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還是不要勉強了
第63章 還是不要勉強了
潘喜柿一個人來到了醫院。
宋家惠看到她帶來的「禮物」都是標準看客人的東西。鮮花、牛奶、水果、營養品。
「你這是看領導還是看客戶啊?」宋家惠埋怨說,「聽你大姐說,你很會做飯。怎麼不做點拿手的適合病人吃的,比這些更實惠。人與人要想增進感情,不是花錢多說,而是用心。」
潘喜柿聽著宋家惠的話兒沒接茬兒,給病人做好吃的,那需要很深的交情吧?而且自己連宋家惠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也沒有必要知道。
潘喜柿只覺自己既然來探病,那就要買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東西有沒用不要緊,主要是挑不出毛病,看著好看。這樣被劈頭蓋臉地評論一通,心底有點不開心。
「找我有事兒嗎?」潘喜柿問。
宋家惠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和這個女兒有仇,不然明明之前想得好好的,可是見了面,看到對方的臉,她就覺得灰心,這哪是母女,明明就是陌生人不如,看望病人連個笑模樣都沒有,明顯就是應付差事。
「我是伱媽,我現在病成這個樣子,一定要有事才叫你來嗎?」
「我就是覺得奇怪!」潘喜柿實話實說。
「你這個人,本來就很奇怪啊!」宋家惠說,「這麼多年跟自己都親爸親媽不相好,跟一群無良親戚好成一家子,現在吃了虧,上了當,該知道後悔了吧?」
「我從來沒後悔過,誰對我好,我都記在心裡,誰對我不好,我也不會強迫說服自己不在意。只是今天要是來和我說這些,那恕我無可奉告!」潘喜柿一個字也不想提,覺得思考這些就是浪費時間。
宋家惠嘖嘖兩聲:「看看這樣兒,看看你這樣兒,要不然都說你討厭呢,你這喪樣兒,真是吃不了香東西。在社會上也吃不開!」
潘喜柿說:「我在社會上很吃得開呢!在機構里一個人可以帶十幾個班。收入比你兩個女兒不知道高多少倍。現在新港最好的中學市一中,進校就帶畢業班,而且是班主任。我相信一中的領導們也不是傻子吧?而且學生的家長也不是傻子吧?現在領導和家長還有學生都對我好著呢!這就叫能力!」
宋家惠說:「你一見我就沒好話,我不是希望你好嗎?大人一教育你,你就頂嘴,這是大毛病,到了社會上要吃虧的。」
「再說一遍,我在社會上沒怎麼吃過虧。」害她的往往都是身邊的人,因為自己對這些人從來沒有戒心。
宋家惠一陣頭疼,這個一句話就把天聊死了。
潘冠霖對小女兒說:「你媽跟我商量了一下,你現在工作也不穩定,賺錢也不容易。你們學校附近的房子都不便宜,別浪費那錢了,來家住吧。新怡那屋子回頭買個上下鋪,你們姐倆同住一屋,我們都能照看著。」
「我去你家住?我剛搬了新家,目前沒有這個需求啊!你們這是忽然想起什麼來了?」潘喜柿覺得非常莫名其妙,一直以來都比陌生人強不了多少,前段時間更是要形同陌路了,這忽來的親熱,讓她不僅提高了警覺,甚至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不是誇張,完全是瞬間而來的身心反應。
宋家惠的聲音不覺高了起來:「不是你之前說要來家裡住的嗎?想讓幫忙的也是你,現在說不需要的也是你,你到底怎麼回事兒?」
潘喜柿說:「我那是什麼時候向你們開口求助的啊?這都過去多久了?你們現在想起來來?我要是一直等著,早就流落街頭,不知道被人販子拐哪裡去了?你們可真有意思。」
宋家惠說:「當時你既然有困難,就應該有個求人的態度,你但凡多說兩句,多求求我們,我們能不同意嗎?你一個孩子,還讓父母上趕著你嗎?」
「你們為了潘勝男和潘喜紅可沒少上趕著,也沒少在親家那裡受委屈。」潘喜柿越說越煩,好像這是個無底的黑洞,一旦有一點牽扯就要把人吸進去,「如果是讓我去你們家住,現在已經不需要了。這個話題到此結束,你們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兒?」
宋家惠說:「行了,我也不跟你抬杠。我這心臟跟玻璃似的,我就是惦記你而已。」
「之前確實有些走投無路,可現在已經不需要你們惦記了,我挺好的。」潘喜柿不帶一點感情,也不覺得半點感動。
宋家惠疲憊極了:「你好什麼好?沒有正經工作,三十的人了連個對象都沒有。一個月都工資估計也沒個三瓜兩棗,還要一半拿去交房租,還不如存起來。你要是信得過我,搬回來住,然後工資卡上交,我們管飯。」
潘喜柿說:「我信不過你們,也沒有必要!我姥姥都沒找我要過工資卡,你提出這個要求,真是挺有意思的。」
「你姥姥不要你的卡,但是你孝敬給她的錢,她都給別的兒女花了,他們花了還罵你,還不知足。」
潘喜柿反問說:「你們當初不也想花我的錢嗎?只是我沒給而已。但是我要是給你花了,你也不會知我的情,也會把錢花在你其他的親人身上。你們跟一個老人搶這些,其實挺沒意思的。死者為大,你們無論有什麼恩怨,別在我面前說我姥姥不好。我真不愛聽。」
