想，只包含一位年輕魔女對美好事物的嚮往。她用視線不斷描繪魔女身上的線條，直到對方從浴池裡起身。
「你就是雪鴞指派的新人魔女？」
魔女的眼睛是澄澈的天青色，說話聲線符合瑞季對大家閨秀的猜想，柔和婉轉，優雅動聽，另外還帶有幾分紈絝子弟特有的輕佻。
見到她的第一秒，瑞季的腦中就浮現了「紈絝」一詞。
「你好，我就是今晚雪鴞指派任務的翎羽。」
不卑不亢地向對方自我介紹，瑞季繼續站在霧氣氤氳的溫泉池邊，不知道視線該往哪放。任務對象離得越近，一些不該看的事物就看得越清楚。
自我介紹的交流的基礎，魔女立刻也報上了姓名。
「我是從威尼斯來的尤多拉·比安奇，一介普通魔女，可以直接叫我尤多拉。」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碰撞，摩擦，過程中尤多拉不曾向瑞季施加任何壓迫感，眼神單純得像個貪玩的大齡兒童魔女。
還不能掉以輕心。
「尤多拉小姐，你的委託內容可否告知？我想儘快完成。」
瑞季擔心遲則生變，只想早點把任務接了回家學習鍊金術。
「佐久間小姐喜歡潛水嗎？」
「嗯？」
「字面意思。」
「學過，但算不上喜歡。」
「我倒是對潛水挺感興趣，一直想找位可靠的魔女陪我一起深潛到大西洋西側百慕大三角下方的海域，去那裡的海底遺迹探險。」
「這是任務內容？」
「正是。我找過好幾位資深的潛水教練魔女，她們聽說要去百慕大探險，連夜退錢刪除好友，說寧願去爬珠峰也不想接這樣的任務。海面上的危險還是其次，水牆和海龍捲還能用魔法克服，一旦潛入深海，周圍環境變得惡劣，魔法的強度會被海水削弱，遇到海底怪談和海怪時將難以應對。」
「聽起來很刺激。」
百慕大三角的名字一直被收錄在未解之謎叢書里，以普通人類的能力想深入探索海底世界難度非常大。如果是魔女，實踐起來應該輕鬆很多。
先前封不閱獨自一人登上了富士山山頂，自己潛入海底好像沒什麼不妥。受她的影響，瑞季也認為魔女的冒險精神就應該運用到挑戰極限項目上，不該總想著安逸度日。
光是聽到「百慕大三角」和「海底遺迹」這兩個詞，就足以讓她打消疑慮，產生接受任務的衝動。
氛圍正產生些許微妙的變化。
尤多拉看出她的動搖，繼續說到：「魔女的一生既漫長又枯燥，像我這樣對生活逐漸失去慾望的魔女，也只能從極限項目找回幾分樂趣。昂貴的物品，高檔的食物，世界各國最著名的旅遊景點，美麗的魔女……這些都不能讓我感到滿足。」
她的話語透著強烈的厭世感，又有點像生活枯燥乏味的有錢人發出的矯情感慨。有錢人的世界很難懂，要做的只有順從。
「什麼時候出發？」
瑞季刻意避開對生活態度的談論，把話題帶回正軌，將目光移動到那座仿江戶式建築的門口。深藍色的門帘隨風搖曳，被風吹動的枝葉發出細碎的摩擦聲。
泡在溫泉池裡的魔女換了個姿勢，雙手扶著溫泉池邊緣，正面岸上的瑞季。
這下更加一覽無餘，罪惡感像決堤的水壩，源源不斷。
「後天上午。一路上所需的花銷都由我承擔，佐久間小姐什麼都不用擔心。詳細的冒險計劃，等踏上旅途的時候再議不遲。我很看好你，希望到時能相處愉快。最後——」
尤多拉向瑞季伸出魔爪，扯住浴衣下擺。
「最後什麼？」
「下來一起泡澡。」
「等等……喂……」
這是正常委託人魔女能做出的事情？
她心裡充滿了類似的吐槽，身體失去平衡。深藍和純黑交織的天幕在頭頂劇烈晃動，稀疏的星斗化作在視野里一閃而過的白影。
浴衣的腰帶散開，整個人像斷線的風箏跌入溫泉浴池。溫暖的水波包裹著身體，產生輕微向上托舉的浮力，束髮的發圈也落在池裡，暫時找不到在哪。
池水深度很淺，只到腰部。眾所周知，魔女有魔力的保護，不會在很短時間內溺水斃命。魔力自動保證魔女在水裡呼吸。直到它們消耗完畢。
