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拚死護犢
第121章 拚死護犢
清晨，海宴樓旁邊的竹韻台主院里，羅芳倚在軟座上，專註綉著手中的衣袍，眼神溫柔。
「夫人，小少爺在北境時，您給繡的新衣還有許多呢，怎麼又在綉了，仔細累紅了眼睛。」貼身侍候的田姑端著羹湯走進來，溫聲勸道。
羅芳臉上揚起一抹笑容，朝田姑舉高手比劃了一番，神色溫情明亮。
「呵呵，對，小少爺長高好多，又壯了，但跟著王爺，還怕少了衣裳穿不成，夫人您就放寬心吧，凍不著小少爺的。」田姑服侍了她二十餘年，掃過一眼便知道她的意思，好笑說道。
「今日老爺進城了，說是見舊友，吩咐了樓里歇一天，讓夥計都回家了，夫人先用點羹暖暖胃吧，我在廚房裡還蒸著包子呢。」
羅芳溫婉點頭，喝了幾口羹湯放下，又拿起了針線，田姑在旁邊矮凳坐下，幫著她捻衣角，心底暗嘆，這十年來，夫人從未出過島，因為她不能坐船，老爺的母親去世那次，她也試著跨上了船，誰料剛離岸就臉色發白暈了過去，唬得老爺再也不敢讓她乘船，大少爺原早早在城裡備了院子，如今也只能經常回來探望。
「夫人！不好了！」
剛用過了早飯，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叫喚聲嚇了羅芳一跳，田姑的女兒春蘭急匆匆跑進來，著急說道，「夫人，小少爺剛才乘船來探望您，撞上了盜船被擄走了！大少爺已經得了消息，正在海上追那艘盜船呢！」
哐啷！
羅芳猛的站起身踢翻了椅子，臉色瞬間蒼白，踉蹌往前跑了幾步又停住，對著春蘭急急一番比劃。
「好好，我去城裡找老爺回來！」春蘭說完又急匆匆跑了出去，田姑上前扶著羅芳，一臉焦急驚慌。
「夫人！現在可怎麼辦啊？」
羅芳不知所措轉著圈，緊緊咬著嘴唇，渾身顫抖，突然像失了理智一般，撲到針線籃子前，抓起那把鋒利的剪刀，轉身就往外跑。
「夫人！」田姑阻攔不及，當真是慌了，按住砰砰急跳的胸口連忙追了出去。
羅芳頂著細雨，飛快衝到小島碼頭上，眺望著遠處濃霧中一大一小的船，極度的恐慌佔據了她的雙眼，大口喘著氣連連搖頭，顫抖的手緊緊抓著剪刀，死死盯著碼頭邊上停泊的小漁船。
「夫人！你想幹什麼？」田姑衝到她身邊抓住她，連連搖頭，「你不能坐船的！你會暈的！我們等等老爺吧，小少爺應該不會有事的！」
羅芳顫抖著猛烈搖頭，淚流滿面，死命扯著田姑往船上跳過去，狠狠摔在甲板上，連滾帶爬衝到掌舵處，急急拍著上面的轉盤，朝田姑發出荷荷的急促喘氣聲！絲毫沒有發覺往日人來人往的碼頭上連一個人影都不見。
田姑也滿臉的淚水，咬著牙跑過去踩下起錨的開關，兩人費力掰動轉盤，咔咔巨響傳來，不大的船身開始移動，羅芳踉蹌後退了幾步摔倒，四肢緊緊貼著船板，緊閉的眼睛，緊咬的嘴唇滑下一滴鮮血！
「夫人！您撐得住嗎？撐不住我們就上去，等老爺回來吧！」田姑撲過去扶著，心疼欲裂。
「嗬嗬！」羅芳還是猛烈搖頭，髮髻已經濕潤鬆散，睜開通紅的雙眼，跪爬著又上前，雙眼發直盯著遠處的船，手下狠狠掰動著轉盤，嘴唇顫抖著上下張闔。
