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選擇
似乎從沒見過科文這么爽快幫忙的，所以馬仙洪對科文變得更加熱情。
他拉著科文，指著正在建造當中的‘修身爐’開始了講解，講解各種原理和設計理念。
科文只是隨便聽了聽，他并未往心里去。
因為‘修身爐’就是個騙局，根本不是‘神機百煉’所能獨創出來的手段。
整座‘修身爐’當中最為關鍵的東西，其實是那枚核心。
就連馬仙洪都不知道那個核心是什么東西, 他只是從曲彤那里接過了核心，并研發了能夠配套核心進行運轉的爐子罷了。
但科文知道那個核心是什么。
那里面其實是個胚胎，是被曲彤使用‘紅手’的能力，從子宮當中創造胚胎所生出來的一個怪物。
雖然曲彤可以將其創造成人形，但為了避免核心意外泄露，讓人見到嬰兒而將事情鬧大，所以曲彤將胚胎的形象、創造成了一坨爛肉般的模樣。
胚胎雖然看似一坨爛肉，但該有的各種功能性臟器也都有。
只是那些器官的模樣，同樣被進行了更改, 樣子不是那個樣子，但器官的功能還是那些功能。
這樣一來，就算被萬一人發現了去，也沒人能夠想到那坨爛肉究竟是什么。
所以，胚胎的真正本質，其實是一個能夠使用‘雙全手’的無靈魂軀殼。
曲彤給胚胎灌輸了潛意識記憶，令那坨沒有靈魂意識的軀殼，可以在受到特定觸發之后、自動去運轉‘雙全手’。
那些經過‘修身爐’轉化了的人，其實是被‘雙全手’改造而成的異人。
不過‘雙全手’和其他‘八奇技’一樣，都是似道非道的手段，是有改造上限的。
因此曲彤才控制了馬仙洪制作‘修身爐’，想要通過‘神機百煉’的幫助，復制眾多功法真意，從而補足‘雙全手’那‘非道’的缺陷，并最終制作出完美的軀殼、令端木瑛完美復活。
綜合種種下來, 馬仙洪的‘修身爐’其實只是個解析計算機。
作用是解析各種功法的本質, 并將解析出來的成果供養給‘胚胎核心’, 漸漸補足‘胚胎核心’的雙全手缺陷，并最后被曲彤竊取所有成果。
因此，修身爐對科文來說其實沒有任何用處。
他的天賦，令他有著和‘修身爐’同樣的能力，可以直接解析他人的真炁、也即魔力屬性。
所以科文只是裝模作樣地聽講，并口不對心地佩服了馬仙洪幾句。
馬仙洪卻不知道科文的心里，他還以為碰到了真正的知己，所以他對科文的態度、和善得幾乎快要掏心窩子了。
……
半個小時過后，兩人回到了前堂。
科文拒絕了馬仙洪的挽留，表示想要去看看陳朵。
馬仙洪這次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點頭答應了下來，并通過他煉制的‘通訊法器’通知了所有的‘上根器’們，讓他們不要阻攔科文在村子里的一切行動。
畢竟馬仙洪已經將科文看成了和他一樣的有識之士，他完全信任了科文，不認為科文會對陳朵不利。
隨后，馬仙洪一路將科文送到了院門口。
科文想到了什么，腳步停了下來。
他轉身道：“仙洪，我想起來、還有一件事兒得提前和你說一聲。”
“您說！”馬仙洪熱情回應。
“是關于那個趙歸真的。”
“趙道長？”馬仙洪微楞：“趙道長他怎么了？”
科文沒有隱瞞, 也沒說什么漂亮話，而是直接將趙歸真所犯下的罪行告訴了馬仙洪。
聽完, 馬仙洪已經滿臉的冷意。
重重嘆息一聲，馬仙洪搖搖頭，一副自恨識人不明的神態說道：“想不到，趙道長那么和善的一個人，背后竟然會是這么的一面……”
科文抬手拍了拍馬仙洪的肩膀：“這也不怪你，仙洪啊，你就是喜歡將人想得太好了，以為誰都像你那樣厚道。”
馬仙洪再次嘆息一聲，隨即就要邁步向外走，并語氣陰沉地說道：“我這就去將他趕出村子。”
“用不到你。”科文抬手按住了對方：“公司的那些人，會處理那個趙歸真的。”
“公司的人？張楚嵐？不對……”
馬仙洪反應了過來：“先生，您是說，和張楚嵐一起的那些人，都是‘哪都通’公司的人？”
“呃……你不知道嗎？”
科文這次是真的沒想到，不過他仔細一想就明白了。
馬仙洪太厚道，估計張楚嵐說什么他就信什么，張楚嵐說其他人不是公司的，馬仙洪也就沒有多想。
不過除了馬仙洪，村子里的其他人估計都看出來了。
此時科文再看馬仙洪的臉色，果然，對方的臉色有些郁悶。
而對于科文的說漏嘴，馬仙洪則無奈地又是一聲嘆息：“我只知道張楚嵐是代表著公司，其他人，張楚嵐說他也不知底細，原來，張楚嵐竟然糊弄了我……”
