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高梨絮風和相武葵
翌日。
放學后的學校就像飯點前的菜市場,烏泱泱的吵鬧。
北原賢人簡單收拾了下東西,準備前往歌劇團。
昨晚更改了排練地點,畢竟久保倉庫雖大,但如果塞一個合唱團和管弦樂隊,四十多號人,總是比較擾民,所以順其自然搬到了歌劇團,也方便配合團隊一起排練選曲。
歌劇團的人十分豪爽,一口答應了他們的請求,願意出人幫忙。
北原賢人沿著校園大路,不急不忙前行,說起來,最近有件事,令他很鬱悶。
之前,他給花谷做親子鑒定,隨之又閑得無聊,打算試探下命運引力,想看看那個虛無縹緲的玩意,究竟如何發揮效用,也算是打個招呼,互相「認識」一下。
所以他依照對命運引力的了解,與花谷達成了一項約定,又計劃參加高中生全國圍棋大會,試看命運引力會如何阻止他。
然而那玩意,彷彿根本沒想阻止他似的,最近對他愛答不理,壓根什麼怪事也沒發生,每天都是風平浪靜,總讓他有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難受感。
北原賢人十分想不通,高中生全國圍棋大會,以及他和花谷的約定,無論哪件事,都絕不是件小事,如果按他對命運引力的理解,應該無論如何也要阻止他。
為什麼就沒動靜呢……
「難道我對命運引力的理解錯了?」
「可我的理解,是基於花谷和高梨推測而總結,如果真發生錯誤,那豈不代表無論是花谷,還是高梨,她倆全看錯了命運引力?」
北原賢人心裡十分納悶,路過柳林時,眼角餘光一瞥,注意到了某個嬌小的身影。
柳林的長椅下,相武葵孤零零坐在椅子上,小臉迷迷糊糊的發獃,顯而易見的向四周傳染孤獨氛圍。
北原賢人腳步一停,心裡頗為無奈。
之前有心想幫忙,但人家根本不領情,而且自從上次,相武葵見到他和栗山走一塊,現在也遠遠躲著栗山。
他就從沒見過這種奇葩。
他也想過,私下裡找相武葵的那伙「表面朋友」談一談,但又怕事後,她們把火撒到相武葵身上,勾結同學孤立她,這種事情太常見了。
他也考慮過,要不要私下告訴她爸,但這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而且那孩子本來就性格內向,一旦拆穿她的謊言,往小里說,說不定遭人嫉恨,往大里說,說不定引發父女矛盾,反而容易徹底搞壞局面。
北原賢人不禁低嘆了口氣,想想相武葵,再想想花谷,小調皮蛋那點小毛病,也都不算事了。
就看小調皮蛋那頑劣性子,只有她欺負別人,別人欺負不了她頭上。
北原賢人胡思亂想著,已經即將穿過柳林,視野里又注意到了一位熟人。
高梨絮風正站在不遠處,面朝他,正往這邊看。
北原賢人不覺得高梨專門在等他,因為在學校里,高梨同樣跟他保持著正常距離,單從最顯而易見的一點來說,畢竟還要替他遮掩身份。
他順著對方視線看去,內心略有詫異,高梨絮風居然在觀察相武葵。
兩個人簡單打了個招呼,高梨絮風望著遠方的那個孤獨孩子,神思略有擔心的問道:
「最近幾天,我每次離校,經常看見她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北原同學,之前你巡視校園的時候注意到了嗎?」
北原賢人微微點頭,大體解釋了一遍。
他猜測,相武葵性格內向,還可能比較膽小,害怕跟人說話,但她老爸又勸她多交朋友,那孩子沒辦法,於是就「遵守父命」,搞了那一出。
聽完,高梨絮風神思詫異了稍會,問道:「她明知,她們沒把她當朋友看,是在利用她,她還主動貼上去?還替她們護過飾非?」
「應該是這樣。」北原賢人稍一斟酌,說明自己沒有摻手的顧慮,別讓高梨誤會。
並非他視而不見,而是不敢輕率行動,他還想拿獎學金,不能給人留下尸位素餐的印象。
「北原同學考慮的很周到,這件事的確不能魯莽。」高梨絮風認可的點了點頭。
她認真想了想,「但我覺得,是否……她其實自己也沒想交朋友,也不想被人打擾,她只是象徵性的聽爸爸的話,單純聽爸爸的話,她才象徵性的那麼做,並不在意她們如何看待她?」
北原賢人頗為意外,這個腦迴路有些清奇啊,他還真沒想到過。
「為什麼這麼說?」
高梨絮風遠望著相武葵的臉,輕聲說道:「因為她發獃的時候,表情一點也不寂寞。」
聽起來有點玄乎,北原賢人仔細回憶了下小時候的雨宮雅柊,似乎是有點差不多。
