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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分析

  「好厲害的一刀。」一聲讚歎,奪魂道長從內屋裡一躍而出,來到了和尚周圍,檢查了一番,「會長,老三腦子受了重擊,一時昏了過去,沒有性命大礙。」

  「哎,無事就好,只是一番切磋罷了。」

  會長眉頭一松,然後長嘆一聲,「二哥,將三哥遣送去休息吧。」

  奪魂道人應了一聲,帶著不怒和尚就此離開了。

  而屋內,這裡仍然是燈火通明,卻已經不復之前的靚麗了。除了寧宣仍坐在主位置之外,其他人都站在四周,而地上的酒菜食物、杯盤碗碟,碎了滿地,稀里嘩啦,顯現出一片狼藉的景象。

  「哎呀,我的錯。」寧宣坐在原地,面色如常,「一時手重了些,可惜了這一桌好酒菜。」

  他這話說出來,彷彿對不怒和尚的忽然襲擊,並沒有任何問題,只是這襲擊過程中將酒菜給打翻,才是最大的錯誤。

  英雄會的眾人也不知道如何回應這句話,蓋因弱肉強食、力強者勝,早已經是這個世界的正理,無人會對此事有任何質疑。

  其中石崑崙以異樣的目光看待寧宣的左右手,他也是以手上功夫聞名的,能感覺到寧宣看似赤手空拳,實際上卻是以刀氣劍意殺敵,若他掌中有刀佩劍,只怕更加厲害幾倍。

  過了一會兒,方息壤忽然嘆了一口氣,「暴雪先生,我知道三哥他們咄咄逼人,以至於你心中有怨氣。其實剛才咱們之間的對話,也都是不作數的妄言,還請不要放在心上。其實我這幾位兄弟都是自高自傲、橫行無忌的性子,不太習慣吃虧的日子。其實人活一世,哪沒有吃虧的時候,最重要的是活出自己的精彩。我方息壤一手創立大晉英雄會,心懷遠志,要在陽首城重鑄晉人的榮光,怎能見了同族被欺被辱還袖手旁觀。」

  「不行不行,方會長待我以誠,我怎麼能夠視若無睹。」寧宣愣了一愣,卻笑道,「不知道方會長要我做什麼?哪怕是天大的事情,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暴雪書生也都保管為你完成。」

  方息壤的臉色微微一變,幾個呼吸間沒有說話,然後無奈道,「……現下暫時無事,先生自有要務,不如等待他日有緣……」

  寧宣一本正經地說,「不行,我必須呆在陽首城,方會長有任何事情,我都得拍馬趕來,助你一臂之力,否則哪能對得起方會長的一片赤誠。」

  方息壤的眉頭終於皺了起來,雖然只是在那麼一瞬間皺了一皺,但也已經是這張臉上難見的嚴肅甚至是不耐煩了,他喃喃道,「好說,好說……」

  這場宴會,就這樣結束了。

  ……

  天上皎潔的圓月,灑落下一路月華,波光粼粼,宛若水色。

  寧宣,王冬枝,玉幽子和姚洗月走在路上。

  「這小子倒有些意思。」寧宣說,「三位姑娘,不知道你們剛才有沒有發現什麼端倪。」

  王冬枝先搖頭,玉幽子接著搖頭,姚洗月頭也不搖,驕傲地看著天上的月亮,但意思還是一樣的:她啥也不知道。

  「你們三位啊,就知道吃。」寧宣搖頭,「這個會長,可不是個好相處的傢伙。剛才那場宴會,可兇險得很呢。」

  「我怎麼感覺,他好像很軟弱可欺,並且優柔寡斷。」玉幽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出自己的感想,「相反,那個奪魂道長,倒是城府很深的樣子。他的武功也很高,得道家真傳,屬上善若水、至柔之力,如果我沒看錯,極有可能與真武盪魔殿有些關係。不過應該不是真傳,而是一些皮毛。」

  「除此之外,老四和老五的武功,也都比那和尚厲害。」王冬枝緊接著說,「在小寧你出刀的時候,他們的反應都比那和尚快一籌,搶先離開了酒桌。但他們的排名卻屈居於那和尚之後,說不定是刻意隱藏。」

  姚洗月聽這兩人說完,寧宣的目光又看向了她,她愣了一愣。

  「我……我不知道……」她想了想說,「額,他們家的菜燒得很不錯。」

  寧宣決定以後都將她的話視作不存在。

  他直截了當地說,「這個方息壤,一開始對我熱情款待,只是想要讓我成為他的助力、幫手罷了。事實上,我有八成把握,他無疑是這場大鼎戰爭中的一份子。」

  一聽到大鼎戰爭,姚洗月精神一震,「咦,這怎麼看出來的?」

  「這顯而易見,他的屬下都對此事不滿。但另一方面,方息壤在他們口中,又有極為尊崇的地位,一直都是他們所信賴的對象。換言之,如果方息壤一直這樣行事,他們自然是早已習慣,怎麼會今日才有這樣的表現。只有在平日不這麼做,忽然變得這樣做,他們才會又反感,又不敢明面反對。」

