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梔子綠芒（二）
第72章 梔子綠芒（二）
「江隊？」唐曉冰覺得是江偉，畢竟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江家人肯定告訴江偉了。
滕熠輕笑，搖頭，「不對。」
「不對嗎？」唐曉冰抓住他的手腕，探頭要去看他手機。滕熠把手機舉高，「再猜一次。」
「好吧。我猜是……是……祁文強！」在這個時間點給他發消息的，應該是最親近的人吧。
滕熠再次搖頭，他用指尖彈了下唐曉冰光潔的額頭，笑著說：「李昊。」
唐曉冰瞪他，「那我怎麼猜得到，我跟他又不熟。」
「但他消息里提及的人你很熟悉。」滕熠摟著她頭，按在自己肩窩，把手機拿到她臉面前，讓她自己看。
唐曉冰看著看著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驀地直起腰，驚訝地看向滕熠，「陽陽救人了！」
滕熠點開李昊發來的監控視頻，上面清清楚楚記錄著葛陽陽在泳池救出溺水兒童的畫面。
「叮咚……」李昊又發來一條語音。
滕熠點開。
「滕熠，陽陽這次可立了大功了，他救的不僅僅是那孩子，也救了我一命啊。我想請陽陽擔任游泳館的救生員，每周工作五天，每天兩小時，剩下時間隨他游，工資和其他救生員一樣，你覺得行不。」
「我覺得，行。」滕熠回了條語音。
唐曉冰激動地握緊滕熠的胳膊，「太好了，陽陽有工作了，陽陽真棒！」
「這是他應得的，也是他努力爭取來的。他的確很棒。」滕熠說。
唐曉冰嘆了口氣，托著下巴看向滕熠，「你說，你們為什麼都這麼優秀啊。救人很簡單嗎，我覺得特別難啊，滕熠，你救人的時候想過自己嗎？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像今天救珺珺的時候就很危險，若不是他具備應急處置經驗，知道化糞池毒氣的危險，並冷靜地使用工具，最短時間內救出珺珺，換其他不專業的人下去，很可能就要出大事。
滕熠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臉頰，轉開視線，望著遠處的海面，「以前不會想，因為我孤家寡人一個，出事了，也不會有人為我傷心，但以後不會了，我有了你……」
他轉頭，用手扣著唐曉冰的後腦勺貼近自己，「唐曉冰，我們都要好好的。」
唐曉冰抱著他的腰，「我答應你，但你也要說話算話。」
滕熠低頭親了親她的唇，「好。」
「滕熠。」
「嗯。」
「戰鷹會一直辦下去嗎？」
「會。今天救珺珺，你也看到了，即便發生緊急情況后撥打了救援電話，但救援力量也未必能及時趕到現場來，這時候，一個懂應急救援知識的人就顯得無比重要。他能在關鍵時刻發揮巨大的作用，讓原本毫無希望的救援煥發一絲生機。這可能就是民間救援隊存在的意義，如果有更多的人加入我們，獲取更豐富的應急救援經驗，那麼再發生今天類似的事故時，就會減少發生次生災難的幾率，從而拯救更多的人。」滕熠表情認真。
唐曉冰目光灼灼地看著他英俊的臉龐，小聲說：「人長得帥就算了，還那麼優秀，優秀也就算了，還那麼會說話!」
「什麼？」他沒聽清。
「我說，你太帥了。」唐曉冰揉著滕熠的臉頰，放慢語速逗他。
滕熠眸光閃爍，摟著她一邊親吻，一邊把她壓向沙地。
兩人鬧了一會兒，唐曉冰安靜下來，她躺在他的肩窩，手指在他的胸前畫著圈，輕聲說：「我們分開那些年，我過得很不好。」
滕熠低頭看她，被她扶著下巴把臉擺正，「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曾經抑鬱過一段時間。」
滕熠蹙了下眉頭，把她朝自己身邊摟緊了些。