宋家惠轉過頭對潘冠霖說:「這是跟頭還沒栽大,到現在還不知道好賴人呢。這腦子多少有點問題。」
潘冠霖對潘喜柿說:「喜柿啊,你回家住咱們能增進感情,你還能省錢。而且將來相親、結婚對你都有好處,無論社會發展到什麼地步,娘家總是一個女孩子的底氣,如果知道這個女孩子同娘家的關係都冷漠甚至沒關係,總是要當話柄的。」
潘喜柿正色道:「那這樣的男人和這樣的家庭我為什麼要嫁?實話跟你們說,我現在的收入只比你那兩個女兒高,絕不不他們低。現在這個時代,只要有腦子,肯動手,勤勞不怕苦,賺大錢難,可是相對好一點的生活,還是可以實現的。你們如果是真的關心我,我心領了,但是現在已經不需要了。如果是為了抬高你另外的兩個女兒,貶低我,那我可要馬上就走了,大周末的,我時間寶貴,沒理由成為任何人發泄情緒的對象,你們也沒這個資格。」
宋家惠深吸了一口氣:「無論你怎麼想,我想好了,既然生了你,該幫你還是得幫你。我們之間感情淡漠,那就從現在開始多聯繫。你爸說得對,我們至少還能活20年,20年還不夠增進感情的嗎?」
潘冠霖對潘喜柿說:「喜柿啊,父母當年把你留在新港初衷要是為了你好,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從現在開始你就拿我們當朋友,我們從新開始。」
潘喜柿睜大了眼睛,這樣當話語還真讓她始料未及。只是,她對他們確實已經無所求,無論是物質上還是情感上,如果是交朋友,那必須是互相吸引才能成行。她暗自打量自己的父母,講真,他們身上沒有任何能讓自己覺得有閃光點的東西。成為朋后?感覺難度很大啊!而且朋友是互相取悅,互相關心,互相幫忙。可爹媽這兩大位,她似乎只有挨數落的份兒,絲毫不知道能得到任何的愉悅。
「然後呢?」潘喜柿忍不住問。
宋家惠說:「現在我住院了,你二姐也住院了。你爸身體跟我一樣不好。你大姐工作忙,他們還要照顧商言。你和你大姐排班吧?給我們送送飯,隔三差五來看看我們。畢竟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應該有一家人的樣子。」
潘喜柿說:「我比大姐還忙呢,恐怕會耽誤事。而且,大姐忙還可以請假啊。至於二姐,她不是有老公,有公婆嗎?哪能需要我這樣一個孤苦伶仃,30歲連男朋友都沒有的人照顧?」
宋家惠說:「你怎麼跟你大姐的工作比?她是年級組長,特級教師,她工作超級忙。你一個代課老師,自然沒有她的工作重要。」
潘冠霖說:「老宋,你說什麼呢?你讓孩子來醫院是為了這個嗎?你要需要人,我可以給你請護工,你怎麼說著說著就不像了呢?」
宋家惠說:「我說得哪有錯啊,剩男的工作忙,常遠的工作更重要,上次沒聽說學校正要提拔他呢。他也從來沒有做過照顧人的事情。喜紅事兒多,她是萬萬不會容忍護工在她身旁轉悠的。」
潘喜柿猛的站起來:「這裡伺候人的事兒,我也幹不了,幹得了,我也不會幹。我的事情以後絕不用你們照顧,你們的事情也沒什麼理由來麻煩我。還有剛剛電話里,你們讓我馬上,立刻趕過來,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兒。現在想起來,完全都是命令的口氣啊?」
潘冠霖解釋說:「喜柿啊,你媽當時真的很想你,眼圈都紅了,我們讓你來,真是想要重新修復感情,不是想使喚你。你媽現在腦子不清楚,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意思,你別想偏了。自己的親媽和親姐姐在醫院裡,想來就來,不想來也沒人會說什麼。」
「你們有意也好,無意也罷,我都不會給你們當丫鬟的。我可能將來會去精心伺候人,但唯獨不會是你們。」
宋家惠生氣來:「血濃於水你知道嗎?為什麼每次我想要對你好,你卻非要往外推我?」
「血濃於水沒有錯,只是不適用你我。」潘喜柿說,「人與人的感情不是一天就能到羅馬的,憑著最親的血緣關係,以母親的口氣提幾點要求,故作親昵地來上幾句訓斥,前情往事就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將近30年的感情空白期,就可以因為幾句話消失不見,這怎麼可能呢?」
走到門口的時候,潘喜柿忽然回頭,她說,「如果姥姥現在還活著,她一定會發現我瘦了很多,今天臉色格外不好。肯定會問我吃沒吃飯,囑咐我天冷了要穿厚一點。這種感情是裝不出來的。我相信你們對自己對其他親人,不用教,這些也會脫口而出。而對我無論開始想說的是什麼,最後都會變成要求。說明我們真的是沒有感情,而你們的私心也真的很重。你們的出發點也永遠不會是真的關心我。施捨和憐憫我是很噁心的,我也不需要。」
「在我姥姥眼中,我就算沒有考上好大學,我依然很優秀,因為真的疼愛是不帶功力的。」
「我此時還在發燒。我也是一個病人,我也需要照顧!可是我有那麼多但親人,但一個關心我的都沒有。血濃於水,你們跟我開什麼玩笑?但凡只講大道理不動真心的人,都是隨時可以結束的關係。我們之間的關係沒辦法結束,但也不要勉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