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們也是你的父母
第19章 他們也是你的父母
李坤的學習狀態越來越好,別看沒有來學校上課,但是作業的完成情況,明眼都能看到一天比一天進步。接下來幾天,潘喜柿發現商言的學習狀態又一夜回到了解放前,甚至比她剛接班的時候情況更糟糕了。再找商言,孩子同樣也躲著她,就算面對面的溝通,也變成了鋸嘴的葫蘆,什麼話也不願意同潘喜柿說了。
無奈之下,潘喜柿私下裡找到潘勝男,詢問商言的情況。潘勝男本來就心煩意亂,商學海私下裡為了搞好父子關係,沒少給商言零用錢,這個錢誰也不知道,就釀成了大禍。這個男人怪罪她沒有把孩子教育好,可自己和父母竭盡全力教育孩子,都被他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她淡淡地說:「他有兩個手機,被姥爺發現了,現在擺爛破罐破摔。」
潘喜柿說:「這個我知道,他已經跟我保證,把手機自己放起來,不會再打遊戲了。還有你和商學海之間的問題,能不能不要影響到孩子。教育講得是家校統一,你這個連家庭內部都各自為政,這孩子能好得了嗎?」
潘勝男沉下臉來:「你知道商言有兩部手機,故意不管,誠信氣壞爸媽是吧?他自己收起來,他要是有那個自制力,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還有我自己婚姻都事情,用不著伱來指手畫腳。快三十都人來管好你自己吧!」
「商言最好的朋友,就是因為父母離婚,成績一瀉千里,現在我用了好多辦法,才剛剛讓這孩子對學習重新有了興趣。商言這樣幼稚又急躁對性格,你和商學海的婚姻問題遲早會徹底影響孩子,搞不好就會誤入歧途。」
潘勝男聽潘喜柿來評價自己的婚姻生活,情緒已經越過事情本身:「你是不是幸災樂禍很高興啊?我知道你對我們全家都有意見,你是不是就盼著我們不好啊?你是商言對班主任,我就沒見過哪個班主任還對學生父母的婚姻指手畫腳的。」
潘喜柿見潘勝男說起往事,也頓時激動起來了:「那是因為我知道,你的父母從來都是一個只注重成績,把孩子當工具人的「黃世仁」。
「潘喜柿我告訴你。我的父母是天下最好的父母,你要是再敢說他們一個不字,小心我跟你翻臉。」
「天下最好的父母?」潘喜柿忽然眼圈就紅了,「也許他們對你們是天下最好的父母,可對我來說是最不負責任的父母。高中以前,他們無論是書信還是為數不多的見面,都只和我說成績,每次都像是地主收租,像是法官宣判,彷彿我和見面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看成績單。」
「那是父母從小對你寄予厚望。」潘勝男說,「你現在也是老師了,應該明白他們的心。他們也只是希望你有出息。」
潘喜柿冷笑:「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高中考到了墊底的高中,不適應裡面的學習環境,經常被同學欺負再加上學習壓力大,我得了抑鬱症,你知道嗎?」
潘勝男愣了一下,一時語塞。她只知道自己一家四口剛剛來到新港的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直以為潘喜柿在姥姥家受盡優待,根本不知道還會發生這些事情。
「姥姥姥爺待我極好,但是很多需要父母做的事情,他們也替代不了。得了抑鬱症,可老人年紀大了,身體也每況愈下,根本無暇顧及我,他們疼愛我的方式就是每個月多給我100塊生活費,讓我買零食吃。他們也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抑鬱症,我也不可能再給疼愛我的老人添堵。我只能把希望寄託給自己的父母,無論如何,他們都是在這個世界上和我血緣關係最近的人。
