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2.第612章 面對命運吧
第612章 面對命運吧
晌午時分,閉關兩日的范閑終於走出了房間。
他抬起頭,望了眼天空中刺眼的陽光,忍不住自嘲一笑。
他已經看完了所有的劇情,也知道了這個世界的全部真相。
當然,為了讓自己看的時候不那麼尷尬,對自身的感情也不要有太多的宿命感,范閑跳過了那些情情愛愛的章節,只專註於這個世界的陰謀詭計與命運真相。
但同樣也是因為跳過了輕鬆悠閑的日常,范閑看到的慶余年遠比真正的讀者更加沉重。
「哥,你終於肯出門了!」
就在這時,范若若略顯擔憂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范閑循聲望去,只見妹妹范若若與父親范建一同走來。
「若若。」范閑勉強一笑,而後將目光投向若若旁邊的范建,「爹……」
「……」
范建微微皺起眉頭,敏銳地察覺到范閑身上似乎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沒等他細想,范閑便走了過來,笑著抬起手,摸了摸范若若的腦袋。
「若若,乖,你先回房,我有話要跟爹說。」
「……」
范若若眨巴著眼睛,有些疑惑地望著范閑。
但出於對兄長的盲目崇拜,她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待若若離去,范閑笑著望向范建:「走吧,爹,去您的書房。」
「……」
范建挑了挑眉,對范閑反客為主的做派感到十分詫異。
不知為何,他忽然從眼前的少年身上看到了當年那個女人的一抹影子。
「好。」
范建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而後邁開腳步,走向自己的書房。
沒過多久,二人來到了書房,范閑落後一步,關上書房大門,轉頭望向坐在書桌后的范建。
范建微微眯著眼睛,審視著范閑道:「說吧,有什麼事。」
范閑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服,而後如推金山倒玉柱般轟然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朝著范建磕了三個響頭。
「砰!砰!砰!」
范閑每磕一下,范建就忍不住眼皮一跳。
待三個響頭磕完,他終於忍不住道:「這又是唱的哪處啊?」
范閑站起身來,望著范建輕聲道:「這三個頭,不只是磕給您的,還有您那位早逝的大夫人,以及我那未曾謀面的大哥……」
「……」
范建愣了一下,旋即臉色變得無比陰沉。
范閑沒有在意范建的臉色,繼續輕聲道:「大哥出生早夭,姨娘鬱鬱而終,算起來都是因我而死,於情於理,我都該盡一份孝道。」
范建臉色陰沉地說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范閑搖了搖頭:「爹,不用瞞我了,我現在什麼都知道了,我的生母是葉輕眉,生父是當朝皇帝,當年母親即將臨盆的時候……」
「住口!」
范建厲喝一聲,而後霍然起身,腳步疾疾地走到范閑面前,壓低了聲音道:「隔牆有耳!」
范閑神色絲毫不變,微笑道:「府里有皇帝的探子,這我知道,不過沒關係,我已經布下手段,我說的話傳不出這書房。」
「就算是大宗師在門外,也聽不到隻言片語。」
范建眉頭緊鎖,目光難以置信地望著面前這個變得無比陌生的少年。
「……伱到底怎麼了?」
「只是知道了真相,看清了些事實罷了!」
范閑搖了搖頭,而後將手搭在范建的肩膀上,溫聲道:「爹,您坐下,讓我講完這個故事。」
范建眉頭緊緊皺起,目光深深地望著范閑。
「你可知,有些事情,一旦捅破,就再無回頭之日了!」
「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范閑笑了笑,攙著范建回到書桌後方。
待其坐下后,范閑才繼續說道:「那一年,母親懷了孕,在京都外的太平別院修養。」
「也是那一年,定州傳來急報,西胡大舉來犯,定州軍竟然不能敵,皇帝立刻決定御駕親征,並且從京都帶走了您。」
「數日之後,燕京傳來急報,北齊大軍來犯,大有大舉攻伐之意,皇帝親自擬旨,派遣監察院院長陳萍萍前往燕京坐鎮。」
「而在這時,一位神廟使者自北方而來,目標赫然是我母親葉輕眉。」
「為了保護她,五竹叔不得不離開京都,前去堵截那位神廟使者。」
「爹,您說巧不巧,身懷六甲,正是最虛弱之時的葉輕眉,身邊的所有親近之人竟然都被調走了!」
范建臉色陰晴不定,沒有回答范閑的話。
范閑也不在意,或者說,他本來就沒打算讓范建回答。
他只淡淡地繼續說著:「當所有人都被調離了京城,當葉輕眉即將生下孩兒時,整座京城中醞釀了許久的殺意終於爆發了。」 「皇后之父,太后之兄的國丈,在宮中的授意之下,領兵殺向太平別院。」
