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永恆天堂
天堂在哪裡？
巨吸引子集中了巨大質量，幾千萬秒差距範圍內的所有星系皆受它影響，在原本朝向重力中心的運動中偏向，這樣的引力是何等巨大而不可測。
按照帕弗洛的計算，巨吸引子的總質量為五的一千零一十六次方倍太陽質量，或五十萬倍銀河系質量。這是個什麼概念呢？對比下就清楚了。
處女座超星系團的總質量僅為十的十五次方倍太陽質量，小得可憐。
處女座超星系團不夠比，那就再比較下比它更大的本超超星系團。
超超星系團不是科學界正式命名，專業上仍稱超星系團，只是為了在表述上區別圍繞它重力中心公轉，在其引力範圍內從屬於它的其它超星系團。
在天文愛好者眼裡，本超超星系團有個非正式的名稱：永恆天堂。
天堂有著類似於羽毛狀的龐大結構，跨度達一點五九億秒差距，約五點二億光年，內含十萬個星系，包括處女座超星系團、長蛇-半人馬座超星系團、孔雀超星系團等約三百至五百個星系團和星系群，實際數字更高，因部分天區被銀河系隱匿帶遮蔽而看不到。
橫跨長達五十二億光年的虛空天界，與之遙遙相對的，就是鳳凰超星系團，俗稱鳳凰星雲。
天堂超超星系團重力中心位於本天區中心略向西向上一點的位置，與之相鄰的同等級超星系團有夏普力、武仙座、后髮座、英仙-雙魚座超星系團。
彼此的邊界在天堂超超星系團被最終確認前，仍然無法判定。
目前，已知宇宙的最大結構是大尺度纖維狀結構，纖維組成了宇宙中空洞的邊界，空洞內幾乎空無一物，而纖維則由數量眾多的超星系團組成。
如此巨大的超星系團也只是呈纖維狀分佈，那宇宙大到何等程度？
觀察組在記錄八千多個星系位置和剔除宇宙學紅移后的相對運動后，建立起一個宇宙流模型。
分析發現，在天堂超超星系團中心，距地球一點五億至二點五億光年範圍內，有個神秘區域是數萬星系質量的引力中心，即稱為巨引源的重力中心。
數億光年外的幾百萬星系皆受其影響，圍繞它公轉，朝向它運動。
通過分析星系運動，並藉助將本動速度和宇宙膨脹效應分離的維納濾波方式，分析出三億光年(九千二百萬秒差距)範圍內存在流動模式。
該模式表明天堂超超星系團正以超過每秒四千四百公里的速度，向著夏普力超星系團方向遠離，據此推測二者有可能是更複雜結構的一部分。
相比此遠離速度，銀河系的速度不到每秒八百公里，永遠追不上。
在特定超星系團內，所有星系都朝向質量中心運動，然而天堂超超星系團內的所有星系卻一反常態地向重力中心運動，從而影響了包括銀河系在內的本超星系團所有星系的運動規律。
顯示重力中心大於總質量，其影響也就大大超過引力所能控制的範圍。
天文學界通常的看法是，一個超星系團只包含二至三個星系團，擁有幾十甚至幾百個星系團的情況極罕見，加上突出的扁形結構表明有自轉，說明天堂超超星系團已是宇宙最大結構之一。
宇宙中或許還有更大結構，但因實在太大，無法觀察到它們的運行規律，難以再細分下去。所以，從專業角度看，超超星系團之上就是整個宇宙了。
因此，與會科學家們普遍認為天堂超超星系團中心的那片神秘區域，只有重力中心，巨吸引子就是巨引源，二者沒有區別，並非沒有道理。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如此龐大的巨無霸級超超星系團，總質量也只是銀河系的十萬倍，相比巨吸引子的五十萬倍，少了整整四十萬倍，怎麼解釋？
迄今為止，觀察組通過長期觀察、對比，也只在巨吸引子控制區域發現了七千五百個星系，實在太少，這也成為否定帕弗洛觀點的有力證據。
