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詭異真相
「實驗結果完全證明他是對的。我一開始不信,但看到小白鼠活蹦亂跳的樣子,全信了。小塔提太聰明了,才八九歲啊!可比我這個只會打打殺殺的父親強多了。不過,他說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要再做幾次實驗,因美絲依頭兩次流出來的都是屍血,毒性極大,要等魅曜黯靈多釋放幾次,血才純凈。我怕視頻通話被監控,所以只能當面談……」
切芙媞高興地連連點頭,喜悅的淚水不住流出來,歡喜地說:「謝謝你!謝謝小塔提!過兩天就帶他來見我,我要親自獎勵他。難怪母親一再叮囑,說魅曜黯靈藏著宇宙的秘密。」
「只是小塔提說這隻能減緩衰老,要真正實現水火交融,仍需依靠肖赫塞斯他們,畢竟DNA有別。他建議用美絲依的血做介質,嘗試融合兩種DNA……」
「嗯,我會考慮。他能做到這一步,已是奇迹。太了不起了!創世主指引我們來太陽系尋找生命之源,雖九死一生,總算見到了曙光。等你再弄到美絲依血,我就讓肖赫塞斯他們研究。成功之日,便是我族脫離苦海之時。」
「如果他們比較你DNA,發現和他們的有不同,會不會……「
「問題不大,畢竟都是人類,也都是碳基生命,主排序和螺旋體結構基本一致,就算有差異也正常。比如同為人類基因,包括所有的遺傳指令絕大多數相同,但胚胎剛發育時,個體所使用的組裝指令的關鍵部件又有很大差異,產生許多特有特徵,所以每個人才獨一無二。類似這些他們都很清楚,不會引起多大懷疑,你別擔心。「
「我就是擔心他們對你不利,你一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
「危險隨時都有,我自能應付。我相信普羅是真心愛我的,只是還需要時間忘掉過去。二老對我也不錯,就是因宓妃的緣故,稍有些芥蒂。信任方面應該沒多大問題,關鍵是技術和時間。來的路上,我發現……算了,不提了。說說你是怎麼找到美絲依的?」
「我假扮黑袍教士進入他們的地下密室,見氏金莫正在做一種奇怪的手術,反覆給美絲依屍體放血、灌血,沒多久就見她活過來,這才知道她血有古怪,便悄悄從血溝中提取樣品。後來大羿有難,救了他后再去找她,卻不見人,不過我已發現黑袍教士行蹤……」
「你要小心,非萬不得已千萬別出手。水分子人終究和我們不同,他們心胸狹隘,膽小自私,又極兇殘暴虐。看看那些小灰人、小綠人多慘。」
「知道了,主人。我去過貝麗仙沙漠深處的五十區,看到了那些慘遭解剖的小灰人、恩科特星人。唉,水分子人虛有其表,自甘墮落,真沒資格稱人類。對了,培爾金特去孛奴國了,我猜他應該是去弄清刀削臉身世。宓妃犧牲后,他情緒有點兒反常。」
「他一個人還是有駁魂戰士同去?」
「他自己。不過至今未暴露,應該沒什麼危險。他警惕性很高。」
「這可難說。他託人從民事廳調取檔案,查阿塔惠和奎該,已夠輕率了,現在又去孛奴,更引人注意,若再跑去倞柰,簡直不打自招。你想,他查的是涉密檔案,雖已解密,但監控系統仍會自動識別、記錄,只要追蹤電子郵件,就能查到他。別人不可能不知情。」
「但貝軍至今未採取任何行動,說明並未識破他身份……」
「不可以這樣僥倖地考慮問題。你也不想想,西極天樂教餘孽至今未肅清,當年幾大族軍隊都是他們重點滲透的對象,難保現今沒有。如果他們已經發現,卻故意按兵不動呢?」
「啊!真要這樣,那培爾金特可就凶多吉少,太危險了!」
太空堡壘悄悄躲在了弗珀斯身後,星光撒在曠野,變得格外地亮,卻擺不脫曠野死寂的氣氛,如死人慘白的臉。深秋的秋草還算茂盛,深長及膝,只是要不了多久,就要枯萎了。
悶熱的季節已過,秋夜冷嗖嗖地,令沙沙的腳步聲也帶著些許零落的寒意。荒塋散落在荒野中,殘缺破敗,陰沉地隨長草的搖曳,散發出森森鬼氣。
野狐迷離的媚聲飄來,依稀伴隨著女鬼勾心的攝喚,讓人驚魂難定。
遠處,斷垣殘壁橫亘。
不知從何時起,曾經冒著裊裊炊煙,響著舂米聲,不時有老牛哞哞地叫的長西町,成了孤魂野鬼的失落園。培爾金特沒想到百年後再來,倞柰的鄉下已是這樣可怕的死地。
最後的赤甲亓人消失了。
赤甲亓是一個苦難的民族。歷史上,赤甲亓島曾是華胥國的一個遙遠方國,癸丑戰爭初期被孛奴國強行吞併,改為倞柰市。但赤甲亓人從不承認自己是孛奴人,也始終不與孛奴人通婚,除行政隸屬關係外,基本上處於自治狀態。長西町是島上的一個村莊。