「京都之中,無數隱在暗中的朝臣世家,外戚親貴,也都帶著人參與了暴亂。」
「而樞密院正使秦業,在面對京都大亂的時候,非但沒有阻止,竟也暗中派了一隊人馬,前去太平別院誅殺那個即將誕下孩子的母親!」
「那一年,正月十八,整座城的人都在殺她。」
聽到這裡,范建終於忍不住說道:「你說的這些人,現在早就已經死了。」
范閑點頭道:「這我知道,我還知道,您當年察覺到異常,千里奔襲趕回了京都。」
「但您孤身回京,面對整座京城的殺意,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辦法,正巧,您的大夫人為您誕下了一位麟兒,您看著她們的樣子,忽然有了一個主意。」
此時,范建已經垂下了腦袋,低聲道:「夠了。」
范閑依舊平靜地說道:「您與大夫人起了爭執,誰也不知道你們在爭吵什麼,他們只看到您最終帶著一個食盒,臉色陰冷地走出了范府,只留下大夫人凄慘的哭聲。」
「嘭!」
范建一拍桌子,怒聲道:「我說夠了!」
范閑嘆了口氣,走到范建身後,輕輕順著他的背。
「爹,我不是想揭您的傷疤,只是想告訴您,我真的什麼都知道了。」
「……」
范建沒有回頭,只是低聲道:「誰告訴你的,五竹嗎,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
聽到范建的低聲喃喃,范閑不由得幽幽地嘆了口氣。
原著中並未正面描寫過當年的事情,但根據一些隻言片語,范閑推測出了真相。
當年范建回京后,忍痛將自己剛剛出生的長子帶到了太平別院,讓他替范閑而死。
叛軍檢查過葉輕眉與范建長子的屍體,確認母子雙亡,這才成功拖延了時間,讓范閑活著撐到了五竹的歸來……
可以說,在整部慶余年中,范建為他做出的犧牲才是最大的,甚至隱隱超過了陳萍萍。
望著范建近在咫尺的背影,范閑輕聲問道:「爹,陳叔回京后,您跟他見過面嗎?」
「陳叔?」范建微微皺眉,偏頭道,「陳萍萍?」
范閑笑道:「我虧欠他良多,叫聲叔應該不妨事。」
范建有些意外,但並未對此表達什麼看法。
范閑笑著說道:「如果您見過他,應該知道,牧兄引我加入了一個勢力。」
范建挑了挑眉:「天庭?」
范閑笑著點了點頭,道:「你們果然見過面了——沒錯,對於這個世界來說,那地方說是天庭,也絲毫不為過!」
「總之,我在那裡看到了自己的過往,也看到了你們的所作所為。」
「您當年為我所作的一切,也是天庭的人展示給我看的……」
范建怔怔地聽著范閑的話語,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世間竟有這樣的地方,可以讓人知曉過去,查探未來?!
沉默片刻,范建忽然道:「老五知道你加入了天庭嗎?」
范閑點頭道:「五竹叔已經在那裡了,您也知道,因為當年的一些事,五竹叔丟失了一些記憶,我拜託天庭某位成員幫忙,他會替我治好五竹叔。」
范建皺起眉頭:「也就是說,五竹現在不在你身邊。」
范閑點了點頭。
范建心裡升起一絲不詳的預感,忍不住皺眉道:「你今天與我攤牌,到底想要做什麼?」
說著,范建又忍不住鄭重地補充了一句:「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要勸你,不要衝動!」
范閑笑道:「您放心吧,我不會衝動的……只是您不覺得太巧了嗎,在我娘最虛弱的時候,所有人都被調離了京城,您覺得,這世上誰會有這個能力呢?」
「……」范建眉頭緊鎖地望著范閑。
良久后他搖了搖頭,斷言道:「不可能,陛下深愛著你母親。」
范閑淡淡道:「他愛葉輕眉,但他更愛他自己,爹,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母親的那一套觀念,對於任何一位皇帝來說都是洪水猛獸。」
范建死死盯著范閑道:「你想說,是陛下暗中謀划,殺死了你娘?」
范閑輕聲問道:「如果真是如此,您會怎麼做?」
范建沉默良久,手臂頹然垂下,淡淡道:「我會告老還鄉。」
范閑嘆氣道:「我覺得也是。」
范建盯著范閑道:「這些都是天庭告訴你的嗎?」
范閑想了想,搖頭道:「前面那些是,至於皇帝殺了我娘,這是我猜的。」
聽到范閑善意的謊言,范建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
而看到這一幕,范閑心裡不由得嘆息一聲。
范建確實深愛著葉輕眉,但同時,他也是個傳統的臣子,對皇帝無比忠心,哪怕最終知道是皇帝殺了葉輕眉,他也不可能像陳萍萍那樣真的出手弒君。
范閑言語試探過後,發現對范建的攤牌,目前只能攤到這種程度了。
若是透露得再多一點,且不說范建會不會出手阻止他,單是讓這樣一位為自己做出巨大犧牲的父親糾結於親情與忠義,便不是為人子所應該做的事情。
范閑想了想,發現還是得去一趟監察院,見一見那個書里神交已久的陳萍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