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老來伴

  第72章 老來伴 

  離預產期還有一周了。 

  粟粒終於覺得自己有些笨重了，走路也開始腆著肚子，兩隻腳不由自主地擺開了小八字。 

  站在穿衣鏡前，仔細看了看自己的模樣。 

  已經像個圓滾滾的球了。 

  「真丑！」 

  粟粒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撇了撇嘴。 

  「哪兒有？美得不得了！」 

  沈自強正認真地往桌上擺著早餐，眼皮都沒抬一下。 

  「老婆，快過來吃，趁熱。」 

  「你看都沒看，怎麼說我美呢？」 

  「你的美，在我心裡，我不用看，能感應到。」 

  沈自強抬起頭，寵溺地看著粟粒。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喊我吃！」 

  粟粒不滿地沖他嘟著嘴。 

  「你看看，你看看，我都胖成什麼樣了？」 

  「不胖啊，還是這麼苗條，你看看，腰都還在。」 

  沈自強伸手攬住粟粒的腰，把她慢慢地往餐桌邊帶去。 

  「就知道哄我開心。」 

  粟粒伸出手，捏了捏沈自強的臉。 

  「嗯，不錯，臉大，肉多，皮厚」 

  「老婆，你高興就行。」 

  沈自強咧著嘴，嘿嘿笑著，很溫順地作出乖巧的表情。 

  「哎，也不知能不能恢復。」 

  粟粒一邊咬著文翠枝前一天做了，留在這裡包子，一邊低頭看著自己擱在腿上的肚子，滿面愁容。 

  「會的。」 

  沈自強把牛奶遞到她手上，然後，手溫柔地滑到粟粒的肚子上，輕輕地拍了拍。 

  「小朋友，要乖乖聽話，不要把媽媽的肚子撐得太大，要讓媽媽的身材好恢復，聽到了嗎？不許欺負媽媽，你要是敢欺負媽媽，爸爸就跟你沒完.」 

  「得了，瞧你那認真的樣，肚子里的孩子能聽懂？」 

  粟粒笑著側了側身，扭了扭屁股，將他的手甩下去。 

  「胎教，叫他從娘胎里就要開始愛護媽媽.」 

  粟粒噗嗤一下笑了，眼睛望著沈自強，頗有些調皮的味道。 

  「笑什麼笑？我說的是真的，我很老實的.」 

  「我說你是假的了嗎？說你不老實了嗎？」 

  「沒有.」 

  「那不就行了」 

  甜蜜的早餐還沒有結束，一個電話就讓粟粒的心情跌入谷底。 

  「小強啊，你現在有沒有空，可不可以過來一趟啊。」 

  文翠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無助。 

  「怎麼了，媽？」 

  沈自強馬上就繃緊了神經。 

  「你過來一趟吧，你爸他」 

  文翠枝的聲音帶著些哭腔，話也說不清。 

  「好，媽，你別著急，我們馬上過來。」 

  「老婆，你先自己待家裡，我去新氧花園一趟。」 

  沈自強神情緊張地看著粟粒。 

  「媽他們怎麼了？」 

  「不知道，是爸，媽嚇得話都說不清了。」 

  「那我和你一塊過去。」 

  粟粒心裏面跟著一緊。 

  等沈自強和粟粒火急火燎地趕到新氧花園時，一群人擠在他們家門口。 

  扒開人群，只見文翠枝和沈約翰站在門口，滿臉緋紅。 

  文翠枝眼裡還閃著細小的淚花。 

  沈約翰對著那群人，咧著嘴，哼哼哈哈地搓著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說說，怎麼辦？」 

  人群里的一個老太太，跟文翠枝差不多年紀，盯著沈約翰，一副咄咄逼人的氣勢。 

  「爸，怎麼了？」 

  沈自強分開人群，走到文翠枝和沈約翰旁邊。 

  粟粒緊跟著沈自強。 

  大家見有孕婦，自動地讓開了一條道。 

  「媽，怎麼了？」 

  見沈約翰沒說話，粟粒拉過文翠枝，輕輕地問道。 

  「還不是你爸，非要從陽台上往下吐痰，我都說過他好幾次了，就是不聽，現在好了，吐到人家一個小孩身上，人家找上來了」 

  文翠枝一邊說著，一邊憤怒而無奈地看著在那裡手足無措，局促不安的沈約翰。 

  「都跟他說了，你上次也說過他，他就是不聽，還說不礙事不礙事，你看看，你看看，真是」 

  看著被那群人「圍攻」的沈約翰，粟粒心裏面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沈約翰喜歡咳嗽，一咳就有痰，一有痰，他就走到陽台，然後「啪啪啪」地往下吐。 