「那個時候，就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動不動就哭，還會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見人，也不出去。很怕夜晚，因為睡不著，吃藥也睡不著，我不敢去想你，連名字都不敢去想，因為一旦開了頭，我就會不顧一切地去找你……可我知道你一定不想見我，我在醫院的時候就知道了，你不出現意味著什麼。」
滕熠的心裡宛如裂開一道口子，從裡面汩汩冒出鮮血來。他側過身，把唐曉冰擁在胸前，「我沒有不想見你啊，唐曉冰。相反，我每天都會去醫院，但我沒勇氣走進那扇門，因為……」
滕熠沒繼續往下說。
他的耳畔響起久遠的回聲，那些聲音像是從深淵裡傳出來的，令人脊背發寒。
「滕熠，你發誓！」
「我發誓。我發誓有生之年，不去打擾唐曉冰的生活！從……從這一刻起，我，滕熠，與唐曉冰再無瓜葛。」
「因為什麼？」看他愣神，唐曉冰委屈地抓住他的衣服。
滕熠深深地望著她，良久后，他摟緊她，輕聲在她耳邊說：「對不起，對不起，唐曉冰。」
他們在海邊坐了一會兒，回到碩珺小院。珺珺今晚要留在鎮醫院觀察輸液，江淮夫婦都在那邊陪護，老人家已經睡下了，小院里靜悄悄的。
剛才在沙灘上滾了一身的沙粒，頭髮里也有，就輪換著洗澡。小院環境沒得說，就是水壓低，水流細，洗澡耗了不少時間。
滕熠洗完后，圍著一條浴巾就走了出來。他一邊擦頭一邊拿起搭在椅背上的T恤。
唐曉冰靠在床頭刷手機，抬頭便看到他腰腹間的肌肉輪廓，她眼神晶亮地拍拍身邊的空位，示意他過去。
滕熠套上T恤，走到她的床邊坐下，燈光下的她肌膚閃爍著細膩的光澤，頭髮烏黑，發梢處還在滴水。
他蹙起眉頭，拉著她的胳膊讓她坐起來，用毛巾裹著她的發尾，輕輕揉搓起來。
唐曉冰舒服地倚靠在他的肩上，眼睛卻一個勁兒的朝下瞄。
頭頂響起哧哧的笑聲。
唐曉冰臉紅，偏過頭，看著雪白的牆壁，為自己辯解，「頭暈，靠一會兒。」
「好。想靠多久都行。」滕熠也不揭穿她。
唐曉冰伸手抱著他的腰，「你這樣會把我寵壞的。」
滕熠嘴角微微勾出一個弧度。
我願意啊，傻瓜。
一個專心擦頭髮，一個啰啰嗦嗦輕聲細語。
漸漸的，聲音弱下去。滕熠放下毛巾，發現唐曉冰已經睡著了。他托著唐曉冰的後頸，慢慢把她放到枕頭上，他扯過被子蓋在她的身上，她的嘴裡不知咕噥了一句什麼，朝他這邊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
他蹲在地上，雙手搭在床邊維持著與她平齊的高度打量著睡夢中的唐曉冰。
連日來旅途奔波讓她看上去消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但依然是美麗的。細長卷翹的睫毛輕輕搭在眼皮上面，粉紅色的嘴唇嘟著，嘴角還掛著一個恬淡的微笑。
他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嘴角，想把這一抹笑容刻在自己腦子裡，留得更久一些。
她原本就應該是這樣啊，快樂，無憂，幸福，而不是用那樣平淡的口吻和無謂的表情述說著自己不堪回首的經歷。
心裡漫起一陣難以言喻的痛楚，他真的錯了。
如果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當初他說什麼也不會放手。
幸好，一切還來得及。
幸好，她還沒有放棄他。
不管以後的路有多難走，我也會陪你一直走到最後。
唐曉冰，相信我。
滕熠神情專註地望著她的睡顏，看了許久，才回自己床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