但帕弗洛反覆計算后認為，之所以出現與其巨大質量所形成的引力不符的情況，是因有百分之九十的質量是以暗物質的形式存在，所以觀察不到。
暗物質控制著星系自轉的某些方面，以及星系間的引力相互作用。
人類雖然看不見暗物質，但可以肯定它們產生引力，和暗能量形成對稱作用，可要確定它們的組成部分，卻又是現代宇宙學面臨的最大挑戰之一。
觀察表明，巨吸引子周圍的球形區域給含有巨量壓縮物體的每個星系都「罩上了光環「，包括木星大小的行星、褐色、白色小恆星和恆星質量黑洞。
這些天體的暗物質成分屬於十分寒冷的弱相互作用的巨大微粒，它們穿過遙遠的太空抵達太陽系，始終沒與正常的原子、電子或輻射互相影響，又或許溫度極高，是巨量微中子。
總之，無法探尋，所產生的問題比想要得到的答案還多得多。
不獨於此，讓帕弗洛頑固地堅持己見的，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證據。
觀測組深入分析后發現，C87存在大量輻射熱X射線的氣體圈和環。
這些氣體圈和環由滲入星系團和環繞C87的氣體因超強壓力波而引起。
壓力波由超巨黑洞噴流拋出物質時，因速率變化形成噴射物而產生。
每過六百萬年，超巨黑洞就會發生一次規模相對較小的爆發，其中一個環繞超巨黑洞，直徑為八萬五千光年的激震波環，則由一次主要的爆發形成。
其他的顯著特徵還有長達十萬光年發出X射線的狹窄細絲，七千萬年前爆發的熱氣體中出現的一個巨大空洞，和分佈範圍十分廣泛的暗物質等。
這些頗有規律的爆發阻礙了大量氣體的儲存和冷卻成恆星，顯示C87星系的演化過程受到了強制性干擾，未能發展成更為巨大的螺旋星系，從而限制了處女座超星系團向更高層級演變。
多種明顯帶規律性的影響類似於降維打擊，很難說是自然現象。
由此，帕弗洛認為巨吸引子必然有意識存在，那片神秘區域有極高的場密度和物質密度，很可能是高維空間，以暗物質形式寂然地隱藏起來，所產生的巨大引力才十分隱秘難測。
綜上可知，巨吸引子不僅拯救了太陽系，牽引本星系群遠離，令C87中心超巨黑洞漫遊，使處女座超星系團的所有星系大尺度流動偏向，開啟宇宙大膨脹時代，也令天堂超超星系團重力中心向緊靠本天區中心的右方斜向運動。
巨吸引子才是真正的天堂！
說到這裡，他激動地揮舞雙拳，大聲咆哮著宣告，唾沫星子橫飛。
經過長時間絮絮叨叨式的詳細比較和深入分析，加上越來越清醒，他腦中不時蹦跳出稀奇古怪的念頭，使許多原本胡亂的想法也變得條理清晰起來。
他因而有了更多自信，對瞪大眼、張大嘴聽著的眾人，特別是對該死的普羅米斯展現出勝利者的驕傲姿態，以作為優秀科學家十分難得的嚴謹態度，過於冷靜而激動地對大家迎頭痛擊：
「雖然超星系團內星系團的速度彌散度約每秒一千至三千公里，但各星系團之間的引力相互作用要比星系團內各星系之間的引力作用弱得多。
「且超星系團的存在，表明宇宙空間的物質分佈至少在一百百萬秒差距的尺度上是不均勻的，因而超星系團並不穩定，彼此間的引力作用只會更弱。
「但我們觀察到的結果卻是，天堂超超星系團的引力半徑儘管只有二點六億光年，卻有遠超其總質量的超強引力，不僅均勻地將其控制範圍內的幾百個星系團和幾萬個星系吸向重力中心，還迫使其引力範圍外，數億光年內的幾百萬個星系都在朝向它運動。
「噢！好好想想吧，想想吧！單靠長蛇-半人馬座超星系團的重力中心，能做到嗎？能使處女座超星系團，乃至整個宇宙發生如此大變化嗎？結論必然是存在上帝的巨吸引子。」
所有人都沉默了，沉默於這無法相信的足以震驚宇宙的驚世大發現。
