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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聖旨到

  弘治皇帝臉色蒼白,後頭的卷宗,幾乎已經沒有勇氣繼續看下去了。

  這……還只是查實的,那些沒有查實的呢?

  這不查還好,一查,已是嚇死人了。

  弘治皇帝閉上眼睛,神色透著也許疲憊之意,道「牽涉了這麼多人?」

  「是。」蕭敬道「其中,有罪大惡極者,三十二人;較為嚴重者,也有二十餘人,除此之外,昏庸之人也不在少數,有百餘人之多。齊國公……齊國公……」

  弘治皇帝終於又張開了眼睛抬頭看著蕭敬道「他說了什麼。」

  在弘治皇帝的目光下,蕭敬再不敢遲疑,立馬道:「齊國公說,陛下見了,一定擔憂,可是呢,這歷朝歷代,光鮮之後,肯定也有污水橫流的臭水溝,只是這光照不進去罷了。現如今,陛下與其他人不同,陛下聖明的……」

  弘治皇帝鐵青著臉,壓壓手「略過這些,撿重要的說。」

  「齊國公說,這光照了進去,並非是壞事,聳人聽聞的事不少,與其無視他,反不如看清他,陛下是個有所為的聖君,見了這些,只怕先是震驚,可很快,也會高興的很。」

  弘治皇帝卻是喃喃道;「朕哪裡高興得起來,可怕,可怕。」

  蕭敬抬頭看著弘治皇帝,不吭聲了。

  現在,也唯有等陛下聖裁,自己是萬萬不敢做聲的。

  忙碌了三日,蕭敬也是疲憊到了極點,去的時候,也沒想到要關起門來呆這麼多日子,因而也顯得草率,他現在只想尋個地方,倒頭大睡。

  弘治皇帝焦慮的背著手,來回踱步。

  他甚至不知道積壓在案卷之下的,是否涉及到了哪一些他所熟悉的人,或許那個人,不久之前還獲得了自己的青睞,得到了自己的信任。

  可他不敢看啊。

  鍋蓋子是揭開來了,是自己當初勃然大怒,命方繼藩揭開的。

  可現在呢……怎麼辦?

  他想到了曹操。

  曹操與袁紹作戰,當時袁紹勢大啪,朝中許多人,暗中與袁紹暗通款曲,與袁紹書信往來,在擊敗了袁紹之後,這些書信落在了曹操的手裡,曹操當著人面,將這些書信燒乾凈,表示既往不咎。

  這……是記錄在資治通鑒之中的,並且還提及了曹操的一句話「當紹之強,孤猶不能自保,況眾人乎。」

  這個故事,在其他地方,也是有過記載的。

  可是這麼一個故事,卻在資治通鑒中著重的提及,其背後的深意,卻又完全不同。

  此書乃是北宋司馬光所主編,其編寫的目的,便是『鑒於往事,有資於治道』,說的再直白一些,這是帝王之書,是給帝王們看的。

  幾乎在東宮,資治通鑒與四書五經一樣,都是最重要的學習教科書,其目的,便是以史家治史以資政。

  可現在……弘治皇帝也發現,自己遇到了曹操一樣的難題。

  曹操已有榜樣。

  自己呢?

  弘治皇帝深吸了一口氣,猛地,眼眸一張,眼中終於有了決然「朕雖是身居深宮之中,卻也未嘗沒有深入民間,百姓已是苦不堪言,而今再見此等貪贓害民之事,若置之不理,朕心不安,他日若崩,見太祖高皇帝之靈,只恐也無法交代,朕所驚者,竟是有人猖獗至這般的地步,京察使們的陳情,朕一概照準,嚴辦!」

  蕭敬拜下,磕了個頭。

  「陛下聖明!」

  弘治皇帝臉色鐵青,拂袖道「你在譏諷朕嗎?」

  蕭敬「……」

  「奴婢萬死!」

  「去休息吧。」

  一份照準的旨意,火速至順天府廨舍。

  這裡的京察使和京察們,都在焦慮的等著消息。

  這兒伙食挺好的,雞鴨魚肉,樣樣管夠,張鶴齡很滿意,這讓他懷念起了當初自己大富的好時光,那個時光雖已一去不復返,卻難免令人懷念。

  於是……這令他想起了《琵琶行》,那句長詩,形容的不正是自己嗎?琵琶女猶抱琵琶半遮面,訴說往日的美好,而今,卻是人老珠黃,美好不在……這是自己的寫照啊。

  啃著羊腿咀嚼的張鶴齡,眼裡竟忍不住眼睛濕潤,要哭了。他決定自己將這啃得差不多的羊腿收起來,用荷葉包了,帶回去給自己的兄弟吃。

  朱厚照和方繼藩二人則是躲在一邊捉棋。

  兩個人都是臭棋簍子,半斤對八兩,以令人驚訝的拙劣棋技,竟是殺了個難解難分,以至於在旁本是饒有興趣觀戰的張懋人等給氣得要吐血,恨不得將方繼藩或是朱厚照踹開,讓老夫來。

