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草魚
第8章 大草魚
到了鎮上，恰逢趕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秦玉蘭娘幾個就像一撮無根的野草，被擠得左右搖擺，就像喝醉了酒一樣。
「白梅，拉好白風和白月。」
秦玉蘭背著背簍，一邊東張西望地比較著哪家的菜最實惠，一邊不放心地回過頭叮囑白梅。
人實在太多了，小孩在趕集的時候走丟的事情也太多了。
秦玉蘭不得不擔心。
尤其是才四歲多的白月。
真後悔出門的時候沒有看日曆，早知道今天趕集的話，說什麼也不會帶白月來。
秦玉蘭眼睛一有空就盯著白月，生怕她被人抱走了。
「哦，好的，媽，我拉著他們呢，丟不了。」
白梅背著一個小一點的背簍，一手扯著白風，一手牽著白月，緊緊地跟在秦玉蘭後面。
不時拿眼瞟著那讓人眼放精光，垂涎三尺的雞鴨魚等各種肉類。
不知道，白貴有沒有給媽買魚的錢。
白梅可想吃魚了，上一次吃魚是去年過年的時候。
堂嬸可憐他們幾個過年只能吃點最爛的豬肉，給他們端了一碗魚。
那傢伙，香的呀！
白梅覺得，那是她從來沒有吃過的神仙美味。
從那后，她一直對魚念念不忘，總想著什麼時候能再吃一次就好了。
白風也念叨過好幾回，他剛剛站在魚鋪那裡，雙腳像釘住了一樣，半天挪不開。
白梅拿眼偷偷斜瞟了幾眼秦玉蘭，幾次想開口，都忍住了。
幾番轉悠，秦玉蘭終於將菜買好了。
沒有買白梅心心念念的魚。
白梅有些失落。
他們走到一個稍空曠一些的地方，秦玉蘭掏出紙條，將她和白梅背簍里的菜一樣一樣地和上面記的進行比對。
「哎呀！」
秦玉蘭對比完，拍著大腿，尖叫了一聲。
「媽，忘了什麼了？」
白梅低落的情緒被秦玉蘭這一聲尖叫喚起來了，她以為秦玉蘭肯定是忘了買魚了。
「我忘了買味精了。」
秦玉蘭跺了跺腳，拍了拍額頭。
「哦。」
白梅燃起的希望再一次破滅。
「白梅，我在這看著菜和白風白月，你快點跑，就到剛剛我們買豬肉的隔壁那家鋪子，去買包味精。」
秦玉蘭本來想自己去的，可是，小腿肚又疼起來了。
她不禁彎下腰揉了起來。
「媽，你腿怎麼了？這會還在疼嗎？」
白梅注意到秦玉蘭早上揉小腿肚的那條腿，走路的時候看著有些不一樣。
「沒事兒，可能走路走多了。」
秦玉蘭沖白梅擺了擺手，焦急地催著她。
「你快去買味精，我們早點趕回去做午飯。」
白梅不想惹秦玉蘭生氣，拿著錢就朝著秦玉蘭指的方向跑去了。
白梅買好味精后就趕緊往回跑，在路過賣魚的地方的時候，被一個磚塊一樣的東西絆了一下，摔了個狗啃屎。
她迅速爬起來，將絆她的東西踢到一邊。
那東西翻滾了幾下之後，上麵包的那幾層報紙竟散開了，露出了一摞一百一張的錢。
「啊！」
白梅低低地驚呼了一聲。
趕緊上前將錢撿起來，迅速捂在懷裡。
幸好，沒人注意到。
她抱著錢，站在原地，心跳加速。
怎麼辦？
拿回去吧？
拿回去埋到後面的坡坎上，估計能交好幾個學期的學費。
嗯，就拿回去！
白梅走了兩步后，又停住了腳步。
這麼多錢，也不知是誰丟的。
估計肯定很著急。
萬一，這也是人家用來給孩子交學費的錢呢？
或者，給人看病的錢？
或者，還債的錢？
又或者.
