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同為婦人,卻是雲泥之別
看著嶄新喜慶的鳳宅大門,陳老長櫃倒是很滿意。大門大戶,就該有大門大戶的排場。這不是臉面的問題,而是穩定軍心的問題!
尤其是這一年,鳳家多生變故。許多地方的掌事,免不了心裡會生疑慮。就怕鳳家倒了,自己這做了幾十年的活路,也隨之而去。
人心若是不穩,大廈將傾,不過片刻。
而聽到陳老長櫃找上門來的李婉兒,臉上的笑,沒了蹤影。在她看來,每次這老東西一來,准沒好事。
果然,聽著陳老長櫃問起今年紅錢怎麼放的事,李婉兒怒得拍桌而起。
「今年鳳家生意如何,難道他們心裡就沒點數?生意比往年差了不是一星半點,還有臉來討銀子!我欠你們的?不思怎麼把生意做上去,成日里,尋著機會借口,就到我這要銀子!看來,還是月銀給得太多!」
「咳、咳……」
聽聽,這都是什麼話!陳老長櫃胸膛氣血翻湧,以至於咳嗽不止。
「我就說嘛!平日里不見你為鳳家樓子里支事,說什麼重病不起!看來還是銀子有本事,能叫你這進了棺材的人,都活蹦起來!」
罵得多了,也口渴。李婉兒端起手邊的茶盞,細細的品了一口。長舒了口氣,耐心的等著咳嗽聲停止。
「即是病了,就別操那份不該操的心。回去好生養著,免得別人說我鳳家不仁義。」
這攆人的話一出口,旁邊的隨待的婆子,倒是很懂自家主子的心,攙扶起陳老長櫃,就要出門。
看似攙扶,實則與拉拽出門,並無二樣。
時至今年,陳老長櫃也是入了高壽之年,他從鳳老太爺立樓子之初,就受雇鳳家。看著鳳老爺長成娶親;看著鳳大公子呱呱落地;為鳳家操持一生,如今,已力不從心。
再有滿腔哀怨與悲憤,奈何此生,黃土過膝。
只嘆如此仁義的鳳家,為何不受上天眷顧。終落到一個無半點見識的小婦人手中。
「哎,若早知鳳家今日,當初不如與悅氏相攜。或還有回天之力!」
聽到『悅氏』二字,李婉兒手中的茶盞,在陳老長櫃方才踏出的門檻之上,摔得稀碎。
李婉兒這輩子最不想聽到的,就是悅氏二字!那個該死的妖婦,奪走了原本該屬於她的一切。還讓她吃了足足一年的苦頭。
尤其是那些於床榻間承歡的夜晚,鳳寧口中喚的,永遠都是悅瑤!為什麼這些人,都只看得到悅瑤一人!南宮越如此!鳳寧亦如此!
而她,又憑什麼,只能成為悅氏的影子,活在永不見天日的夜裡!她也是人!是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女人!
被送出浣溪院的陳老長櫃,與院門前的允文,撞了個正著。
允文雖面生老相,卻也難掩那一身的文質儒雅。拱手作揖,問了安好。
「允公子多禮了。」
看著陳老長櫃面色不佳,允文心下多出幾分擔憂來。順著,也多了句嘴,打聽起陳老長櫃的來意。
與李氏相談不歡而散是事實,可這事也是急在眉梢。於是,陳老長櫃當即將方才之事,一併道出。
沒想到允文倒是頗為懂事,一開口,就替李婉兒道了歉。
「陳老長櫃是鳳家老人了,心繫鳳家。她一個婦人眼淺,識不得大體。這事,就交給我去辦。陳老長櫃回去好生養著。明兒我就差人給您送信去。」
「是啊!同為婦人,卻是雲泥之別。鳳家,惋之、嘆之!」
允文哪會聽不出陳老長櫃口中的雲泥之別。
這擺明了就是將悅氏與婉兒做了對比,同是婦人入商行,差別確實大了些。可在允文看來,這怪不得李婉兒,畢竟沒讀過書,自然眼光就短淺了一些。
加之,這一年鳳家樓子生意一落千丈。以至於李婉兒眼睛只看著那幾個銅板,沒往深處想罷了。
婦人嘛!天生就是持家過日子的。這些生意場上的道道,能識得的,又有幾人?若都生得天資聰慧,北遙早就有婦人入商行了。哪還會只有悅氏一人!
允文這邊恭敬的送走了陳老長櫃。轉身就去了浣溪院中。恰逢此時,李婉兒正好給管家婆子們交待完過年事宜。
婆子們走了,允文方才坐了下來。
「允哥哥,你院中可有需要添置的?若有,我一併叫人去辦了來。」李婉兒笑得艷麗,親自為允文沏了茶過來。
允文只道院中齊全,無需再辦它物。轉爾,提起了方才遇見陳老長櫃之事。
李婉兒臉上的笑,隨即而去。卻沒有之前的怒意,只是連連哀嘆著鳳家生意大不如前。眼下又是年關,哪哪都得花錢。
又說起:「那些掌事們,也不為鳳家想想。能堅持到如今,鳳家容易嗎?生意不好,可月銀卻是一個子都沒少過。如今還好意思盤算紅錢?那紅錢是人家生意好的時候,放的喜氣。如今的鳳家,哪來的喜氣?」
說得急了,李婉兒又是拍手哀嘆,又是揉眉扶額。看得允文心下微微抽痛。拉過李婉兒的手,覺著越發的冰涼,心裡就越是難過。
「婉兒,這就是生意場上的不如意。家裡越是困難,那些紅錢,就越是不能省。你得讓那些人知道,鳳家家大業大,這一年在別人看來是劫難,在鳳家,不過是過眼雲煙。要讓他們覺著鳳家家底深厚,才能穩住了他們的心。只有穩住了人心,生意才有挽回的餘地。」
「可是……」鳳家確實家大業大,可那銀子,總不能白給吧!
在李婉兒看來,今年的紅錢不但不能給,還得讓那些掌事長櫃們,有些壓力。來年,她還想將那些人的月銀調整一番。生意不好樓子,就不該拿那麼多月銀!
自古有言,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她還就不信了!每月兩個銀角頭,還找不著能讓鳳家生意好起來的掌事?
一想到這一年,憑白讓這些掌事每月白拿兩個銀角頭,她這心裡,就是氣得慌!
「今年,是你坐主鳳家的第一年。若是一上來,就讓人心不穩。於你而言,只怕這位置,也坐不牢固。」允文只能從李婉兒在意的角度,去勸解李婉兒。
說起這個事兒,李婉兒就又想起了悅氏。只道:「鳳家生意衰敗,都怪那悅氏!允哥哥放低身段求去,居然還被她拒絕了!你當初幫她建蒙學的情份,她真是一點不記啊!」
若是那會兒子能從悅家簽來廚子,今年過年,她哪裡還需要為銀子愁成這樣!
差人在自家樓子里做點手腳,狠狠的敲上悅家一筆,那才叫痛快!
聽說悅家學院為悅氏掙了好幾千兩,若是事成。她開口要個一千幾百兩的,悅氏定然不會不給!可惜啊!南宮越一點情面都不給允文,也害得她無從下手!一切皆成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