  歐陽志和劉瑾,一個默默的站在方繼藩身後,另一個面帶笑容,不停的稱讚「太子殿下這一步下的真好,妙啊,妙不可言。呀,干爺這一步,真是令人難以意料。」

  沒有人知道劉瑾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陳田錦與大理寺、刑部的幾人,傻傻的坐在另一邊,一言不發。

  其實他們害怕了,心裡恐懼的不得了,三日的審核,觸目驚心,可怕,太可怕了,他們這才發現,自己好像來錯了地方,任錯了官職,這是給人當了槍啊。

  於是腦海里一片空白,滿腦子想著的乃是脫身之計,如何劃清界限,可現在又陷於此,竟是無計可施。

  牟斌抱著手,倚在一處角落,這裡沒有光照,半邊臉隱入黑暗,那一雙眼睛,藉助著黑暗,所有的銳利的鋒芒,統統掩去。

  匆匆的腳步終於傳來「陛下有旨。」

  眼看要輸的方繼藩一聽,大喜,直接手一抹,將棋盤抹亂了「好啦,干正事,干正事了。」

  朱厚照生氣了,唧唧哼哼道「老方,你又耍賴。」

  他指著方繼藩,對歐陽志道「你統統都看在眼裡的,你的恩師耍賴,他明明要輸了,對不對?」

  歐陽志呆立著,臉上沒有任何反應,彷彿已去神遊去了,沉默了很久很久,也沒回答。

  朱厚照咬牙切齒,這是一夥的啊,便道「劉伴伴,你來說。」

  劉瑾久經考驗,他決定在挨揍之前,先從袖裡取出一顆蠶豆,極速的丟入自己口裡,拚命咀嚼之後,方才道「對也不對。」

  「啥?」朱厚照齜牙。

  劉瑾道「是啥也不是啥。」

  朱厚照怒瞪著他:「你再說一遍。」

  劉瑾連忙將蠶豆咽進了肚裡,才跪倒在地「殿下,您還是直接揍奴婢吧。」

  方繼藩雲淡風輕的道「太子殿下,都到了什麼時候了,您還在這裡計較輸贏得失,正經事要緊,若是太子殿下不服,那麼就算是臣輸了便是。」

  朱厚照氣呼呼的怒道:「什麼就算是,你本來就是要輸了。」

  此時,已有宦官匆匆進來,正色道「陛下有旨,諸京察使所請,一切照準!」

  朱厚照終於給這話轉了注意力,不禁握緊了拳頭,激動的道「父皇總算是開竅了。」

  方繼藩亦是激動不已,道「簽發拘捕駕貼和搜查令,立即動手,務求一網打盡,不可有漏網之魚!」

  朱厚照早就準備好了,朝劉瑾使一個眼色,劉瑾立即抱來了一個匣子。

  匣子打開,是一份份早已準備,就等簽發的駕貼和文令。

  朱厚照這邊,取出了一串印章來。

  這都是小印。

  他翻了翻,尋到了京察使陳田錦的章,哈一口氣,啪嘰……啪嘰……一個個蓋章。

  陳田錦看得眼睛都直了,快步上前「殿下,為何只蓋下官一人。」

  「這樣省事,這樣的好事不分先後,都是京察使,都是一樣的。」

  陳田錦張口想說什麼,可腦海一片空白。

  他太震驚了。

  太子和齊國公胡鬧倒也罷了,陛下居然也如此肆無忌憚了?

  這……這真不怕天塌下來啊。

  一份份的駕貼和文令蓋章,而後,直接丟給劉瑾「分發。」

  「是。」

  朱厚照坐下,接著四顧左右「英國公張懋。」

  「臣在。」張懋上前行禮。

  朱厚照道「立即坐鎮京營,十二個時辰之內,隨時聽候差遣。」

  「臣得令。」張懋紅光滿面,顯得精神奕奕之態,他又懷念起了當年,自己年輕時得金腰帶的時候。

  朱厚照道「錦衣衛都指揮使牟斌。」

  牟斌自黑暗中出來,站得筆直,默然的行禮。

  「北鎮府司,協助京察捉捕,此外,將南鎮撫司的大牢騰出來,所捕犯官,暫時在此收監。」

  牟斌只吐出一個字:「是。」

  朱厚照接著道「京察們,辛勞了這麼久,而我們,這幾日怕也沒少受罪,現在父皇降旨,希望藉助我們之手,摘除一些害民的蠢蟲,這是父皇對我們的信任,我等定不能負了聖恩,好吧,大家各行其是,動手了!」

  各個京察,得了各自的文令和駕貼,已是馬不停蹄的立即出發,隨後往順天府或廠衛直接調人,當日……京師震動……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一次京察,聲勢來的這樣的大,也來得如此之猛。

  這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京察們,好像既有無窮的精力,又無所畏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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