因為大家知道，帕弗洛的奇思妙想通常都是宇宙級別的，比如當年切夫媞生命垂危時，他為了救她，竟想出用粒子對撞機來轟她脆弱的小腦袋。
從原來的否定，到過程中的懷疑，再到此時的啞口無言無力辯解，人們不得不正視帕弗洛的宏論有著和他的異想天開同樣驚人的說服力，像喝苦酒一樣細細品味他的胡思亂想。
卜藏沖肖赫塞斯眨眨眼，低聲說：「看來你得再給他量量體溫才行。」
肖赫塞斯狡黠地說：「我可沒帶體溫計，最好是女王趕緊病倒……」
卜藏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不解地問：「幹嘛要女王病倒？」
「早點把他嚇醒。」
普羅米斯趕緊給帕弗洛倒了杯熱開水端過去，說他口渴，要他快喝。
帕弗洛這時的確因滔滔不絕地闡明震驚宇宙的奇思妙想而渴的不行，萬分感激地看了眼該死的普羅米斯，咕嚕咕嚕地將一杯水喝下，說得更來勁。
普羅米斯看著好友，深知他內心的痛苦，需要某種形式的發泄，而眼前這種十分嚴肅、隆重的學術研討會，無疑是難得的發泄場合，實在不忍心打斷他，只好尷尬地聽他吐酒後真言。
面對浩瀚無盡的宇宙，天文學意義上的些許偏差如同小數點後面幾十個零之後的數字，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但帕弗洛卻於這樣的忽略中意外地發現了端倪，進而一窺天堂的奧妙。
真如他所說，巨吸引子就是神秘的高維空間，那天堂真的離人很近。
希望在所有人心裡滋生。
「記得多年前，就有玄學家、星象家預言，有的說天現異象，有的說毀滅將臨，只因缺少科學依據，我們統統將之斥為迷信，可現在卻應驗了。
「天啦！迷信的竟是我們科學家。
「看看那片神秘區域在天區的位置，重力中心，也就是巨引源是多麼地接近天區中心點，或許巨吸引子就在中心點上，上帝正通過它改變宇宙……」
說到這裡，他萬分憧憬地望向窗外，望向太空，望向不可見的天堂。
「你是想說那兒就是上帝之所在？人類終能得上帝拯救？」
切夫媞無限欽佩地看著在她眼中變得越來越高大、偉岸的帕弗洛，彷彿那瘦削的身體已如擎天柱般雄壯，儘管醉眼和邋遢樣兒並無多大改變。
因而，當忍不住打斷他滔滔不絕的鴻篇大論而提問時，她也不由自主地細聲細氣，生怕聲音稍微提高哪怕半度，也顯得十分不敬，於羞慚中自卑。
這一刻，帕弗洛的形象在所人眼裡，都是崇高至極，可惜時間太短。
「是嗎？這……這我可沒想過，只是覺得宇宙和我們認識的不同……」
一說之後，他突然一愣，打個激靈，整個人愣在那裡，一臉茫然。
切夫媞笑盈盈地再次走近他。
她明知他在刻意躲避，仍不由自主地靠近，只因聽他說到天堂時，不由自主地想到拯救自己和族人的那個來自天外的悠遠的聲音，內心無比激動。
她殷切地希望帕弗洛的酒後醉言是神的啟示，是神對帕弗洛的開悟，以此提醒世人，即便大毀滅不可避免地發生，上帝依然會拯救人類，萬沒想到他答非所問，不禁有些失望。
她遲疑了下，才問：「那你到底想說什麼呢？酒還沒醒嗎？」
不論帕弗洛將責任看得多麼神聖，為了捍衛切夫媞的尊嚴和幸福，又是多麼地甘願犧牲自己，因而飽受巨大痛苦，可男人總愛在心愛的女人面前賣弄的天性，怎麼也改變不了。
他因再次見到切夫媞而激動，雖有意迴避，仍在賣弄天性的激發下，腦子裡不斷崩出酒精揮發后的奇思妙想，滔滔不絕地對巨吸引子作了精闢論述，迎來萬眾十分短暫的敬仰目光。
這其中，當然又以心愛之人的崇敬之情最為珍貴，得意忘形之下，陡然發現自己作了個天大的、根本無法自圓其說的假說，立時說不出話來。
