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雲泥間> 第22章 平生不會相思(一)

第22章 平生不會相思(一)

  第22章 平生不會相思(一) 

  一年後(2005年),中國BJ,冬天。 

  周頌收到了瑞士寄來的明信片,這張是浮雕的,精美的卡片上面是巍峨的雪山和高山草甸風光。 

  每次寄出的地址不一樣,有時候是芬蘭、丹麥、或者冰島的極光。 

  蔣樂樂活得倒是瀟洒,留學之餘不忘歐洲游一遍。 

  「你猜我這次給你寄了什麼?」 

  蔣樂樂說話的語氣很開心,說話時候還哈著氣。 

  「北歐你已經去遍了,這次會不會是葡萄牙或是西班牙?」 

  「再猜。」 

  「希臘也挺不錯的,古文明遺迹。」 

  「唉,你也就讀書厲害點。」蔣樂樂很可惜的嘆氣。 

  周頌也不裝了:「大變活人,你回國了。」 

  「你怎麼知道?」 

  「下次聰明點,來電不是國際長途。」 

  「周頌,你對浪漫過敏嗎?」蔣樂樂對著電話吼:「快出來,到你學校前門了。」 

  周頌穿好羽絨服戴了口罩下樓,BJ的霧霾很大,空氣不好。 

  蔣樂樂在冷風中瑟瑟發抖,看見周頌不緊不慢的溜達過來,本來醞釀好的抱頭痛哭情緒,不禁轉換成一個白眼。 

  「我的姑奶奶,您能快點嘛?」 

  「不怪我,校區太大了。」周頌打量了眼蔣樂樂身旁站著的男生,個子很高,看不清臉:「這位是你男朋友?」 

  「不是,這我朋友馳曳。」蔣樂樂扛不住這麼冷的天,隨手攔了輛車去酒店。 

  進了酒店,一股暖氣撲面而來,房間里還有兩個同學在,都是蔣樂樂的朋友。 

  幾個人圍坐在一起打牌,打了幾圈後手氣一邊倒。 

  一開始大家懷疑周頌出老千,後來確認她沒作弊后,還是無情的把她趕下了牌桌。 

  幾人打趣:「名牌大學生就是不一樣啊。」 

  在一旁觀戰的周頌沒說話,但實在受不了,蔣樂樂把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爛。 

  於是換了一個位置繼續觀戰。 

  蔣樂樂撇了她一眼:「你幹嘛?」 

  周頌看著身旁的馳曳,又看了眼蔣樂樂,看來是有點意思,利索的繼續挪位子。 

  打完牌周頌忍不住問道:「你們來BJ幹嘛?」 

  「我們來找你玩啊。」蔣樂樂說:「聽說故宮的雪特別有味道,導遊帶我們參觀參觀唄。」 

  「大姐大哥們,你們加一起最少得是五位數起的機票吧,來看雪?」周頌摸了摸她的腦袋:「沒病啊,你們誰有病嗎?」 

  蔣樂樂用手裡得抱枕把她打開:「管得著嗎你,有人請客。」 

  幾個人湊在一起商量這幾天的出行計劃。 

  周頌坐在一旁沉默,大冬天的跑來旅遊,這群公子小姐們大概是沒吸夠PM2.5吧。 

  「那你們玩的開心,我明天還有課。」周頌看他們商量的差不多了,拍拍屁股準備走人。 

  「翹了,一起唄。」說這句話的是馳曳,他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一副標準的紈絝子弟模樣。 

  周頌圍好了圍巾,戴上口罩,全副武裝:「專業課,期末了會掛的。」 

  蔣樂樂看了眼外面的寒風,外面太冷決定還是不出門了。 

  馳曳手上叼了根煙出門,順道送了周頌。 

  周頌隱隱覺得在哪見過他,但也不好意思說,萬一人家誤會她沒話找話呢。 

  路邊攔了輛車,她準備開口道謝。 

  馳曳跟在她後面上了車,面對女孩詫異的眼光,他解釋:「女孩子晚上不安全,我送你到學校。」 

  周頌點頭,戴上耳機沒再說話。 

  看著鏡子里倒映的模樣,莫非她越長越漂亮了,還能讓人一見鍾情的地步? 

