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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所謂正魔

  火精五變·焚字訣!

  內力凝結而成的細密勁道就好像蛇一樣蔓延到了玉蟾子的足尖,然後倏然一下跳躍起來。

  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速度,快得像是能夠超過聲音。在爆發出來的瞬間,內力所經過的空氣也都被一一點燃,形成了一條自下而上、形如拱橋般的火焰痕迹。

  這火焰一躍而起,像是一枚炸彈般,在瞬息之間就擴散開來,形成一朵朵跳躍在半空中的火焰,一下子包圍住玉蟾子的身體。

  焚字訣的奧秘和灼字訣恰恰相反,就在於火焰焚燒四野、舉火燎天的氣勢、氣概、氣魄。這一下溫度極高的火焰包圍住了玉蟾子,然後這火焰又頓時膨脹、擴散、發酵、起伏起來,宛若其中有一條巨龍翻滾鬧騰。

  在溫度極高的光焰下,玉蟾子平靜的面容被一種詭異的光影映照,他五指一收,指尖各有一道雷光閃爍。

  這亮得灼目刺眼的光輝扭曲著擴散開來,形成五道亮中帶紫,紫中帶藍的光牢,便將將抵擋住他面前的滔滔火海。

  一時間,雷霆與火焰碰撞,激射出無限的火花來,看上去靚麗得如同一場小型煙火。

  「走!」另一邊,方息壤眼見面前的雷火交加,正要凝聚真力補上一擊,卻感覺一隻手已經搭在了自己的肩頭,烈龍霞那帶有口音的晉人話語,攜著些許溫香傳達到了耳邊,「這個人使用的是龍孽虎煞山的掌心雷法,咱們不能對他動手!」

  「龍孽虎煞山的道士!」

  方息壤臉色一變,也知道不能力敵了。

  任何一家龍頭門派的子弟,都等同於天生帶有免死金牌一般。與其相比,這個人本身的功力倒在其次,就算他武功再高,也是真氣境,剛才的方息壤、烈龍霞還可以試一試以二敵一,但現在即使能夠獲勝,他們也絕對不敢傷了此人。

  轟隆一聲,方息壤看也不看朝著右邊擊出一掌,掌力直灌而去,將書房的牆壁轟得坍塌。

  兩道人影隨後從牆壁之中飛射而去,來到大宅上空。

  這一番動靜,已經驚動了周遭英雄會的人物,引來了許多呼喊。周圍的房間,漸漸亮起燭光,有人從其中慌忙走了出來,呼朋引伴。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似乎是會長那邊出了問題?」

  「好大的一場火,這功力莫不是紅髮鬼的火精五變?」

  「現在當務之急,是你不能暴露自己身份,否則咱們前功盡棄,大業不成。」方息壤臉色一變,在半空中對烈龍霞說道,「龍孽虎煞山的五雷天心咒眾所皆知,你們赤族的火精五變他卻未必識得,只叫他得知此事,我還有法可糊弄過去。你快逃走,我引開他。」

  「……」烈龍霞皺著眉頭看了他兩眼,欲言又止。

  剛才這個玉蟾子已經展現出了他的武功,這一手雷法簡直霸道到了極點,一點兒也不能小覷。而更重要的是,方息壤絕不能傷了此人,這個玉蟾子背後的龍孽虎煞山簡直是給他搬了過來,放在任何一個與其交手的人心頭,沉甸甸、滿盈盈,使出任何手段都得掂量著後果,根本無法全力出手。

  更可怕的是,這傢伙自說自話,腦子近乎瘋魔一般,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要動手、想要出手,連交涉的可能都很低。

  方息壤面對他這麼個棘手的傢伙,簡直是秀才遇到了兵,有理也說不清,是凶多吉少也。

  但她終究也不是優柔寡斷的主兒,僅僅猶豫半個呼吸,知道不管如何,此事都絕對需要和自己沒有關係,否則便是如烈龍光一般,給莽古麻帶來巨大麻煩。當下一點頭,又只聽得轟隆轟隆連聲,身後的玉蟾子御雷而來,足尖一點,渾身上下雷光起落,簡直如同神話傳說中的雷公電母、真君天尊。

