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滅世之源
赤甲亓島位於水手大峽谷,方位偏北,由此東向入大亓洋,就到孛奴島。萬年前,島民刀耕火種,食古不化,又為海所困,出行不便,長期困居島中。
遠在這樣的蠻荒時代,即有華胥高人遠赴海外,行走四方,尋找奇花異草,丹石硃砂。偶一日,一高人乘船登上赤甲亓島,發現此地有一種很特別的土,內含某種神秘元素,是煉丹必備之物,但十分稀少。消息傳開后,便有不少華胥高人爭相來此煉丹,常年在深山密林中尋找此土,幾年、十幾年也不見人出來一次,十分神秘。
據說以該土配汞,加五金、三黃,經化學作用反覆氧化、積變后,便能製成上品金丹,有九轉還魂神效,以之點化自身陰質,就可化而為陽,加固龍虎胎息,培先天真氣,佐以奇門之術,天長日久,便能身輕如羽,脫五行之困,甚而長生不老,一飛成仙。
隨後,不斷有高人舉家遷來島上定居。相處日久,遂教導島民讀書、識字,種稻穀,造車船,學禮儀等,使之開化而有文明,逐步發展起來。
得益於高人的指點和教化,赤甲亓人成長很快,歷經歲月洗禮而有國家,對華胥文明十分景仰,經年累月地派使者前往華胥大陸學習,包括典章制度,經濟、軍事,文化等,連文字都用華胥文,五花八門,不一而足,不少人乾脆留下來。因而歷史上,赤甲亓人始終視華胥為宗主,女子以遠嫁華胥為榮。那些高人的事迹,便因之流傳下來。
老人簡單介紹后,說:「有關華胥高人的奇事,或傳之於耳,或載之於書,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所以,關於復活什麼的,並非虛妄之言。
「氏金莫從小聽老人講華胥高人的事,對煉丹什麼的很感興趣,沒事就去秋知山尋找那些據說是高人居住過的山洞,也不怕山裡時常出沒的灰熊和野狼,還將找到的煉丹爐向大家炫耀,讓我們這些小夥伴羨慕不已。他這方面很有天賦,常給我們講一些煉丹的方法,還做實驗給我們看,讓我們吃驚得說不出話來。那時,我們就很崇拜他。
「至今,我也不知他是怎麼弄懂那些高深的煉丹知識的。村裡人說他是瘋子,其實是我們這些俗人理解不了他。如果不是被逼充軍和加入西極天樂教,我想他也不會毫無人性,連阿塔惠都殺。我們被帶到貝國后,據他說,有好幾次單獨提審,都問到復活的事……」
「你應該是第二批送走的吧?我知道第一批就氏金莫他們十來人,半途被劫,下落不明,後來才知他就關押在貝麗仙國。你是怎麼見到他的?」
「是啊,那時案子分批審理,氏金莫這些重要的科學家最先受審。你被解職,我們都有不祥之感,很快就發生氏金莫他們被劫持的事。我們最初也不知是被押往貝國,一路上用黑布蒙住眼睛,後來放出來也這樣,至今不曉得關押地點,只知道是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監獄在地下。到了后,因獄方要我照顧他,才知他就關在那裡……」
「那他有沒有講他是怎麼到貝國的,又有哪些人審問過他?」
「印象中,在黃金洲就你、米勒少將,還有西姆,其他人不記得了。
「你出事後,我們就被押來了。氏金莫說米勒將軍向他保證,只要大家服從命令,就有機會重獲自由。照理說,我們死後能歸葬家鄉,已很滿足了,那還敢有其他奢望啊!但一來大家都聽氏金莫的,二來米勒的保證也確讓人生出希望,便懷揣僥倖,聽從安排了。
「到貝國后,也審過幾次,因是秘密審訊,不知道對方是誰,所問也都是與西極天樂教有關的事,那些你都知道。皮耶說你重查案子,怕有什麼重要原因。我想也必如此,你才不怕暴露,再去長西町調查。我知無不言,就當是給自己身後一個交代吧。」
培爾金特記起當年就是因向米勒彙報魅曜黯靈而遭調離,隨後被追殺,妻兒慘死,不禁難過。想:米勒詢問復活,必然與魅曜暗靈有關,可為什麼研究機構一直找不到呢?追查到他時,他已在家中被人勒死,線索中斷,但有權知道魅曜黯靈秘密的人,顯然不限於他。這些人是誰?和西極天樂教有無關係?那個西姆從沒聽說過,是化名嗎?