  他們這棟樓的下面是一塊草坪，雖然草坪外面有柵欄圍著，但是偶爾還是有些老人小孩到草坪上散步曬太陽。 

  粟粒勸過沈約翰，不要往下面吐痰，小心吐到別人身上了，到時候，人家找上來，就不好了。 

  「咦，不礙事，下面都沒人，我都看了的，我都是瞅准了沒人的時候吐的。」 

  沈約翰一邊用手擦著嘴角，一邊無所謂地笑了笑，倔強地保持著他這一習慣。 

  粟粒看著他將掛在嘴角的痰液蹭到了手上，又準備來幫文翠枝擺碗筷。 

  「不用了爸，你先去洗一下手吧。」 

  粟粒忍不住，看了看文翠枝，然後指了指洗手間。 

  「咦，沒事兒，我的手不臟，剛洗過。」 

  「喊你去洗你就去洗吧。」文翠枝過來，把沈約翰往洗手間推。 

  「洗洗洗，一天洗那麼多手幹什麼，這麼浪費水！」 

  沈約翰不敢對粟粒怎麼樣，就沖文翠枝低吼。 

  「你看看，你這手，這裡，還有口痰，人家不該叫你洗嗎？該洗手就要洗手，怕浪費水就不要用手擦嘴。」 

  文翠枝但凡有粟粒在她旁邊，她和沈約翰說話的底氣和聲音都要大很多。 

  粟粒幾次勸解無效后，也不再說了。 

  心想，總有一天，當你吐到別人身上，惹著別人的時候，你就知道什麼叫礙事，什麼叫不礙事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東窗事發了。 

  這個倔強而努力地保留著他自小而有的習慣的老頭，此時，正惶恐地看著門口一張張憤怒而不滿不可思議神情的臉，如一個做錯事的小孩一般，眼睛里閃著恐懼。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我爸才從農村來，不太懂城市生活的一些規矩，請大家多多包涵，我們保證，下次不會了。」 

  沈自強聽清了來龍去脈后，充滿歉意地向人群作了作揖，鞠了鞠躬。 

  「從農村來，也不能成為隨便亂吐痰的借口呀，我們也是農村來的，我們就不會亂吐，你看看，看看孩子這身上的痰印也不知道有沒有傳染病」 

  那個老太太是個牙尖嘴利厲害角色。 

  「沒，沒有。」 

  沈約翰窘迫地站在沈自強旁邊，忙小聲答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樣吧，我重新給小姑娘買一件新衣服。」沈自強邊說邊從兜里掏出300塊錢，塞到了那個老太太手上。 

  還不停地點頭哈腰地連聲賠禮道歉。 

  「對呀，實在不好意思，我爸人挺好的」粟粒跟著沈自強一塊說著。 

  那個老太太看看粟粒和沈自強，再看看文翠枝和沈約翰，在客廳掃視了一圈后，點了點頭，拿著錢走了。 

  沈自強準備關門的時候，她又折回來了。 

  文翠枝嚇得趕緊抓住了粟粒的胳膊。 

  「阿姨，您還有事嗎？」 

  沈自強淡定地問道。 

  「也沒什麼事，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一定要看好家裡的老人，這次是吐痰，下次，要是扔個什麼東西下去，砸著人了，可怎麼好？」 

  「是是是，您提醒得對，我會跟我爸好好說的。」 

  那個老太太不放心地叮囑了好幾遍才離開。 

  「爸，這兒不比老家，人多口雜，吐痰，可以吐到馬桶里」 

  「是呀，今天還算幸運，沒出什麼大事，下次，別再往外吐了，你就吐到我給你買的那個痰盂里。」 

  有沈自強在，粟粒說話要放心得多。 

  「就是，你看你，為了吐一口痰，花了300塊，你說你.」 

  文翠枝心裏面心疼著剛剛拿出去的那300錢，嘴上就更啰嗦了一些。 

  「你你說說說」 

  沈約翰望著文翠枝，笨拙地捋著舌頭，可除了你你你，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也心疼那300塊錢。 

