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第319章 應天府的迷茫
第319章 應天府的迷茫
葉希賢的到來,嚇得整日流連北平大劇院的周世子,連夜逃回了該去的地方,前往了密雲。
社會報報社。
幾名編輯激烈的爭吵。
在桌面上有一幅畫,名字叫做荷亭消夏圖,是一名北平商人子弟所做的繪畫。
本來是挺好的一幅畫,美中不足的一處,庭院中乘涼的婦人,竟然露著白花花的胸脯。
「這種畫怎麼能登上報紙,刊發出去,我敢保證明日就有人來報社鬧事。」
「水準很好的畫,憑什麼不能發出去,就因為那些老頑固。」
「不止如此,社會風氣容不下呀。」
「周世子看過畫,覺得這畫挺好,所以才鼓動投刊報社,不看僧面看佛面,拒登會不會引起周世子不滿。」
幾名編輯各自發表看法。
不久,主編走了進來,「不用爭了,這畫現在不能登。」
「為何?」
有編輯不服。
「應天府那邊來了一位據說資歷很高的御史,嚇得周世子都連夜跑路,現在不要多事。」
好吧。
聽到主編的解釋,眾編輯還是知道輕重的,不再為此爭執。
就像剎車片。
北平許多事物安靜了下來,為炎熱的夏天降了一把溫。
葉希賢拒絕了朱高熾的邀請,坐班按察使司衙門,畫了簽讓當初護送高勉的護衛們逮捕到北平,他要親自審問。
幾名差役苦著臉,把公文遞交到邊地衛所。
邊地衛所的將領看都沒看。
「衛所的事,文官有什麼資格來管,有王爺的旨意嗎?」
幾名差異空手而歸。
衛所的不配合,葉希賢沒有生氣,早在他預料之中,反而在他看來,衛所越是如此,越是證明心虛。
已經有八成的把握,這件事絕對有鬼。
「張兄,怎麼看?」
葉希賢不是他一個人,他是龐然大物的代表,巨大的關係網路。
雖然他第一次來北平,但是他仍然有人可以商議,不會被地方輕易矇騙。
不見王府,不見布政司,先見了按察司官員張璉。
「高僉事一直在針對王府,其實我還勸過他,以王臬台前車之鑒來警示,不過高僉事高義,並不害怕王府的報復。」
「至今我都很納悶,好端端的,為何突然派高僉事去巡邊。」
「是誰的安排?」
葉希賢皺眉問道。
「不知道,沒有問出來。」張璉頹廢的搖搖頭。
沒有得到結果,葉希賢很平靜。
看來北平的水比自己想的還要渾濁,葉希賢不信張璉打聽不到是誰的安排。
雖然葉希賢表現的很平靜,其實他的內心並不像外面那麼平靜。
在五年前。
北平的一舉一動,方方面面都有人詳細的告訴京城。
而現在。
自己親自來北平,竟然無法掌握第一手消息。
一切的變化都在太子。
如果太子還活著,哪裡會有許多脫離掌控的事情發生。
張璉想的很簡單。
燕王權勢太大了,就算葉希賢查清楚又能如何,聖人還真能降罪燕王不成。
燕王和秦王不一樣,如今的時局也不一樣。
更不用說如果告訴葉希賢,是墨麟的安排,無異於又得罪了自己的直接上司。
怎麼看對自己都不利。
葉希賢名聲大,最後拍拍屁股回了京城,自己還要在北平做官呢。
氣勢洶洶的葉希賢,面對鐵通一般的北平,很快就吃了第一個憋,竟然連想要審問的人都拿不到。
這個打擊,讓他突然間醒悟。
現在不是太子時期了,當年他們在藩王面前輕易可以做到的事,現在已經變了。
要是太子還在。
葉希賢再一次感嘆。
不是他們當年計劃周密,讓藩王不敢反對,而是藩王們不敢違背太子。
……
應天府。
齊泰和黃子澄在東角門密談,皇太孫朱允炆在乾清宮為朱元璋泡腳。
太醫院有位老名醫,開了泡腳的藥方,短短的時日就讓朱元璋減輕了痛苦。
所以無論炎熱還冷,每日都會泡腳用來養生。
朱允炆仁孝之名傳遍應天府。
今天他又親自來為爺爺泡腳,減輕爺爺的病痛。
「你覺得葉希賢想要用高勉之事當做突破口,用來打擊燕王的權勢,此事能否成功?」
朱允炆最信任的是自己的先生黃子澄。
那麼當下朱元璋比較看重的就是齊泰。
倆位「新派」人物,聯合地方上名望高的方孝孺,逐漸成為皇太孫的旗幟人物。
朱元璋老眼昏花,許多事需要官員來講解。
齊泰由朱元璋親自賜名,深得信任的後進,如今已被提拔兵部左侍郎。
他現在比兵部尚書茹瑺說話都管用。
因為他常陪朱元璋身邊,朱元璋會諮詢許多事情,此人豐富的知識,面對朱元璋各方面的問題都能回答的上,並且詳細無比,有條有理,無可挑剔。
