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冥域奇葩
冰花！
一朵朵冰花晶瑩剔透，姿態萬千，有的像花瓣，有的像松針葉，有的呈多面體，有的形成一條條細長的冰棱……發著淺白或暗藍色的幽光，一點點，一處處，飄飄洒洒又層層疊疊地散布在厚厚的冰層中，就像在無邊無際的天幕中閃爍的群星。冰花的世界原本美好，充滿聖潔的意味，但此刻在她眼裡，卻因了那份陰冷，顯得有些詭異。
單像素三維量子相機拍下的景象相當清晰，她如願以償，本該欣喜，可秀眉卻皺得更緊。
論功能，小嘀咕的探測技術和處理能力並不比單像素量子相機差，只是適用範圍有別，探測對象既不是深空，又無特殊要求，為什麼探測到的只是模糊的雪花點呢？
利用量子的無規漲落性質，對物體的光量子場或電磁場探測成像，是一種很特殊的手段。這種特殊性說明氮冰山有非同尋常的屏蔽能力。小嘀咕主動探測失敗，表明信號大部分被吸收了，量子相機因探測手段有著極高的隱蔽性，不直接探測冰花本身，而是利用其屏蔽時產生的反射能量的損耗，探測成功。顯然，屏蔽信號的不是氮冰山。
她腦袋飛快地轉動，有了答案，卻又因這答案而陷入更深的思考。
什麼物體有著如此強大的屏蔽功能？
電磁波按波阻抗分為電場波、平面波和磁場波，近場區和遠場區的分界面又隨頻率的不同而不同。高頻磁場的電場波、平面波很容易屏蔽，而要屏蔽低頻磁場的磁場波卻難。神秘物體將這三種波都屏蔽，說明其干擾頻譜具有整體屏蔽效能。可這就怪了。
照理，材料的導電性和導磁性越好，屏蔽效能越高，但實際上，金屬材料不可能同時兼顧這兩方面，也只有兼顧了，才會同時具有反射和吸收功能，將這三種波都屏蔽掉。
銅的導電性好，導磁性差，鐵則相反，普通材料達不到這要求。高導材料能複合電性和磁性材料屏蔽低頻磁場，讓很多探測器難以探測，可這依然難不到小嘀咕。能讓小嘀咕都難探測的，只能是某種極特別的、電阻幾乎為0的超導材料。
超導材料？這可是高科技，如果加上納米技術，就更不得了。
想到這裡，她目光一下變得冷峻，死死盯著圖像中的冰花。
她是華胥太空駁魂戰隊隊長，對電磁波在通訊、探測方面的技術應用，十分清楚，細思之下，終於明白，對氮冰山中的冰花，產生了很大懷疑。
她把戰友和緹旦人等叫到一邊，低聲說：「這座氮冰山有問題，信號被屏蔽不是因為特殊的地理環境和強磁場引起。看這些冰花，只出現在冰山下層，我懷疑它們是納米高溫超導體，因為只有高溫超導材料才能在液氮溫度條件下工作，而且必須是氧化物材料……」
「有敵情！」輯仲雄只聽了兩句就反應過來，和伯輅、吉爾吉烏對視一眼，說。
宓妃見幾個礦工仍很茫然，便擇要解釋：「高溫超導屏蔽體是金屬氧化物，通電下工作，作功將周圍的固態氮熱化成液態，氧與氮化學反應生成一氧化氮。為避免生成劇毒的二氧化氮，再設法將多餘的氧排出氮冰山，滲透到地表，所以大空洞內才有氧。這表明信號被屏蔽，氮冰山含一氧化氮和我們吸收到氧氣，都是人工所為。明白了嗎？」
貝麗仙人想了想，說：「我大概明白了，是有人在搞鬼，對嗎？我們該做什麼？」
宓妃臉上露出笑容，說：「這些冰花一樣的納米高溫超導體表明冰山下一定有人工建築，有人在冥王星偷偷摸摸地干見不得人的勾當，而且這些人很不尋常……」說到這裡，低頭沉思，十分擔心礦工們的安全，問貝麗仙人。「……主推進器還有辦法修好嗎？」
貝麗仙人搖搖頭，說：「你知道，離子飛船靠等離子體高速噴出后形成反作用力往前飛。我們採礦船的離子推進器屬普通的間接反作用類，也就是發動機和推進器分置。主推進器部分的陽極環形通道、陰極空心通道和磁場線圈全壞了，無法讓氙氣進入通道后啟動和維持放電的電子源，產生徑向磁場分佈。沒有電流與徑向磁場的相互作用，電子就沒法沿圓周方向作漂移運動，生成等離子體產生電磁加速力。只有換台新的。」
「那單靠副推進器能不能飛回封閉城？」
「噢！這可不行。離子推進器本就屬於小推力系統，何況採礦船還是民用的……」
「又要打仗，又要保護礦工，人手不夠。」輯仲雄瞧著宓妃說。