  「好了，都別說了，就這樣吧，以後不往外吐痰就是了。」 

  粟粒看到沈約翰那副懊惱不已的模樣，忙勸住了大家。 

  「那，我去買點菜，中午要不你們就在這邊吃飯吧？」 

  文翠枝徵詢的眼光看向了粟粒。 

  「嗯，那好吧。」 

  粟粒看了看沈自強和沈約翰，微微點了點頭。 

  「我跟你一塊去吧。」 

  粟粒不太習慣沒有文翠枝在旁邊的沈約翰。 

  出門后，發現忘帶手機了，粟粒倒回去拿手機。 

  路過洗手間的時候，發現沈約翰上廁所連門都不關。 

  粟粒又羞又惱，衝到正在看電視的沈自強身邊。 

  「爸上廁所怎麼都不關門。」 

  「什麼？」 

  「爸，上廁所不關門。」 

  粟粒委屈地撇了撇嘴。 

  「我知道了，我會跟他說的。」 

  沈自強連忙起身，朝沈約翰的房間走去。 

  「爸，你以後上廁所記得關一下門，上完廁所，一定要衝，不要怕浪費水，不要攢上幾次再沖，味兒太大了。」 

  「好好好。」 

  沈約翰笑著連聲答應著。 

  夏天的時候，粟粒已經向沈自強反映過沈約翰上完廁所不沖的情況了。 

  沈自強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跟沈約翰說。 

  文翠枝最開始也是心疼水，想著攢上兩次再沖，粟粒實在受不了了，跟文翠枝說了，要她每次上完廁所都要衝。 

  「那行，那我記得每次都沖，我鼻子聾，聞不到味。」 

  文翠枝扯著圍裙，羞澀地說道。 

  「沒事兒，你要是怕浪費水，可以用洗菜的水來沖，但是，一定要衝，要不然，整個屋子都有味。」 

  粟粒鼻子本來就很靈，懷孕后，更是什麼味都逃不過她的鼻子。 

  很敏感！ 

  「那你記得跟爸說一聲。」 

  「好。」 

  儘管文翠枝答應了跟沈約翰說，但是，沈約翰依舊是我行我素，害得粟粒每次回家后就會去廁所看看，沖一衝，刷一刷。 

  人家都說婆媳關係不太好處。 

  粟粒覺得文翠枝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就是沈約翰，身上有很多粟粒無法忍受的陋習。 

  「要不，我們把爸送回去，讓媽一個人在這吧？」 

  沈自強拉著粟粒的手，認真地說道。 

  「哎，算了，還是不要了。」 

  粟粒想了想，拒絕了沈自強的提議。 

  「老人們都說，老來伴老來伴，就是老來有個伴，人家一輩子沒分開過，老了老了，我們做兒女的還要將人家分開，不是不孝么？況且，爸也不會做飯，你讓他一個人回老家，吃空氣呀？媽也不識字，一個人不方便，再說，平時我上班了，她就一個人在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說道這個話題，粟粒認真地進行了思考，要是以後，她和沈自強都老了，誰也別想把他們倆分開，那得有多痛苦呀！ 

  就算是親生的孩子也不行！ 

  「人家老兩口千里迢迢到這個陌生的環境來，如果平日再連個說家鄉話的人都沒有，豈不是更寂寞，不能叫爸回去.至於習慣，你多說說他，慢慢改。」 

  粟粒一想到沈約翰的那些習慣，心裡發了發毛，還是忍住了。 

  「嗯，那好吧，聽你的，老婆！」 

  粟粒和文翠枝一前一後的走在菜市場。 

  迎面走過來一個高大的女人和文翠枝親熱地打著招呼。 

  文翠枝這麼快就交到朋友了？ 

  粟粒好奇地看了看那個女人，年齡在四十歲左右，穿著有些土氣。 

  「這是王嚴，以前很追小強，還追到我們老家來過，我覺得還不錯，可是小強說什麼也不願意，他覺得她太凶太霸道了。」 

  文翠枝笑了笑，若無其事地說著。 

  奇怪，她不擔心我吃醋生氣嗎？ 

  粟粒看了看文翠枝，她仍然沒有說漏嘴后的緊張。 

  「媽，你說這個，不怕我生氣嗎？」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再說了，你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 

  文翠枝放心地笑了笑。 

  「是嗎？我就那麼好？」 

  粟粒不自覺地伸手接過了文翠枝剛買的兩塊豆腐。 

  「是呀，你是很好呀，怪不是小強等了那麼久，等到你才結婚。」 

  文翠枝笑著低下了頭。 

  「是嗎？」 

  粟粒也跟著笑了起來。 

  「還有一個，和小強扯了好些年，好像是他的同時，學歷高著呢，我見過照片，也是長得很漂亮。我那時也勸過小強，我說，小強呀，你就別挑了，這個還是不錯，要不然，你們就結婚吧。可是，小強不願意，那個女的後來好像就走了，小強也沒說，那女的好像還打電話問他，問什麼不去找她之類的」 

  文翠枝說的這個應該是韓婷。 

  「是嗎？還有一個？那，媽，還有沒有其他的？」 

  粟粒嘴角微微揚了揚。 

  「其他的？沒有了，小強他老實，不結婚的話他是不會隨便談的，就我剛剛說的這兩個，他只是給我說了個大概，也沒說有沒有和她們談。」 

  「哦。」 

  粟粒笑了笑。 

  「老公，今天，媽跟我說你以前談過兩場戀愛，一個是韓婷，還有一個是王嚴，我們剛剛在買菜的時候看見了。你還說你沒談過戀愛？！」 

  粟粒憋著笑，故作生氣的質問沈自強。 

  「老婆，真的冤枉，我真的沒談過呀！她們，她們這個，真不算談戀愛.我都沒承認過，這算哪門子戀愛嘛.」 

  沈自強很配合地跪倒地上，抱著粟粒的雙腿，輕輕晃著。 

  「青天大老爺一定要明鑒呀」 

  「好了好了，你輕點，小心把我摔倒了。」 

  粟粒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好哇，老婆，你又逗我！我不理你了！」 

  沈自強爬起來，生氣地坐到了一遍，別著頭，假裝生氣。 

  「真的不理了？」 

  「真的。」 

  「那我渴了。」 

  「誒，好，我馬上去端水。」 

  沈自強條件反射地彈起來，在粟粒臉上親了一口后及迅速奔向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