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氮冰化氧

  「我用監控器探過，冰太厚，好像還有磁場干擾，信號無法穿透，很快就消失了……」吉爾吉烏說著，便要摘下吸氧器給宓妃，讓她吸氧，卻被她按住手，不讓摘。

  他急起來，說：「我好多了，你快吸下。這冰山是氮冰，洞里不止有氧氣，還有氮氣。我之前多吸了會，就胸悶氣緊，疲軟無力，很快昏昏沉沉，動不了，只好給你發信號。」

  宓妃見說，吸了兩口，拔出匕首挖洞壁。冰很厚，又堅硬，她剛恢復過來，力氣不夠，只挖出個巴掌大的地方，但已能吸到更多氧氣，歇了會再挖，終於挖到能將整張臉和頭盔都貼進去，連著吸了好幾大口，欣喜異常，從背囊中取出量子監控器來探測。

  冰山確如一道厚厚的屏蔽牆，阻斷了信號傳輸，可探測範圍很小，顯示這裡的地質狀況異常。氣體檢測分析顯示，偌大一座由氮冰構成的冰山，釋放出的氮氣並不多，否則，必致人體肺泡氣氧分壓下降，引起缺氧而窒息死亡。以吉爾吉烏此時極弱的身體狀況，若氮氣多，從洞壁中吸入的那點氧氣，根本不足以保命。

  她嘆口氣，說：「可惜小嘀咕沒了，不然它能探測到。洞里的氮氣不算高，侵入體內的不多，可用真氣清除。你等下也試試，這樣能多節約些氧氣。我再給你輸些真氣……」

  「別！我真好多了。你之前輸了好多，把我撐爆了可不行……」吉爾吉烏故作輕鬆地說，強撐著支起身來坐起，輕聲哼小曲兒，悠悠揚揚。

  她知道他那一臉輕鬆都是裝出來的，但見他吸氧后也的確好了些，也比較放心，便說：「那過一會再看看。你被怪物連踹幾腳，內傷很重，必須靠真氣治療。」

  「你過來時發現怪物沒有？我醒來后一直沒見怪，想不到這裡這麼安全。」

  「是嗎？」她聽吉爾吉烏這麼一說，也上了心，躬身出洞，見四野曠寂，了無生氣，目光所及之處，果然連個獸腳印也沒見著，暗暗稱奇，想起之前推出個開門，這一路走來，還真走出條活路，不禁感慨。以她目力之佳，既未見到怪物，說明這一帶還真沒有。

  她返回洞來，就著小冰洞吸了幾口氧，默運真氣吐故納新，人一下精神多了，打開槍上的強光燈查看吉爾吉烏臉色，見略顯紅潤，更加寬心，看來還真應了否極泰來之象。《河圖》果然神奇，因數成卦，因卦成象，象數圓融，網羅天地，無奇不有。

  她正想說回冥王之心去查看情況，忽然呀的一聲，問：「這洞會不會有古怪？」

  「你發現什麼了？」吉爾吉烏剛運行完一遍大周天，也正神志清醒，便問。

  「這麼大一座氮冰山，釋放出的氮氣卻不多，那隻能是被其他元素分解或中和了。冥王星的大氣主要由氮氣、一氧化碳、甲烷等構成，如果它們能彼此分解、中和，不應該只有這洞里才有氧。難道這座冰山中還含有能分解氮氣的其他元素？」

  「這我可不懂，得問你的普羅去。」

  「他遠在火星，怎麼問？就算聯繫上，回傳信息也要十多個小時。而且，化學知識還是問卜藏和肖赫塞斯兩個老頭兒好點。我看看有沒運氣，能不能找到信號……」

  她說著，去洞外點開通訊器，發現根本沒信號聯網，又返回來，喃喃自語：「氮氣、氧氣，氮和氧在一起會發生什麼化學反應？一氧化氮嗎？啊！」

  她立時想起卜藏曾介紹過一氧化氮是一種對血液流通具調節作用的信使分子，即一個自由基激活一個酶，且該自由基是一個內源信使分子。

  生命信息的傳遞，就是負責細胞間通訊的細胞外第一信使、跨膜傳遞的胞內第二信使和核內第三信使誘導基因表達和生理反應，最終決定細胞增殖、生長、分化、衰老和死亡的。一氧化氮屬細胞間通訊物質，沒有它，再多的細胞都無法協同工作。只有它和負責遺傳功能的核酸結合，才能實現人體的新陳代謝，確保健康。