吉爾吉烏也擔心地說：「彈藥也不是很多，能不能等契他們來后再行動？」
宓妃沉吟了下，才說：「就怕等不了。我目測氮冰山有十公里長。從找到咖紅色冰山到現在，已過去二三十個小時，沒被發現，決不是對方的高科技手段探測不到我們。我猜測有三種可能，一是冥王星環境惡劣，系統不穩定，影響探測效果；二是空洞位於屏蔽範圍邊緣，暫時躲過；再就是對方早發現了，故意按兵不動。這三種情況都很危險。」
貝麗仙人一聽，忙說：「長官，先下手為強。趁對方還沒找來，我們先殺過去。」
宓妃趕緊搖頭，說：「我和戰友們去，見機行事，你們照顧好傷員就行。一旦發現情況不對，立刻駕駛採礦船離開，去緋紅色冰山那邊等……」
貝麗仙人著急地說：「這哪兒行！敵人既然厲害，數量必多，沒幫手可不行。」
緹旦人、布林貢人、仿生小寶貝和另外幾個礦工紛紛表示一起去，態度十分堅決，都想著有難同當，不肯苟且偷生。宓妃勸了好幾次也不行，末了只好說：「既然大家一定要去，那務必聽指揮，首先就是要保護好自己。我們打頭陣，你們跟在後面……」
武裝車和運輸車靜悄悄地駛入漆黑的冰原。
之前，這兩輛車因連續遭遇碰撞而有些損壞，后被礦工們修好，運送受傷礦工和充氧瓶到大空洞后，留在洞外，此時便利用起來。而在激烈的碰撞中，採礦船的高壓氧艙、氧氣瓶居然沒爆炸，也是幸運。兩車的智能系統經由小嘀咕控制，實現電磁隱形，不會被探測到。
小嘀咕一路探測，它的探測信號如被阻斷，就可據此獲知屏蔽範圍。屏蔽信號越強，說明距離屏蔽中心越近。為防止採礦船和留下來的礦工因偵察行動受影響，武裝車和運輸車沒直接進入冰原，而是從遠處繞了一圈才駛過去。宓妃膽大心細，不會莽撞行事。
一小時后，武裝車在距空洞數公里遠的一個暗處停下，正對氮冰山。因一路上要詳細探測屏蔽源，所以車速不快。宓妃低聲對大家說：「根據這一路探測的結果分析，這一帶已接近屏蔽中心，大家千萬小心。注意節約子彈，靠近打……」說罷，當先飛出去。
輯仲雄和伯輅各帶三名礦工分組行動。吉爾吉烏傷勢未痊癒，帶貝麗仙人和另一名礦工駕駛武裝車接應。這名礦工就是學會了給重機槍裝彈的那位。
宓妃斜向飛掠，在數百米遠處落下。以屏蔽半徑七公里計算，她此時已經非常接近屏蔽中心了，但四周除了光溜溜的氮冰山，什麼也沒發現。如果有人工建築，周遭一定會有通風口和出入口。鑒於冥王星極寒冷的氣候，出入口的門還需加裝防寒材料才行，這些都決定了不會無跡可尋。然而，都沒見到。她不信小嘀咕探測有誤，沉住氣繼續前行。
戰鬥在剎那間打響。
氮冰山邊緣靠盡頭的一側，有條狹長暗溝，好大一群黑影從暗溝裡繞過來，相距一兩公里遠。這麼遠的距離別人看不到，可她能看到，不待小嘀咕提醒，閃身卧倒，舉槍就打。小嘀咕的三維投影顯示對方有武器，但生命體征既像人類，又不是人類。
像人又不是人的人，是什麼人？
她第一個念頭是緹旦人抱著不放手的小寶貝，第二個念頭就是直接開槍，因為黑影遠比人影高。第三個念頭和第二個念頭幾乎同時出現：皮埃爾船長變異后留下的大腳印。
三個念頭合成一個念頭，就有五個黑影倒下。一念之間的快，就是這麼快。
槍聲一起，緹旦人和小寶貝緊隨輯仲雄就地趴下，抬手便要開槍，被輯仲雄一把按住，聽他說：「她在引敵，聽我號令。」趕緊點頭。就這麼一點頭間，宓妃的槍聲已在空中響起。
匆忙中，這群黑影向氮冰山一個低平的斜面開槍，那是宓妃剛卧倒的地方，騰起一團火，火光往空急撲，卻已看不到她身影。電磁槍蔚藍的閃光出現在黑影後方。團團黑影剛衝上氮冰山，劈面又是數顆高爆雷炸開。彈片噼噼啪啪地在冰面上急濺，眨眼間產生的高溫激起好大一團火，著地燒去，怪異的慘號聲立時恐怖地大響起來。
無論變異的是什麼，只要是因冥王星病毒而變異，就會極耐寒卻又極怕熱，一如卜藏所描述的那樣，適合人類的溫度對氨基生命而言，就是幾千度高溫。氮冰山底層含一氧化氮，遇熱即燃，雖不是衝天大火，卻也炘炘炎炎，熱氣烔烔，足以令它們喪膽。
宓妃利用氮冰設了個小小的伏擊。輯仲雄喝聲打，群起開槍。忽然遠處一聲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