可是他們一次一次地讓我失望,不僅不關心我,每次都只會往我的傷口上撒鹽,把我說得一文不值,讓我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差勁的人。我所有的價值就只是考上重點大學。如果我考不上就是家庭的另類,就是給他們抹黑。他們對我只有要求,沒有愛。我高中的成績越來越差,還淪落到了復讀的地步,他們對我的批評越來越多,甚至上升到了人格的侮辱。
潘勝男說:「你不要怪爸媽,當時姥姥和姥爺對他們太過苛刻,全家明明最孝順的人是媽媽,可是最受氣的也是媽媽。媽媽就是為了小舅才上山下鄉的,因為她如果不去內蒙,下鄉的就是二姨或者小舅。二姨撒潑打滾堅決不去,小舅是姥姥的命根子,咱媽怕姥姥和姥爺難過,她才選擇犧牲了自己。下鄉后,人家都是家裡給孩子寄錢寄東西,咱媽卻省吃儉用把工資寄回家一部分,可是在他們最困難的時候,姥姥姥爺卻把他們趕出了家門。他們是和父母賭氣,也連帶傷害了你。」
潘喜柿說:「那我是什麼?我是沒有父母的孩子,是父母用來搞家庭鬥爭的工具嗎?無論怎麼樣,姥姥姥爺把我養大,沒有要他們的生活費,否則他們的生活不是更難了嗎?難道他們不應該感恩嗎?就因為我工作之後沒有給父母花錢,而是選擇報答之前欠下的恩情,他們就翻臉了?他們也不問問我為什麼會欠下人情債,我是無父無母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我也想肆意享受父母的愛,可他們給我的都是債,自己還做放貸的!」
潘勝男看著滿臉淚痕的小妹,她也感到有些無所適從。如果換做多年前,她不會理解小妹的苦楚,可是作為一個從教多年的中學老師,她是能夠體會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在那個人生階段是有多麼的無助和恐慌。
潘喜柿看到潘勝男遞過一張面巾紙給自己,理智也漸漸回歸,她用紙巾抹乾了臉上的淚痕說:「我不是要跟你訴苦,也不是要聲討什麼。你覺得我對你的父母有偏見也好,覺得我借題發揮也罷,我只是發自內心地希望,我們能一起針對商言來做一個量身定做的教育方案,以前的錯誤不要再發生在新一代上。」
潘勝男看著潘喜柿,似乎對這個並不熟悉的小妹有了新的認識。
潘喜柿說:「我認為,無論孩子有沒有自制力,都要選擇先相信商言。如果他在幾天內還是狀態沒有好轉,我會要求他把手機交給我保管的。後面我還有別的方法,對一個青春期渴望被當作大人尊重的男孩來說,不能操之過急。你的爸媽總說自己有很多教書育人的經驗,好像在教育這件事兒上誰都不能跟他們爭高下。可是時代不一樣了,商言這代人,他們比我們小時候更加自我,但是又嚴重的自律性不夠,所以在教育上,我認為應該多溝通,少專制,講規則,不干涉,看得嚴,多鼓勵。而不是他們那老一套。」
潘勝男糾正說:「那也是你的爸媽!」
潘喜柿不置可否,只對著大姐說:你一個當班主任這麼多年的骨幹教師,怎麼會不知道父母有時候教育不得當?你要真是為了孩子,能不能不用老人帶,我記得你挺有志氣的啊,當初在姥姥面前說,就算要飯也不會要到他們家門口,以後一定會出人頭地讓他們仰望。」
潘勝男說:「我當然有志氣。但是我不能和自己的爹媽置氣,他們自始至終都是為了兒女過得更好,他們沒做錯什麼。而且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理解職業女性要想把孩子教育好又想把工作干好,還要讓丈夫公婆滿意,那真是比登天還難,如果只能選一頭,我寧可選擇事業。就算我真覺得爸媽隔代教育有問題,可是也離不了他們。要連自己的爹媽也一點也不用了,那日子真沒法過了。」
潘喜柿說:「那我去找他們說。你也知道最後這一年對孩子有多關鍵,如果商言徹底聽不見家長和老師多話了,那後果可真是不堪設想。」
潘勝男第一次了解到小妹成長中的痛楚,也意識到了青春期商言的教育問題,必須和父母再好好談談。雖然之前她談過不止一次,可是如果要用老人教育孩子,這就是一場持久戰,必須不斷地磨合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