相當於朱元璋的顧問。
整個朝堂這些年,齊泰可以說是陪伴朱元璋時間最久的官員。
包括整個國家的國防情況,齊泰知根知底。
聽到黃子澄的問題,齊泰搖了搖頭。 「如果葉希賢還是指望原來的一套方式,只怕這回會讓他失望了。」「你認為葉希賢會失敗?」
黃子澄不太相信。
齊泰和黃子澄性格不一樣。
黃子澄喜歡先易后難。
而齊泰則認為擒賊先擒王。
這是兩人的作風造就的不同。
齊泰了解國家兵事,所以在削藩時,堅定的要先拿朱棣開刀,率先拿下硬骨頭,不給朱棣留機會。
而黃子澄喜歡謀略,先從勢力更弱的藩王下手,以勢壓人。
最終的結果很清晰。
黃子澄的計劃是錯誤的。
嚴苛至極的削藩之策,反而讓藩王們獲得了不少同情,對朝廷的聲望受到了打擊。
因此才有朱允炆喊出莫要傷我王叔的話,力求挽回自己的聲譽。
朱允炆對朱棣有個屁的感情。
最後朱棣造反喊出的口號,頗有些「理直氣壯」的味道。
「前些年諸王進京,皇太孫還要向藩王們行叔侄禮,從那時候就已經變了。」
齊泰惋惜的說道。
「這是禮。」
「這是固執。」
兩人各自爭了一句,隨後轉移了話題。
「那你覺得該怎麼辦?」
「還得看聖人。」
「現在燕王的權勢已經這麼大了,再不加以阻止,真的就任由燕王的權勢發展下去嗎?」
「聖人心中自有主意。」
「這可不像伱。」黃子澄露出納悶的眼神。
「等會進去后你不要說話。」
殿內。
朱元璋很少離開乾清宮了。
他斜躺著把腳放入葯桶,身前一位極年輕的年輕人,跪在木桶前,臉上滿是笑容。
「皇爺爺一點也不老。」
皇太孫身後還有一幫伺候的太監。
「咱戎馬一生,鍛造了一副好體魄,至今六十有九,睡得好覺,吃的下飯,頭腦也清醒。」
「所以啊,咱讓你父親,還有你的那些叔叔們從小練軍伍。」
說到一半朱元璋失去了說話的興趣。
長子和次子的離去,雖然已經過了這麼久,朱元璋心裡還是有根刺,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傷不是那麼容易消失的。
哪怕朱元璋有了許多兒子,可有些兒子是不同的,是他前半生的回憶。
那半生的奮鬥,已經成為了朱元璋放不下的往事。
那些年的事情朱元璋歷歷在目,記得很詳細,反倒是這些年的事,朱元璋記不全。
此時。
太醫院的老太醫進來為朱元璋捏腳,讓朱元璋躺下來,齊泰等人便跟著進來。
「燕王在大寧外兀良哈禿的功勞,請聖人示下,當如何犒賞。」
齊泰規規矩矩的問道。
一旁的黃子澄差點就要出聲,想到剛才齊泰的交代才忍住。
如果按照以往的作風,例如洪武二十三年,朱元璋對朱棣和朱棣麾下的將士給予了豐厚賞賜。
正是這一次的大犒賞,讓朱棣在北平的聲望開始起勢。
「你們看著辦吧。」
朱元璋淡淡的吩咐道。
朱元璋的態度,出乎了許多人的意料。
一旁的皇太孫朱允炆低下頭,努力保持平靜的面容,生怕露出笑容被人看到。
最後。
眾人退出大殿。
朱元璋望著皇太孫的身影久久無言。
誰也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朱元璋很迷茫。
皇太孫仁厚好學,但是皇太孫並不是沒有韜晦。
朱元璋知道皇太孫對自己的一些政策是不滿的。
例如對江淮施行重稅,對佛道免稅田的標準太高不滿等等。
作為守成之君,朱允炆在朱元璋心中是不錯的。
三十年嚴格治理的國家,到了今日,民間需要這樣的君主。
只是朱元璋無法肯定,朱允炆是否有做好治理國家的準備,自己離去的那天。
大明能在皇太孫手裡繼承下去嗎。
朱元璋招了招手。
一名太監從盒子里捧出一幅畫。
這幅畫是錦衣衛派人去北平畫的北平市井圖。
畫里。
夜晚被燈火照得通明。
行人中,有不少穿著各色綢緞的人,轎子里有向外露出腦袋的小姐,還有售賣果品飲料的攤子。
十幾名小孩追著蹴鞠奔跑。
挑著擔子的小販,手裡拿著撥浪鼓搖著。
幾名穿著中華重工工衣的工人,左胸口上綉著的燕子很顯眼,這些人臉上充滿了自信。
這一切都讓朱元璋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