因此瑞季的氣管和腹腔沒有受到影響，只是口腔里多了一點溫泉水的硫磺味。
「噗——」
吐水的動作像新加坡的地標魚尾獅，一串金色的溫泉水劃過優美的弧線回到它們該去的地方。瑞季全身上下都濕透了，單薄的浴衣被水施加重量，產生更多下墜的重力，並緊緊黏在身上。
這下子不泡澡都不行。
「尤多拉小姐，下次要把我拉下水記得先給個信號……」
她看向笑得歡快的委託人魔女，心裡一陣嫌棄。看在對方長得不錯的份上，這件事勉強能原諒。就算不原諒也不能把她怎麼樣，有錢的委託人就是上帝，翎羽充其量就是給上帝跑腿的，任何不滿都得忍耐。
只能想辦法狠狠地「敲詐」她，用金錢的力量撫慰受傷的心靈。
「抱歉，我實在很想看到雪鴞的翎羽驚慌失措的模樣，結果還是沒有機會。佐久間小姐的心態比其他魔女小姐都更平和，上一個被我這樣戲弄的魔女，已經往我臉上甩了一巴掌。」
「沒辦法，誰叫我脾氣好。」
瑞季甩動濕潤的黑色長發，抹去臉上的水珠，解開濕透的浴衣扔在岸邊，加入泡澡的隊列。犧牲了一共3800日元才來到黃金之湯浮空島，這筆錢必須花得物有所值。
其中有1500日元是浴場提供特殊服務的費用，瑞季很好奇服務內容到底是什麼。她按下最近的一個服務鈴，等待工作人員魔女前來。
大江戶溫泉物語在《服務協議》里保證過，客人按鈴的五分鐘內會立刻派出人手前往，盡量不要讓客人久等。
才過了兩分鐘，就聽到有木屐摩擦石板小徑的沙沙聲。腳步聲又快又急，接著響起了木門合頁摺疊的聲音。
浴場的工作人員統一穿著灰色帶金色櫻花圖案的浴衣，跟引路的魔女一模一樣。看清前來服務的魔女的長相，瑞季的表情差點失去管控。
沒想到封不閱竟然以這樣的方式混進來，還成了浴場的工作人員。
「佐久間小姐，我是為您提供服務的魔女，工號19198。服務時間是一小時，項目有推油按摩，搓背，清洗頭髮和身體，服務期間，浴場免費贈送梅子清酒和櫻花清酒各兩瓶。如果需要額外服務，請在手機智能終端或親自向我購買，服務時間越長，折扣越多。」
穩重的中國魔女完美地扮演服務生的角色，沒露出一點破綻，台詞的專業性和儀態無可挑剔，符合她經常來泡溫泉的人設。
上次扮演溫泉旅館的老闆，這次是服務生，封不閱總能將不同的角色嵌套在身上。
「那就……按摩吧。」
額外服務的內容很普通，都是能擺上檯面的項目，任何一家溫泉旅館和沐足店都提供。更加神秘的服務就得諮詢前台經理，只要出得起錢，多麼漂亮的魔女都能找來。
神秘服務的事瑞季也是聽同班同學宿吏說的，宿吏的私生活比較豐富，可能還有點混亂。
——大江戶溫泉物語的神秘服務質量比歌舞伎町一條街差遠了，不僅業務能力差，對客人的要求不耐煩，專業性和持續性也遠不如歌舞伎町，建議你不要花冤枉錢。如果只是按摩，服務質量勉強配得上價格，論性價比不如秋葉原的按摩店。
損友微笑著如此說到。
封不閱做了個「請」的手勢，「好的，現在請您跟我到休息室，按摩床和推拿油等用品都在休息室里。」
「我也來，服務費要補多少？」
「非預約性質的按摩服務每小時3000日元，節假日5000日元起。今天是周末，雖然不是節假日，按照我們的規定，要加收1000日元服務費，總共4000日元。」
「很划算的價格。」
尤多拉從儲物空間里抽出一張金色紙鈔，50元面值的歐元，高出4000日元價值將近一半。4000日元摺合充成歐元也就差不多27塊錢。
「多出來的算是小費，我一直很想試試看日本按摩師魔女的手藝。」
封不閱默不作聲收下這筆「巨款」，將角色扮演貫徹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