白梅站在那兒，再也走不動了。
這時，人群那頭一陣騷動。
「哎呀，我救命的錢哪，我小兒子下午要動手術，這是我大兒子到處借了寄回來的錢哪，哎喲，這可怎麼辦喲，哎喲喲，嗚嗚嗚，我苦命的兒耶.」
一個中年婦女悲戚的哭聲傳到了白梅耳朵里。
白梅尋聲跑去。
「大娘，你說的是這個嗎？這是你丟的吧？我剛剛在魚鋪那裡撿到的。」
白梅趕緊將帶著她體溫的那一摞錢塞到了那個中年婦女手裡。
「哎呀，是的，是的，是我的錢，謝謝你，小姑娘。」
中年婦女接過錢，數了數，忙點著頭向白梅致謝。
周圍的人也對白梅豎起了大拇指。
「這小女娃子穿得這樣破爛，撿了這麼多錢也沒拿走，真是不簡單。」
「這真是人窮志不短啊。」
「我看這小女娃子以後長大了肯定有出息。」
「.」
各種表揚的聲音讓白梅第一次感受到了「榮耀」二字的分量。
有些飄飄然，飄得忘了時間，忘了還在那邊著急地等著她的秦玉蘭。
忽然，她看到了手上的那包味精。
糟了！
她拔腿就往回跑。
卻不小心撞到了一個西裝革履的人身上。
「小妹妹，慢點。」
一個戴著眼鏡，講著普通話的青年男子，低下頭，看著怯兮兮的白梅。
「你剛剛拾金不昧，真的是很棒！」
那個男子朝她豎起大拇指，渾身透著高潔儒雅的氣質。
白梅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
她怕自己弄髒了這個像電影明星一樣好看的男子。
「哦沒.」
白梅揉著褲腿，語無倫次，竟然忘了道歉。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你和你的家人能幸福。」
青年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梅，從兜里掏出了幾張一百塊錢的人民幣，遞給白梅。
「不不不！」
白梅窘迫地擺著手。
儘管她做夢都想著出人頭地，想著掙很多錢，但，她不喜歡被施捨。
白梅說著就要跑開。
「你這種拾金不昧的精神真的很值得獎勵，如果你覺得收錢不好的話，那你可以在這集市上選一樣禮物，我送給你。」
青年男子說得很誠懇。
「禮物？」
白梅心裡一動。
不知道，一條魚，能不能算禮物？
「嗯！對，禮物！」
青年男子鄭重地沖他點了點頭。
「那，我可以要那個嗎？」
白梅將手指向了魚鋪里的一條長長的草魚。
「你確定？你不想要好看的衣服，或者，書包之類的嗎？」
青年男子看著白梅手指的方向，愣了愣。
白梅搖了搖頭，堅定地指著那條肥美的草魚，口水直往肚裡咽。
「好吧。」
青年男子旋即又明白了什麼似的，笑著點了點頭。
「真是好人吶。」
「這世道，還是好人多呀。」
「……」
圍觀的人，又是一陣唏噓感慨。
白梅在一群人羨慕的目光中，提著那條大草魚，向秦玉蘭和白風白月飛奔而去。
「媽，白風，白月，快看，這是什麼？我們有魚吃了！」
一看見秦玉蘭他們的身影，白梅就遠遠地興奮地叫開了。
「白梅，你哪裡來的魚？」
秦玉蘭盯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白梅，臉上一片嚴肅。
她以為，這可能是白梅偷的，或者是撿的。
不管是偷的還是撿的，她都不能接受。
咱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能幹那些讓人瞧不起的事。
「媽，這魚不是我偷的，也不是我撿的，這是一個好心人送的。」
白梅見秦玉蘭一臉的懷疑相，早就知道秦玉蘭的猜忌，忙將剛剛的事情簡要的說了一遍。
「不信，你現在可以去那邊那個賣魚的那裡問問，你去問了就知道我沒撒謊了。」
白梅揚著下巴，非常自豪。
心裡暗自慶幸，幸好沒把那女人丟的那摞錢拿回來!
秦玉蘭看了看白梅，又朝她剛剛跑過來的方向望了望，最後，選擇了相信白梅。
「好！那咱們趕緊回家，你白貴叔和柳奶奶該著急了。」
秦玉蘭催著白梅趕緊往家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