  下車的時候,周頌先開口:「你不用送我回宿舍。」 

  這樣意思應該夠明顯了。 

  馳曳看著她,慢悠悠開口:「想挺美。」 

  周頌看著車子駛遠,不禁愣了會兒,然後回了宿舍。 

  臨近期末的時候,周頌的作業很多。 

  她享受忙的過程,忙著忙著就能忘記一些事和人。 

  接到蔣樂樂的奪命連環call,她才意識到自己把這位祖宗也忽略了。 

  準確來講是下意識故意的,她不想自己跟朋友之間摻雜其他可能引起質變的東西。 

  星期六剛好下了一場大雪,一行人約好去故宮。 

  因為BJ的公交太堵,周頌是最後到的。 

  周頌把身邊模樣陽光乾淨的男生介紹給蔣樂樂:「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葉蜓。」 

  蔣樂樂熱情的上去打了個招呼,很給面子的說:「你是第一個周頌介紹的男朋友。」 

  不僅是第一個介紹的,還是周頌倒追的。 

  周頌對古建和文物歷史略了解一些,她走在前面給大家介紹宮殿和文化歷史,語速不快,但鏗鏘有力。 

  葉蜓走在她身邊,兩人牽著手並肩而行。 

  蔣樂樂搖搖頭,小聲的跟馳曳說:「唉,菀菀類卿。」 

  年少時不要遇見太驚艷的人,容易誤終身。 

  周頌一年就談過三個男朋友,葉蜓是第三個。 

  無一例外每個身上都有張誠年的影子,葉蜓氣質像他,很乾凈。 

  但張誠年更內秀些,溫潤如玉。 

  還有一點,蔣樂樂不知道。 

  葉蜓是體育學院的,手上常年打球有厚厚的一層繭子。 

  他的手也像張誠年,所以周頌喜歡牽著。 

  一群人逛的差不多了,正商量晚上吃什麼,馳曳一個人先打車回酒店了,背影有幾分道不明的失意。 

  蔣樂樂和身邊兩個朋友有些奇怪:「不是他提議想回國看故宮的雪景嗎?」 

  不然誰大老遠從英國飛過來,蔣樂樂察覺到他心情不好,也跟回了酒店。 

  剩下四人面面相覷,於是乾脆分開了。 

  周頌和葉蜓吃了飯後一起去圖書館溫書,這是兩人的日常約會。 

  有時候兩人會一起去操場散步。 

  在光線昏暗的路燈下,葉蜓駐足看著她,像其他情侶一樣低頭親下來,周頌下意識的避開。 

  曾經周頌跟蔣樂樂形影不離,現在也不過是個見色忘友的傢伙。 

  整天圍著男人轉,連朋友都忘得不知道哪去了,直到要走的那天,才打了個電話告訴周頌。 

  周頌趕去機場的時候他們已經快要登機了,一年未見兩人沒來得及好好說上幾句話就要分開了,在機場擁抱良久,才依依不捨的告別。 

  周頌看出來了,蔣樂樂很喜歡馳曳。 

  但她也看出來了,馳曳並不在意蔣樂樂。 

  得了,蔣樂樂有得哭。 

  這一年她收到湖南親友的來信,收到美國陳帆的來信,收到英國蔣樂樂的來信,卻沒有一封來自深圳的信件。 

  那個人好像消失了一樣,再也不見蹤跡。 

  那這時候其實手機已經很普遍了,大家都用上了智能手機。 

  想要聯繫很方便,除非是不想聯繫。 

  每次接聽號碼的歸屬地,周頌都會多看一眼,如果她能接到中國深圳的基本都是詐騙電話,但周頌也願意跟電話里的人多聊兩句。 

  因為這通電話,來自他的城市。 

  寒假的時候,周頌回了長沙陪周禮。 

  但年還是回燈芯橋過的,到了過年,燈芯橋鄉又像回到了小時候一樣熱鬧。 

  在外工作了一年的遊子都踏上了返鄉的旅途。 

  張志軍早早的回來了,到了大年初三,張紅也回家省親。 

  張芳留在長沙,大祥哥當兵回不來,還有她最想見的人沒回來過年. 