現在，鮮花和掌聲在夢幻般的陶醉場景中如煙消散，心愛之人的疑惑目光尤如鋒利的匕首狠狠扎進胸膛，洶湧的鮮血流出，他又如何不揣揣不安？
他極力掩飾慌亂的心情，膽怯中低下頭，假意在身上尋找什麼，同時腦筋急轉彎，想趕緊找個什麼理由來說明下，卻摸到衣服口袋裡有個麻花。
哪來的麻花？
一愣之下，他才想起是在草帽酒吧發酒瘋時搶來吃的，拿出來看看，記得明明是吃完了的，不明白怎麼還有個沒吃掉，難道該死的酒還沒醒嗎？
切夫媞見他仍是一副半醉半醒的樣子，只管瞧著手中的半截麻花發獃，更加失望，但想他內心的痛苦不亞於己，不可輕易責備，便關切地柔聲說：「你先休息下，等酒醒了再發言。」
可這樣的關心讓帕弗洛更心慌意亂，因為他看到了她眼中深深的失望，正要說剛講錯了，只是一通胡亂的猜想，不足為憑，就覺自己如掉進寒冷的冰窟里，鼻子一酸，淚眼模糊。
一時間，他心潮起伏如大海，想我已經失去了她，不能再讓我僅剩的高大、英俊的偉岸形象也在她心中失去，說什麼也得找個理由來辯解才行。
問題是一通胡侃是如此地誇張，無來由地猜想，又怎能自圓其說呢？
「快想！快……」他慌張地提醒自己，腦細胞飛快地閃躍，迫切希望將天才的本領發揮得淋漓盡致，再現偉大奇迹，以挽救自己高大而可憐的形象。
噓聲和嘲笑聲又響起。
他愈發慌亂地胡思亂想，管他正不正確，只盼想到什麼說什麼，腦中突如電光一閃，想到個足以擾亂所有人的正常思維的理由，迫不及待地大聲說：
「光速！想想我們自以為演算正確的光速和超光速，想想它們……」
他大聲叫嚷，不顧三七二十一地尋找錯誤的理由，為錯誤的結論辯解。
可光速或超光速，與巨吸引子，或者說上帝偉大的拯救，有什麼關係？
「有個屁關係！也就和質量、能量有關……」他在心裡狠狠地罵了句，沒想到一開口又錯了，懊惱不已。噢，這酒真他媽喝得太多了！想起那強壯女人的肥墩墩的大屁股，哀嘆。
他幾乎已快沮喪地癱軟在地，打算徹底放棄自己高大而可憐的形象了，卻剎那間想到空間變值，一下醉醺醺地大笑起來，將滿嘴的酒氣吹遍會場。
天啦，自己不是一直對該死的普羅提出質能方程應考慮空間變數嗎？
這他媽說不定就是關係。
他想著，下決心東拉西扯地狡辯，能體面下台就行，哪怕滿嘴跑火車。
光速或超光速有什麼問題？
一樣的原理，一樣的公式，一樣的方法，一樣的參照系，可結果卻有很大差別，而且計算者還是鼎鼎有名的科學家或專業人士，不該犯低級錯誤。
奇怪嗎？
人類在計算光速或超光速時，的確頻頻出現這種匪夷所思的情況。
如太陽系距銀心約三萬光年，飛船以無限接近光速的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超高亞光速飛行，大概三十年後到，而半人馬座距太陽系四點三光年，僅是三萬光年的三萬分之一多一點，卻有人算出以光速飛行，要十年後才能到達。
就是說，相較為三萬分之一刻度的距離，比以更慢速度到達銀心的三十多年，竟還多花費整整三分之一的時間，這顯然不符合人們對光速的理解。
再如，同樣是光速，有人算出飛船隻需不到一百年，就可飛出銀河系。
但按同樣時間，又有人算出需以超光速的二千零八十三倍，才能在百年內穿過直徑達二十萬至三十萬光年的銀河系，而以相同超光速穿越僅比銀河系大一倍的仙女星系，則又需一千六百年。
互比可知，經三十多年到達銀心的亞光速，竟比二千零八十三倍的超光速還快。這些可都是按同樣的距離、速度和原理、公式等計算出來的啊！
結果是如此地混亂，又如此地互相矛盾，問題究竟出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