都是那種雖然我經常孤零零獨處,在你們眼中很可憐,但我自己一點都不覺得可憐的那種感覺。
若真是這樣,他倒要扭轉看法了,那個孩子不是奇葩,而是喜歡和享受獨處,還是個內心另類程度上強大的人。
北原賢人注意到高梨在沉思,似乎想走上前,跟相武葵聊聊。
「你想幫她?」
高梨絮風略有猶豫的點點頭說道:「我想去問問她,畢竟學生會的職責,就是管理好和服務好學生們的校園生活吧,如果她需要幫助的話,我想盡所能的幫幫她。」
北原賢人自然不會阻止,也不會說什麼,遠遠走到一邊,躲起來,以防相武葵看到他,又突然溜掉。
他戴上口罩,遠遠看著高梨絮風走向柳林,來到樹下長椅前,俯下身子,相武葵也回過神,聽不見談話內容,但相武葵並沒有跑。
大概五分鐘過後,高梨絮風直起腰,似是說了句告別,離開了那,前來找他。
北原賢人語氣略有意外,「看樣子很成功?」
高梨絮風點點頭說道:「還好吧,有北原同學的提醒,我沒說自己是會長,她好像也不認識我,我問她頭髮上的發卡很可愛,是在哪買的,先找到一個話題切入點,之後就簡單了。」
「我又含蓄的詢問她,發獃的時候都在想什麼,她說在腦子裡和自己下棋,然後回家再和爸爸下盲棋。」
「下盲棋!?」北原賢人霍然一驚。
高梨絮風同樣非常意外,她也懂圍棋,知道圍棋的盲棋有多難,又轉念一想,上次她與北原同學對弈,最後是北原同學一目半勝。
她回家經過復盤,驚訝發現,北原同學居然是在故意讓她,幾招緩手是刻意而為,也沒有追究她棋型上的問題,一直在牢牢掌控著局勢,始終將局面牢牢維持在一目半勝負,真實水平非常強,比她強多了。
高梨絮風好奇問道:「北原同學,你能下完一整盤盲棋嗎?」
北原賢人一時沉默,這得分和誰下。
小時候的他,曾與父親嘗試過幾次。
若自己與自己下盲棋,只要按熟悉的布局套路,以及熟悉的後續變化發展,他能做到一整盤盲棋。
若是和別人下盲棋,小時候的他,遠遠做不到,不可能做到,腦子根本記不住。
別說他,就算是超一流職業棋士,也會望洋興嘆吧,這並非考驗棋力,而是在「刁難」棋手的記憶里。
但現在嘛……雖然他還沒嘗試過,但應該是沒問題吧。
北原賢人不想太張揚,搖了搖頭說道:「我做不到,她可能是記憶里方面的天才。」
高梨絮風了解的點頭,接續說道:「我對她說,我也喜歡下圍棋,以後可不可以一起下棋,她一開始比較猶豫,但最後還是答應了。」
「相武同學那種類型的性格,內心通常十分敏感,我沒有輕率問她朋友方面的事情,總之,目前先慢慢熟悉吧,之後再側旁敲擊。」
聽高梨絮風坦明計劃,莫名的,北原賢人心裡總有種既視感。
記得小時候,他也是這般對付的雨宮雅柊,只不過那個小宅女,可沒這麼好說話,從沒給他過好臉色,極度嫌棄他,總讓他離她遠點。
還是老爹不斷催促他,加油鼓勁,琴音姐背後出謀劃策,暗中安排,他死皮賴臉纏了人家半年多,才艱難的被慢慢接納。
高梨絮風略微遲疑了下說道:「北原同學,你不是在找聯棋隊友嗎,相武同學能下盲棋,應該很厲害吧。」
北原賢人微微低嘆了口氣,實力肯定不弱。
他猜測,相武葵應該具有業餘6段水平,畢竟有例子,世界上那位著名的盲棋大師,鮑橒,就是業餘6段,而業餘6段,已經具備職業初段,甚至職業二段的棋力,他最多最多讓先,讓子應該讓不動。
北原賢人含糊揭過:「以後再說吧。」
相武葵一直躲著他,好感度不說是負數,總之也高不了哪裡去,而且她爸爸,還對他誤會不淺,這件事難。
高梨絮風想了想,放低聲音,小聲說道:「對了,北原同學還有其它事情嗎?如果不忙的話,我們先離開校園,找個地方匯合一起去歌劇團,下周就是粉絲見面會,我們合唱的事情,現在還沒定下來選曲,正好路上商量一下。」
北原賢人回過神答應下來,約定好哪裡碰面,抬手整理了下口罩,先行一步。
他沿著大路前行,邁出校園時,視野中注意到,有個戴著針織帽、一次性口罩和黑色圍巾的的男生,佇立在學校大門對過的街道上,表情凝視著校門口,視線始終放在他身上。
那個人,隱約給他一種熟悉感。
北原賢人警惕之下,穿過馬路,徑直走向對街的男生,打算逮住那個可疑人員問個明白。
直到走近三米,北原賢人表情微微愣了瞬,看那個可疑人員的瞳色,居然還是外國人
他當即醒悟,明白了隱約的熟悉感何來,那竟然是全副偽裝的小金毛!
北原賢人步伐戛然而停,他眼角微微抽搐了下,果斷迅速轉身,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