  寧宣說,「所以我能斷定,對他們而言,方息壤今日的事情很『反常』,和他們平日所認知的方息壤有極大差別,所以他們才彼此不滿,卻又不敢多說什麼。而方息壤又為什麼要『反常』地去冒著得罪人的危險,去招攬一個過路人呢?」

  如此細細聽來,姚洗月眼睛一亮,「你是說,他也成為了一位命定者,所以需要幫手。」

  「倒也不一定,因為他並沒有對你有所側目。」寧宣說,「我特意點明你是我在陽首城本地遇上的,而你的外表雖然有所遮掩,但氣質太過出眾,如果是大鼎戰爭的參與者,只怕很容易想到你的真實來歷。但他神色不變,仿若無知,由此可見他要麼演技出眾,要麼對大鼎戰爭是一知半解,能夠覺察但又不能夠全知。」

  「但這兩種情況如何應對,卻是天差地別。」玉幽子試圖跟上寧宣的思維,「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她忍不住露出難辦的神色,姚洗月也開始首次動用自己的腦子。

  「嘿,有什麼擔心的,小寧臉上並沒有什麼愁眉不展的樣子。」王冬枝卻笑道,「他肯定還有沒說的話,就在這兒看著我們發愁呢。」

  這話讓玉幽子和姚洗月一愣,兩人同時看向寧宣,果然見到寧宣的臉上,正帶著一種很討厭的笑容。

  就好像看戲一般。

  「寧宣……」玉幽子哼哼冷笑,「好啊,你敢取笑我……我們!」

  「沒有啦,我說、我說。」寧宣舉手投降,「的確,如果信息只有剛才那一步,我也會陷入和兩位一樣的困境。但接下來他派遣了手下來找我麻煩,雙方唱起了雙簧,一個白臉一個紅臉,卻給了我借題發揮的機會,讓我知道了更多。」

  「他派遣手下……可我看那幾個不像是演戲啊。」姚洗月忍不住疑惑,「他們的情感是積蓄已久,驟然爆發的。我感受不到一點虛假,難道他們也是演技出眾。」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寧宣笑道,「但是派遣卻不一定是要告知,完全可以是讓人以為那是自己所想的。依我看來,這些道士和尚、男男女女女,一個個看起來像是高手、能人,實際上加起來也不如一個方息壤危險。他們以為是自己不滿,實際上方息壤早知道做出這件事情后他們會有怎樣的反應,只需要稍有言語上的撩撥,這些人就自己動了起來。到了最後,說不定他們還會因此對方息壤有所愧疚。」

  在他眼中,那些道士和尚,都是真情實感,做不得假的。

  「他的確像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玉幽子點點頭,「但老實說,如果不是你先點出他有問題,在我眼中他就是個顯得很老實的赤誠君子。不過到底是一方豪強,也不太可能如此。那接下來呢,他手下忽然發言,你將那和尚打敗,我就記得你們就好似攻守倒轉了一般,他反而極力讓你不要參與此事,你卻又拿出想要摻和進去的態度……這其中有什麼說法?」

  「我展現出了一個很亂來的……嗯,這叫做『人設』——因為他手下對我冒犯,我心有不滿,但我又確實欠了他人情,所以我接受了這個報答的方式,卻還是對他手下動手,以宣洩自己的不滿。」

  寧宣說,「而他面對這樣的人設,就一下子覺得不好掌握了。可如果這是一件只需要武功和性命的事情,不管我是怎樣的性格,他都不用在意。既然他在意了,那麼他要我做的那件事情,極有可能是要一個好掌握的人,而非這樣一個讓人難以揣度接下來會做什麼事情的瘋子。如此看來,他反而不像是需要一個打手了。」

  「不需要打手……」玉幽子沉思起來,「這就有點不像是命定者了,這場戰爭是力強者勝,但他的行為卻像是處於其他領域的某種博弈,你過於危險,他就不用了。」

  「沒錯,而且既然和大鼎無關,那他的切身利益,仍只有一個大晉英雄會。換言之,他的所作所為必然有足夠彌補虧損的利益所在,才能投入如此大的成本,而整個陽首城,能夠讓他得罪赤族又不損利益的,好像也只有一個勢力。」

  「你是說……赤族?是赤族本身讓他得罪赤族,進而來利用你?」玉幽子總算明白了,「也就是說,他在大鼎戰爭中,根本算是一個局外人。」

  「沒錯,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是赤族內的一位高層……甚至極有可能就是那位族長,暗中給予了方息壤指示,讓他聽命行事,以晉人的血緣優勢,來利用我。而他之所以中途變卦,沒有借坡下驢,反而不願意用我,就是怕我難以像是那幾個道士和尚一樣好操控,以至於反過來對著赤族一頓攻擊,造成他主子的損害。」

  寧宣說著說著,眯起了眼睛,「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大晉英雄會還真有趣,或許那幾個當家包括元張在內,都是一片赤誠。但唯獨他這個首腦,卻是明面打著晉人昔日榮光的旗子,暗地裡成了赤族的一條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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