  心中一驚,又抬手抓了一把。

  這女子一伸手,姿態優美,如同拿著輕風、握住流月,手掌之中,忽地燃起了一種亮堂堂、明晝晝的光焰來。

  她抬手一丟,將這光焰朝著身後丟去,整個人也忽地變向,足尖一點,宛若一支利箭般投入遠處的街頭之中。

  這光焰一脫手,便成無限光明,照亮大千。

  方息壤早知曉火精五變的種種底細,明白這是火精五變中的「熾」字訣,乃是火焰旺盛、光芒大作之法,能夠放射強光、奪人眼球,於是提前遮掩住自己的目光。

  可另一邊的玉蟾子不知道這一招有何用意,當即被這強光所刺,一時輕功去勢一止,立在宅院高牆之上,全力感應身旁的動向。

  而在這強光之中,烈龍霞收斂氣息,隱藏起來,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方息壤沒有這等本事,只得在這段時間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現在該怎麼辦?」方息壤身如燕雀,輕靈地在陽首城的建築群上起落,「這傢伙純然是個瘋子,我千金之軀,萬萬是不能夠與之拚命的……」

  他剛想到這裡,臉色又是一變。

  因為在那強光稍去后,方息壤立刻感覺到了,一道強烈霸道、兇狠蠻橫,如同天道般無情冷漠的氣息,徑直地往自己身後追來。這追來的速度之快,更盛自己的輕功,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被他追上。

  這自然是玉蟾子無錯。

  他的武功居然這樣高!之前還以為以二敵一能夠與其交手,可現在看來,這完全是一種奢望,就算以二敵一,他也絕對不怕!

  方息壤這一下終於絕望,心中生出了一種沒什麼邏輯的想法:莫不是老天爺眼見自己多年來的虛假、偽裝,於是派遣了這一尊天上的雷霆化身成人,來追殺自己,讓自己贖罪!?

  他們兩人你追我趕,根本來不及停歇。方息壤從小到大,從未經歷過如此激烈的生死時刻,莽古麻給予他的種種訓練,也只是將他往一個政治家的方向養育,而非真正的武者。

  一時之間,此人慌不擇路,腦子來不及思考,幾乎是見到可以逃去的地方,就直愣愣逃了過去。

  終於,連方息壤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裡的時候,玉蟾子終於跟上了他。

  一道掌心雷凌空打出,炸在了方息壤前方落腳之處,將那一棟樓層的屋脊炸得粉碎,方息壤無法借力,只得身子一轉,踩在半空中飛起的碎片上,不得不落在地上。

  他剛落在地上,周圍是一處小巷,而抬頭一看,玉蟾子就已經臉不紅、氣不喘地停留在他面前,長袍寬袖,好似在這裡等候已久。

  「你死定了。」玉蟾子抬抬手,一本正經地說,「恭喜道友,從這惡濁的魔障中逃脫出去。恭喜恭喜。」

  「你要殺就殺,別說這種胡話。」方息壤眼角一抽,他本來已經做好了受死的準備,可也沒想到玉蟾子一張嘴是這種混賬話,這種由心之言,往往比冷嘲熱諷更加有效,因為這種死法太滑稽、太可笑。

  方息壤想到自己會因為這種理由而死,一時間簡直自己都想要笑出聲,而這也讓他更加難受。

  他媽的,怎麼遇上了這種人!

  「什麼叫胡話?」玉蟾子皺了皺眉,好像不太能夠接受這個形容,還準備和他辯上一一辯,「方會長,你難道認為貧道所堅持的斬魔之路,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方息壤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升起了希望,他誠心誠意地問,「若我講出了不妥之處,你會饒過我的性命嗎?」

  「這是不可能的。」玉蟾子搖了搖頭,「貧道的道路堅定無比,誰也動搖不了。就算你真的講出了些許道理,也一定是魔心蠱惑,令貧道生疑,當不得真。真正除魔衛道的人,是絕不肯在這種事情上疑惑的。即使要疑惑,也肯定要殺了你之後再疑惑,再去思考,因為你死了之後,肯定就再也沒有任何影響了。」

  他的一字一句,將一些神奇的邏輯講得理所應當,聽得像是個固執而天真的小孩子,認定了世間的一條道路,便絕無更改之意。

  方息壤聽得面容枯槁,冷如死色。

  他萬萬想不到,自己一生的謀划還未開始,輝煌的道路還未來得及踏足,居然就要死在這麼一個地方。

  「怎麼會這樣……」

  方息壤喃喃自語,腦子裡是萬萬想不通,語氣也近乎在哀嚎,「怎麼會是這樣……」

  「世事往往就是如此,起落無常,成敗難定,會長不必太過糾結。」玉蟾子居然還安慰他起來了,「你這次死在我的手中,是天命所定,不怪你能力高低,你已經足夠儘力了,不需要後悔什麼。」