他又想,宓妃說黑袍教士是特種兵,大羿也在黑十字會禁地見到復活場景,難道該機構不在貝軍內部,而是假借黑十字會、喜樂盟這些神秘組織為掩護,秘密進行?這百年間,情報局將四大行星找了個遍,也沒找到,除非是在外太陽系。果如此,可沒法找。或許一開始就被誤導了,以致徒勞無功……嘆口氣,再問:「就這些嗎?」
老人搖搖頭,瞧著杯中濃濃的茶水不語,彷彿生命在這一刻突然凝結,天地一片空茫茫。
過了會,他直起身子,正襟危坐,瞧著培爾金特,平靜地說:「皮耶之前來看我,提到你懷疑T病毒和氏金莫有關,又說幫你查到他墳墓。戰爭期間,皮耶只是個級別很低的軍曹,現在卻能如此不顧生死地反省自己犯下的罪行,真令我這個曾經的上司羞愧啊!這些天,我一直徹夜難眠,無法安睡。請您來,是想告訴您一件事。
「多年前,我在電視上看到個人,一個面色陰沉、冷削的人,挺瘦,很高,他在一個競選集會上演講。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當年曾見過這人。
「那是我們剛被押到沙漠的地下監獄不久。一天,這人來監獄訓話,要我們深刻反省,洗心革面,完了把氏金莫單獨留下來。之後的十多天,氏金莫每天很早出去,半夜才回來。
「自在瑪亞特火山遇險后,他身體一直很差,三天兩頭得病。所以我到監獄后,奉命照顧他,曾問過他被劫持的事,他卻要我什麼都別問,說只要看到我們活著,他就放心了。
「一天夜裡,他哭起來。我問他出了何事?他遲疑半晌,才說他們逼他講什麼病毒,就是天之聖靈,還說這是人類三大秘密之一,講出去便無保命的籌碼,可不講大家都會死。
「我問誰逼他。他說就是訓話的那位長官,還有個叫費……費比什麼……」
「費比奧盧茲?」
「對對!就這名字,想不到你知道。對身不由己的事,我只能勸他走一步算一步,不妨設法拖延。可他說那長官限了時間。這一來,我也無話可說。
「幾天後,他情緒好轉,又有說有笑,似乎那長官給了他什麼好處。之後,他們給他單獨安排了一個房間,有專職的護士照看,飲食也好。
「之後的一天,我因病去監獄醫院問診,碰巧見到他,便悄悄問他情況如何?他本來猶豫,卻抑制不住興奮,說前後教了半年,他們很滿意,表示繼續合作,一起研究快速成神的法子,還說正修建一個研究所,不久就能出去工作,要我務必保密,說他做得越多,便越能幫大家保命。從那以後,他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到後來再沒見過。
「出獄后,我暗中多方打聽,直至回岡鹿見到皮耶,才知他很早就已經死了,聽說葬在家鄉,便很有些不解,卻不敢把復活的事講出來。這幾天回憶往事,突然想起,不知他從事的研究是否和T病毒有關?要知道,氏金莫就是病毒,病毒就是氏金莫啊!」
培爾金特疑惑地問:「你說那長官面色陰沉、冷削,挺瘦、很高,是不是布林貢人?」
老人瞧著他,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培爾金特啊地一聲驚呼,兩百年間所發生的許許多多事,在他腦子裡逐一閃現出來,竟因這人變得異常清晰、完整,又是那麼地若合符節,困擾一生的諸多疑問、謎團,也因此人而有了答案,頓時什麼都明白了,匆匆告辭。
老人送他到門口,說:「腿腳不便,恕不能遠送,盼您一路保重。」
他嗯了聲,頭也不回地離去。
車開出不遠,就聽一聲槍響,叫聲不好,急忙奔回小木屋,見老人已死,子彈對穿太陽穴,流出好大一灘血,卻是為了保護他而故意自殺。
之前探測時,他就發現老人身上帶著一把手槍,但想是出於安全考慮,且自己也帶槍,便不怎麼在意,不想他竟自殺,看來老人為見他,早做了一死的準備,心裡好難過。本想將他埋葬,又想這樣反而容易暴露自己,辜負老人最後心愿,長嘆一聲離去。
此時天色已晚,他聯繫皮耶告之死訊,撥打好久也無人接聽,心一緊,頓感不妙,驅車飛快地穿過小鎮直奔聖柯敦,同時用手機預訂機票,準備連夜回莒倝基地。他既知兩百年來苦苦尋找的幕後真兇是誰,便知當世除華胥人外,再無人能助他偵破此案。
他剛選好航班,就覺隱隱一痛,低頭就見胸口噗噗冒血,飄出絲絲白煙,不知如何中槍的,隨即見車窗外一條黑影飛過,又瘦又長,一閃而沒。
霎那間,他腦子裡浮現出飛機上那個瘦長男子站在身後的情景,戴著墨鏡,一身黑,神情冰冷,隱含殺氣,曾提醒……這是他最後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