科文無聲笑了笑，他不知該不該安慰。
他實在是拿馬仙洪這個忠厚老實的技術宅沒轍，或者說，他都不落忍著繼續面對對方了，和馬仙洪一比，科文甚至覺得自己的心太臟。
想了想，科文最終說了一句：“別多想了，我能夠看出來，他們對村民們沒有什么惡意，你不用擔心村民。”
馬仙洪又信了。
他點了點頭，不再打算去追究張楚嵐的欺騙，也不打算去揭穿其他的臨時工們。
這讓科文很是過意不去。
因為他偷換概念了，臨時工們的確對村民們沒有惡意，但他們的目標，是要毀了馬仙洪的心血呀……
科文有些臊得慌，因此十分不自在地干咳一聲之后，他再次告辭：“行了仙洪，你忙你的爐子去吧，我去看看陳朵。”
“好！”馬仙洪拱手相送：“先生有事，可以盡管來找仙洪。”
“一定一定。”
科文也拱了下手，隨后問過陳朵的位置之后，轉身離去。
馬仙洪尊敬地目送，直至科文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他這才轉身回屋，繼續建造新的‘修身爐’去了。
……
陳朵的房子并未在村里，而是在村外的一座山坡上面。
畢竟身為‘蠱身圣童’，陳朵體內的蠱毒實在是太過于危險了，如果發生意外，恐怕會造成村民們的大量傷亡。
因此，馬仙洪便將陳朵的住處安排在了村外。
但位置距離村子也不遠，而且那個山坡也是被精心挑選的，將房子坐落其上，可以看到十分美麗的風景，也可以俯瞰整個村莊。
可見，馬仙洪對人是真的好。
科文來到山上時并未見到陳朵的身影，他并未在意，索性坐在了房屋門前的一只小板凳上，一邊玩起了手機游戲、一邊等待了起來。
大約一個半小時過后，山下出現了一道身影。
綠色緊身衣外面套著一身運動服的陳朵、領著一只土狗，面帶開心笑意地走上了山來。
科文將游戲暫停，起身注視接近而來的那道嬌小身影。
陳朵，蠱身圣童。
從嬰兒時期，便和其他四十九名嬰兒一起，被‘藥仙會’用來進行活體煉蠱。
成長的過程中，陳朵被‘藥仙會’以極端不人道的方式湮滅了所有人性。
作為唯一存活下來的‘人蠱’，陳朵直至被公司救出，整個人也仿佛白紙一張，失去了所有作為人類的應激情緒。
沒有任何常識、沒有任何自主意識、沒有任何身為人類的天性。
陳朵就像是一只認人操控的木偶。
被公司從‘藥仙會’拯救出來之后，又經過了幾年的改造教育，陳朵終于恢復了一些人性。
但她仍舊像是一只受人操控的木偶，如果沒有人指揮，她仍舊不知所措，沒有任何獨屬于自身的想法。
直至陳朵遇到了馬仙洪。
馬仙洪這個大善人，給了陳朵人生當中第一次的選擇機會。
馬仙洪教導了陳朵什么是選擇，什么叫做自主的想法，什么叫做思想自由。
而陳朵也第一次做出了自主性的選擇。
她選擇回去公司，去見見教導她恢復了一些人性的那個人——公司華南分區的負責人廖忠。
但陳朵不會表達。
她面對廖忠那發自于善心、但卻表現為掌控的保護方式，陳朵人生當中的第一次選擇，最終以遺憾而成為了結局。
當時兩人見面之后，陳朵以為廖忠會認同她的選擇，但廖忠卻正在因為陳朵之前的失蹤而急火上頭，根本沒有察覺到陳朵的變化。
最終，陳朵不會表達之下，她沖動地選擇了錯誤的手段，對廖忠施以生命威脅，給廖忠下了蠱毒。
陳朵甘愿受死、也想要廖忠能夠認同她那第一次的自主性選擇。
因為有了成功的選擇，即便是死亡、那她也不再是什么‘蠱身圣童’，而是可以真正算得上是一個人類了。
如果廖忠能夠明悟到這點，那么對于陳朵來說、這將會是她最大的幸福。
可惜廖忠沒有醒悟，他不忍動手激活陳朵身上的爆炸控制裝置，為了陳朵能夠好好活下去，廖忠選擇了坐以待斃，并最終死于陳朵的蠱毒之下。
就這樣，陳朵失去了對她最好、也是最重要的那個人，她也因此離開了公司，加入了馬仙洪的碧游村。
幾天之后，碧游村的事情結束，陳朵將會做出她的第二份自主選擇，她選擇了死。
結局，便是陳朵放棄了控制體內的蠱毒，被蠱毒反噬而亡，乃至死得面目全非，樣貌凄慘。
但就算那樣，陳朵也是在幸福的當中而死去的。
因為臨時工們認同了她的選擇，令她真正地擺脫了‘蠱身圣童’、乃至于木偶的身份，成為了一個真正的人類。
這，才是陳朵真正想要的。
而這，便是科文想要改變的那份……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