  「你閉嘴,你這個……」

  方息壤已經氣急敗壞,完全不見平日里的風度了,話說到一半,眼前忽然一下閃爍。

  是刀光。

  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刀光,朝著玉蟾子斬殺了過來。

  玉蟾子眉頭一皺,長袖一揮,一串電蛇纏繞上了刀鋒,然後整個人渾身一震,忽地移形換影,退開極遠的距離。

  他這一退,方息壤才親眼看到他的輕功,像是整個人化作了一道雷光,幾乎失去人的形貌,光芒一閃便來到了十七八丈的遠處,快得讓雙眸都跟不上去

  一聲巨響。

  方息壤獃獃地看著玉蟾子之前所站立的地方,一道巨大得誇張的刀痕將那塊地磚完全地摧毀,進而刀氣長驅直入,一路破壞地磚,轟隆轟隆,形成一道凹凸不平、起伏不定的潰爛痕迹。

  這痕迹直接延綿十七八丈,堪堪來到玉蟾子的足前為止。

  方息壤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看得出來,玉蟾子是一步走得不多,一步走得不少。他在被這一刀襲擊的同時,就明白了這一刀力量盡頭所在,所以停在了那盡頭之前,沒有分毫偏差。

  這不只是需要功力,輕功,更需要一種觀察力和對武學的認知領悟。

  這簡直是方息壤想也不敢想的一種境地。

  玉蟾子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靜靜地看著這刀痕,許久之後才嘆了口氣,「好刀法。」

  「本就是好刀法。」

  一個聲音說,這個聲音從方息壤的身後傳來,「你是誰?怎麼穿著這一身龍孽虎煞山的道袍?」

  方息壤一回頭,瞪大了眼睛,「是你!」

  正是寧宣……不過在方息壤的認知中,此人還是「暴雪書生」。

  方息壤恍惚了片刻,還有些無法接受自己被暴雪書生所救的事實。他再看了看旁邊,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卻逃往了晉人一條街。

  「對啊,是我。」寧宣笑道,他的左手上閃爍著耀眼的金白色光澤,形如刀狀,現在輕輕一抖,便化作點點鎏金色的光點散去,「方會長,這位道長怎麼回事,你介紹一下?」

  「你是寧宣?」玉蟾子忽然道,「我叫玉蟾子。」

  「……意料之內。」寧宣臉色一僵,隨後也露出無所謂的笑容,「玉蟾子道長是吧,早聽聞過你的名頭了,我沒想到你居然能追到這裡來。」

  「是命運讓你我相遇的,你逃得過我,卻逃不過天道。」玉蟾子淡淡道,「寧宣,你也是魔頭嗎?」

  「魔頭?」寧宣疑惑道,「什麼是魔?」

  玉蟾子理所應當地說,「一切邪道歪路,不入正流,皆是魔障。」

  「魔障是否是恆常不變,由天制定?」寧宣問,「如是,那千百年來,正魔皆定,理應常年來正與魔爭,善與惡鬥,怎會有諸多變化,複雜情況?方天然大賢當年遠征陽州,所殺所弒不知凡幾,他是魔是正?」

  玉蟾子愣了一愣,方天然的事迹直接影響整個陽州,故而他這非本地人,也知曉其中來龍去脈,「大賢為人族盡心竭力,當然是正。」

  「方天然滅殺妖狼一族,狼妖一族的領袖,是魔是正?」

  「既是狼妖,當然是魔。」

  寧宣聽到這裡,稍稍沉思,又問,「若狼妖未曾作惡,無辜被殺呢?」

  玉蟾子一眯眼,「以你來看……」

  「以我來看,當然是方天然錯了,但不是他的人錯了,而是他的觀念錯了,他認為以武力征服這個陽州,就能永遠地讓這裡屬於他們,實際上到了數百年後,這裡還是會爆發出對大晉的反叛,他的做法不夠科學,不夠聰明,不夠明白。」

  寧宣道,「道長,我知道你恨一些東西,所以漸漸開始恨一些人。但恕我直言,要消滅魔頭最重要的不是肉體上的消滅,而是精神上的消滅,當然我是支持消滅肉體的,但你這種以消滅肉體為理由,實質是發泄怒火、傳遞仇恨的做法,其實才恰恰是真正的魔道。」

  聽到「恨一些東西」幾個字眼,玉蟾子瞳孔一縮,他再次看了看寧宣,過了許久才道,「我說你怎麼胡說八道,原來你入魔太深,已經不可自拔,卻成了個好大的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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