  聽說秋天已經回來過了,今年沒碰上。 

  紅妮兒生了一個女兒,現在懷了第二胎。 

  去醫院托關係檢查過了,照B超說是男孩兒,因此紅妮兒的夫家都對這個孩子很看重。 

  周頌看著紅妮兒家兩歲多的小女兒,長得瘦瘦小小的,性格十分內向。 

  張志軍在東莞上班,聽到他談及張誠年,周頌在一旁很安靜。 

  東莞離深圳很近,張志軍和張誠年偶爾會有些聯繫。 

  聽說張誠年今年從設計院辭職了,年後入職一家民企工作。 

  談到這軍子笑著打趣:「讀大學有啥用,工資還沒我們流水線一半。」 

  周頌捧著手裡的水杯,心驀地抽動了一下。 

  張誠年他,過得很辛苦嗎? 

  2005年,中國深圳,新年。 

  春節的深圳基本等同於一座空城了,在這的都是外地人,來自五湖四海。 

  張誠年在廚房忙碌,在簡陋的出租屋裡炒了兩個小菜,燉了一鍋湯。 

  他平時工作忙,常常是隨便對付一口,但新年不一樣。 

  雖然一個人過,中國人對於過年都有一種刻在骨子裡的儀式感。 

  吃完飯,把碗筷收拾乾淨。 

  餐桌就變成了書桌,他開始看學習資料。 

  最近張誠年在準備考一建的證書,趁著新年學習時間充裕。 

  從家到公司,加上早高峰堵車的時間,差不多一個小時。 

  如果能有幸坐到空位,張誠年會翻開資料看一會兒。 

  工程部老顧趴在電腦前做材料清單,時不時手裡點一下計算機。 

  旁邊的同事鄭工好奇的問:「電腦不能自己算嗎?」 

  老顧握著滑鼠一本正經的回答:「不行的,電腦只是機器,算數還是得用計算器。」 

  鄭工點頭,也拿來一個計算器。 

  兩人一起埋頭苦算了起來,一直到下班也沒算完。 

  看這情況老顧嘆了口氣:「沒辦法,今天加個班吧。」 

  在旁邊經過的張誠年停頓片刻,看了會兒。 

  到底沒忍住在鍵盤上輸入了一個公式,然後滑鼠往下一拉,整個材料清單就全列好了。 

  鄭工點著計算器的手愣住了,兩個人狐疑的看向張誠年,這是今天設計部新來的小夥子。 

  姓張,張什麼的就不知道了。 

  老顧放下計算機,然後笑眯眯的散了根煙給他,嘴上很是自來熟的跟他聊了一會兒。 

  一大堆廢話說完老顧還不忘問:「小張,你剛剛輸的哪幾個鍵來著?」 

  張誠年在鍵盤上又演示了一遍,走之前道了聲新年好。 

  張誠年用一年的時間,從設計師助理到設計師,在行業內算是光速成長了。 

  但他知道,他的能力還遠遠不夠,缺把火候。 

  在設計部,他是資歷最淺的。 

  普遍都是行業十年經驗的設計師,一般大項目輪不到他,小項目的資源也不會傾向他。 

  所以他的工作主要還是打下手,做助理的工作。 

  基本是別人不想做的丟給他,工作內容極其無聊,像個沒有思想的機器人。 

  直到一個酒店的項目,因為距離公司太遠,跨了兩個區,設計師懶得跑,所以他做為設計對接工地。 

  做設計的人有個毛病,喜歡吹毛求疵。 

  比如完工效果,普通人乍一看還不錯吧,設計師就只看細節。 

  張誠年就是典型,他在工作檔案上寫下一大堆意見,比如海棠角有缺口、裝飾鋁板邊緣有裂、縫美縫劑有缺漏 

  他一一拍好照傳回工作群。 

  這一通下來,把工地上的項目經理都得罪了個便,已經開始暗暗商量怎麼套個麻袋揍他了。 

  幸而老顧是個仗義的,別人幫他一回,他記著情。 

  於是出面打圓場,老顧是總包方的項目經理,大小也算個監理,管著手底下這幫項目經理,說話也算有點份量。 

  他看到張誠年過來了,笑眯眯的走過去,招呼他一起找了個消防樓梯抽煙。 

  張誠年工作之後也學會了抽煙,他沒有煙癮,一般是壓力太大或靜不下心的時候抽兩根。 

  張誠年是個非常理智的人,任何東西,在他這裡都有個度。 

  因此抽完一根便不接著抽了。 

  老顧看著年輕人,語重心長的說:「小張吶,你還年輕,剛走上社會,有的時候呢太直了,做人做事要懂得變通一些。」 

  「能少走的彎路咱就繞開點,畢竟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老顧點到為止,不過他倒是親自示範了一遍人情世故。 