癸丑戰爭期間,氏金莫、隆貝卡等長西町男人被孛軍強征入伍,十二歲以下登記為預備役,絕大部分戰死,剩下的後來隨氏金莫加入西極天樂教,可說每家每戶都犯下了罪。西極天樂教覆滅后,該村人斷絕了與外界的往來,孤獨地生活在僻靜的秋知山裡。
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奪走了全村人的命,從此煙火不再。
多年後,一架航拍直升機無意中飛過,發現了滿村的屍體,才知這兒鬧過瘟疫。民事廳曾經派出一支醫療隊進村調查,但沒呆兩天就跑出來,之後再也不管,據說怕被感染。
有人說是鼠疫,卻不見疫情傳播,似乎瘟疫是專為滅絕赤甲亓人而來。隨著調查人員相繼死去,該案遂成懸案。孛奴人自認是天譴,不敢張揚。從那以後,長西町成了鬼村,無人再來。
沒人說得清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孛奴國民事廳的朋友也只在調閱資料時才知曾鬧過瘟疫。
培爾金特上午到達時進村裡看過,裡面荒草萋萋,牆垮房塌,屍骨橫陳,一片荒涼景象。
記憶中的長西町是有煙火味的,女人們憔悴的神情和落寞的眼神,始終帶有渴望。他至今還記得小巷裡圍在火爐旁的幾個滿臉皺紋的女人,發出的乾癟的笑聲。她們毫不掩飾對男人的壞想,只為滿足生理饑渴。然而,便是連這樣乾渴的生機,也成了過往雲煙。
他感慨,循舊路找阿塔惠房子,看能不能清理出些遺物來,卻連一根木頭也辨認不出。殘存的記憶隨歲月飄散。時間帶走了一切,也掩蓋了一切。
他累了,胡亂地躺在草叢中望著星星歇氣,想那張少女清秀的面容,從慘白的星光中化出,飄飄渺渺地飛近,讓時間停留在浪漫的一刻。記憶中的阿塔惠溫順而柔弱,大抵做了鬼,也依然如此。他這時很想看看她鬼模樣。
他不怕鬼,只怕人。
冷冷的陰風吹來,似吸血的女鬼在呵氣,背脊一陣透涼。他忍不住打個寒顫,坐起來,拿出空煙斗抽,就見不遠處立著個黑黑的影子,細看下竟是阿塔惠,白卡卡的臉上垂著長長的黑髮,眼眶邊流著鮮紅的血,嘴唇翕了翕,欲言又止,忽然飄離不見。
他嚇一大跳,鬼使神差地追過去,卻發現是塊青石板,砌墳塋用的,旁邊還倒著好幾塊,鬼影消失處是座破敗而荒涼的孤墳,一時迷惑,如在幻中。
他鎮定下來,想阿塔惠鬼影的出現,是真還是假,有意還是無意?遲疑著一步步走向墳邊。
墳殘破,塋包削去一大塊,上面雜草叢生,一塊倒著的青石板上隱隱有字。他打開手電筒查看,見上面刻著姓名,頭兩字還算完整,第三字只剩一個草字頭,下面的兩字沒了。
他認出頭兩字是牛茲,正是要找的墓主姓氏,罵罵咧咧地說:「媽的,真是阿塔惠顯靈嗎?」拿起鐵楸挖墳。他白天找過幾處,沒找到,不甘心晚上又來,沒想到躺下就有。
鏟開塋包,就見棺材。
他小心翼翼地用鐵楸掀開棺材蓋,等屍氣和惡臭散盡了才湊近看,見屍骨平躺,骨架完整,有些發黑,憑直覺認為和中毒有關,但也不能排除埋葬地因環境因素而碳化的可能,如重金屬、有機磷或鉛含量超標等。
屍骨下的破棉絮墊散發著霉味,說明受潮較重。棺材里也沒陪葬物品,當真赤條條來去。他拿出捲尺小心地丈量了下屍骨,發現即便算上因脫水而縮小的原因,比例仍與所知不合,一屁股坐在地上,失望地想:「難道他沒葬在長西町?不應該啊……」
他遲疑著用鐵楸輕敲骨架,一敲之下,骨頭竟很容易地裂開,散成碎塊,閃出藍藍綠綠的磷光。連敲數次皆如此,心知有異,再用鐵鍬撥弄墊子,不料落手處一空,身子一傾,差點摔進棺材里,這才發現棺材下面有個暗洞。撥開墊子查看,見洞能鑽下去,一顆心忍不住怦怦跳,向四周張望了下,確信真沒吃人的鬼怪,大起膽子跳下去。
有暗道就有秘密。
他儘可能抑制住內心的激動,一手拿槍,一手拿著手電筒,警惕地躬身前行。暗道里透出絲絲寒氣。他緊張地瞪大眼搜尋,到盡頭后才鬆口氣。
盡頭處的洞壁上掛著一副銹跡斑斑的黑十字架,顯得年深日久,瞧形狀、大小和在美絲依家中見到的相同,只是十字中心空無一物,但凹孔里殘留了些石屑,可知原本鑲嵌得有滋養魅曜黯靈的隕石。黑十字架下面壘著個小土台,台上有根沒燒完的蠟燭。
他伸手掏摸,摸到張照片,忙拿下來看,發現竟是少女時的阿塔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