  想到這兒，她說：「氮和氧在高溫或放電條件下生成一氧化氮，也可與氫合作生成氨氣，再經氨的催化氧化生成一氧化氮。這些都是基本的化學常識，之前怎沒想到？」

  她只知責備自己，卻不想之前死裡逃生，經過好長一段時間才逐漸恢復元氣，此刻能想到，已不算遲。其實就算正常情況下，不多個心眼，也未必能想到。

  「這一帶怪物不來，偌大一座氮冰冰山，釋放的氮氣卻少，洞里有氧氣滲出，氮氣和氧氣結合生成一氧化氮，還有強磁場，這麼多情況結合在一起，說明什麼？」

  她皺起眉頭苦苦思索，卻想不出，因為所牽涉的知識已大大超出了認知，不由嘆氣，說：「要是兩個老頭兒有一個在身邊就好了，連干五瓶酒也行。」

  吉爾吉烏忍不住發笑，他對隊長的性情太清楚了，要不大家怎麼都愛叫她虎妞呢？躬身起來，說：「我差不多可以了，這就回冥王之心去嗎？」

  她點點頭，當先出洞，走了半個時辰，又感呼吸不順。氧氣瓶計量顯示僅剩一半，靠這點二人去不了冥王之心。吉爾吉烏取下氧氣瓶遞給她，說：「我回洞里等你。」

  她望他一眼，默默離去，忽然通訊器響起來，疑惑地說：「契他們不是在土星嗎？怎麼這麼快就到了？」點開軍用頻道一看，驚呼一聲：「小嘀咕！」

  巨怪體內儲存了海量的氨氣，全噴出去，兩百多米長的龐大身軀一下縮成十來米，足見體內氨氣之多。換作其他星球，騰起的衝天大火球肯定將採礦船燒成灰。可冥王星上沒風，火勢必先往上躥，才會向四周擴散。小嘀咕便利用這轉瞬即逝的機會，操控採礦船飛速逃離。

  採礦船雖逃出生天，但經過連番猛烈的撞擊，剛修好的主推進器嚴重損壞，副推進器的推力有限，單靠它無法返回封閉城。小嘀咕能自動讀取、存儲生命體征，脫離危險后，指揮採礦船沿宓妃逃離的方向尋來，在咖紅色冰區發現她扔掉的氧氣瓶和爬行痕迹，再尋到氮冰區，卻搜不到信號，直到她和吉爾吉烏走出氮冰山幾百米遠，這才聯繫上。

  宓妃回到採礦船，和輯仲雄、伯輅互述經過，均感欣慰。礦工們見她巧笑倩兮，美目流盼，明媚如霞光，言行間自有一股英武之氣，幹練之風，美得不得了，俱各激動不已，張大嘴合不攏來，卻又不敢多看，慌亂地低下頭，偷偷兒瞟。

  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礦工們倒不是貪色唐突，實在是冰封帶環境太險惡，生活太艱苦，別說像她這樣容貌、氣質絕佳的美麗女子，便塌鼻歪嘴的真女人也難見到，當下情不自禁地圍繞在她身邊。布林貢人感念吉爾吉烏不顧生死相救，誠心致謝。

  大家商量下一步行動。緹旦人雖弄了個船長來當，但自知能力不足，且當同舟共濟之時，正該齊心協力，因而對宓妃十分尊重。此前，貝麗仙人和布林貢人已向礦工們講述了輯仲雄等人為保護他們，如何英勇作戰，而礦工們在冥王之心也親眼目睹，俱各敬佩，待知他們便是赫赫有名的華胥太空特戰部隊戰士后，連聲歡呼，激動不已。

  宓妃和契聯繫上后，沒談幾句，信號又斷，反覆調試都不行，只好先告訴大家別擔心，說救援戰艦正全速飛來，接著說：「半年前，我們執行任務時意外收到求救信號，因信號極弱，無法判斷準確位置，只能推測是在冥王星方向。但冥王星根本不適合人類，連科考隊都不進駐了，怎會有人呢？之後，封閉城警方查到皮埃爾曾冒險來冥王星採礦，問他，他卻說採礦隊早解散了，礦工不知去向。不久，我們獲悉他又要來冥王星，這便暗中跟來……」

  說到這裡，她猶豫了下，考慮要不要告知實情，過了會，才又接著說：「……皮埃爾突然暴斃，令人生疑。我們查檢了船上的食物和飲水，沒發現問題，懷疑……懷疑和某種病毒有關。他的離奇死亡，尤其是出現類似於蛇脫皮的癥狀，更讓我們確信這點。我們暗中搜查過好幾次，也沒找到他，直到採礦船降落，才發現蹤跡，當即一路追蹤而去……」

  礦工們一聽到病毒，無不害怕，都很緊張。緹旦人強自鎮定，問：「我有點不明白，採礦船又不是什麼大飛船，房間也有限，他能藏哪兒呢？」

  「我們認為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藏在採礦船外面，雙層船殼能保護他不被拋離。」

  「那……那不是太空服也有病毒？我們可都穿過……」一個礦工擔心地問。

  宓妃搖搖頭，說：「我們檢查過，太空服沒問題。他應該是怕熱，從未穿過。」

  這一說，礦工們個個驚異之極。他們常年在冰封帶挖礦，知道太空零下幾百度，若未採取足夠的安全措施，暴露其中，必死無疑。而且，太空這麼寒冷，就算穿上太空服也不覺得熱，怎麼皮埃爾就那麼怕熱，卻一點不怕冷呢？你望我，我望你，均覺惶恐。

  輯仲雄插話說：「小嘀咕暗中掃描過你們身體，沒問題，別擔心。」

  布林貢人感激地點點頭，仍不解地問：「他……他不穿太空服，怎麼就不死呢？」

  「想想那些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