  帶著張誠年在工地上轉悠,老顧時不時跟他講解一些工藝和流程,他講的很細,除了現場的做法,還會觸類旁通說其他的一些工藝,並且剖析優缺點。 

  這使得張誠年終於不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只能自己摸索了。 

  因為設計師大都是不願意帶新人的,基本只能靠自己悟。 

  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道理誰都懂。 

  轉到酒店展廳的前面裝飾鋁板區域,老顧招呼負責的項目經理。 

  先點上一根煙,然後開始罵設計罵甲方罵老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做的不好都怪別人。 

  兩人一起罵的身心舒暢之後,結成了同仇敵愾的友情聯盟。 

  老顧為難的說:「沒辦法,我們施工就是最底層的一環,背鍋受氣的永遠都是咱們這群人,你這個邊緣的裂縫不整改好,到時候影響項目款,大家都拿不到錢。兄弟我也難做啊,要不你老弟就加把勁兒把這個問題處理了得了。」 

  項目經理就知道老狐狸就在這等著呢,他也不傻。 

  表示自己也沒辦法啊,但肯定會盡量想辦法補救,只是要再等等。 

  「唉,老弟你說哥能讓你吃虧嗎?今晚上下了班,咱安排一下節目,放鬆身心。這樣才有幹勁嘛。」 

  「老哥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兄弟我要是不加緊處理都不好意思。」 

  於是稱兄道弟的兩人終於達成共識。 

  張誠年在一旁看著兩個老油條過招,所以說語言是一門藝術呢。 

  項目經理表面上答應了會處理,但沒說一定能處理好。 

  老顧就要一個態度,你能配合我工作,聽安排就行了。 

  現場轉了一圈,張誠年斜挎著書包打算回公司。 

  老顧跟著他:「走這麼急幹嘛?沒聽到晚上有活動呢。」 

  「我不去。」張誠年對這類活動是沒有興趣的,甚至可以說反感。 

  男人管不住褲襠子里那點事,跟畜生有什麼區別呢? 

  「晚上應酬你得在,不然就是不給你哥我面子。」老顧直接從道德層面壓制他。 

  張誠年停下了腳步。 

  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也沒有白給的人情。 

  海天情會所,兩個中年發福啤酒肚男人,和一個氣質出眾模樣周正的男人一起走了進去。 

  如果不是他們站在一起,很難讓人聯想到他們認識。 

  看著菜單,老顧給每人點了一個泰式按摩,然後各自進了包廂。 

  張誠年和老顧一個包廂,項目經理單獨一個包廂。 

  房間的隔音不好,隱約能聽見曖昧的叫聲。 

  張誠年打量著按摩床上一臉享受的老顧。 

  看不出他還算個正人君子,有點原則。 

  老顧嘆了口氣,知道張誠年的想法:「貴啊,捨不得。」 

  老顧躺在按摩床上,眼珠子也滴溜溜的開始打量著張誠年。 

  張誠年不肯按摩,此時正坐在沙發上泡腳。 

  「玩兒過不少女人吧?」 

  有這副皮囊,怕是不知道多少女人上趕著往上貼,對這些低級的趣味看不上也算正常。 

  張誠年閉上眼小憩,對於這種亂七八糟的問題他本心不想回答,但礙於情面:「沒有。」 

  「交過幾個女朋友?」老顧繼續問。 

  張誠年這次終於忍不了,沒有回答。 

  老顧一看就瞭然:「不會還是個雛兒吧。」 

  老顧是個很俗氣的人,要麼不說話,開口就是滿嘴跑火車。 

  等結賬的時候張誠年本想付錢。 

  卻被老顧攔了回去,搶著把錢付了。 

  張誠年看了眼賬單,這項活動確實不便宜,不怪老顧捨不得。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