田姑死命咬著牙忍住狂奔的淚水，加大力度轉動把手，船身加速起來，破開微浪晨霧，直直朝前面駛去。
「來了。」
盜船甲板上，一黑衣蒙面人背手而站，見那艘小漁船靠近，轉身朝一干人等頷首，步入船艙。
「夫人！小船上沒人啊！大少爺也不見了，難道也被抓上盜船了嗎？」田姑指著那艘一目了然的小漁船，驚聲呼道。
「嗬嗬！」還未靠近，羅芳猛指著大船船身旁邊的木梯子比劃，發出急促的喘氣聲，不待田姑回應，突然蹲身抓起漁船上的鐵鉤繩，熟練往前一甩穩穩掛上木梯，一手纏緊粗繩，一手緊握剪刀，踩上欄杆毫不猶豫往前一盪，落在那木梯上，手腳並用快速往上攀爬！
「夫，夫人？」田姑口瞪目呆看著突然身手矯健的人，驚呆了，這，這不是以前那個會撒網捕魚，掌舵出海，樣樣精通的姑娘嗎！？
羅芳無暇他顧，攀上大船甲板翻進去，狠狠摔在板上，起身踉蹌著往船艙里沖，義無反顧，空白的腦中只佔據了一件事，她要救她的兒子！
當看到船艙里近十名黑衣蒙面人手持彎刀利劍，圍著中央跪倒在地的易峰易行，羅芳倒吸一口涼氣，僵直的腿腳不受控制開始發軟，雙手抓住剪刀，一步一步往前移動。
「母親！」
「阿娘！」
易峰易行雙手被綁在背後跪坐在地，沖羅芳焦急大喊，「娘！快走！這裡危險！」
唰一聲，兩把利刃抵在兄弟倆胸口，一黑衣人冷冰冰的聲音傳出，「你是他們母親？沒有帶錢財來就拿命來抵！」
「嗬嗬！嗬嗬！」羅芳猛烈搖著頭，全身顫抖神情極度恐慌，扔下剪刀重重朝黑衣人跪下，連連磕頭！
「娘！」兄弟倆咬緊牙關，目眥欲裂想爬起身，卻被黑衣人伸手按住肩膀，看向那狀若癲狂的母親，提高了聲音。
「看來你們的母親並不想救你們！」
「嗬嗬，呃！呃！」羅芳猛的抬起頭，跪爬著向前，雙手胡亂划拉著動作，大張的嘴裡突然發出兩道怪異沙啞的聲音！
兄弟倆震驚對視一眼，後面一個黑衣人緊緊握起了拳頭，一個高瘦的黑衣人上前唰一聲拔出短刀抵住易行脖子，粗聲喝道，「你說的什麼！我聽不清楚！再糊弄我，我就先殺一個！」
「呃呃！嗚！」羅芳瞪大眼猛擺著手，張大的嘴拚命發出類似咕嚕鼓泡的聲響，突然狠狠朝自己臉打了一巴掌，那清脆的聲音讓人聽著都疼，雙手改為用力掐住自己脖子，臉憋得紫紅，費力張著嘴，拚命想發出聲音！
「娘！」兄弟倆掙扎著起身，卻被兩個黑衣人一腳踩住，易行被攥起頭髮，寒光斷刃貼上喉結！
「救還是不救！說出來！」黑衣人怒喝一聲！
「呃啊！啊！呃，要！」羅芳目眥欲裂，猛的朝兒子撲上去，卻被兩個黑衣人抓住雙手，她猛搖著頭劇烈掙扎，滿面分不清是汗濕還是淚水，喉嚨終於衝破重重的阻礙，發出幾聲清晰的詞語！
「說清楚！要不要你兒子死！」黑衣人雙眸閃出精光，手中鋒利的刀刃在那脖頸上壓出一道血痕，緊咬著牙沉喝追問。
「嗚啊！不！要！」
一道哀絕的尖叫聲劃破空氣，羅芳使盡全身力量，歇斯底里終於喊出兩個清晰凄厲的字來，腦中沖開重重濃霧，閃現出那幕讓她心神俱裂的畫面，驚惶萬分尖叫出聲，「爹娘！哥哥！嫂嫂！」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黑衣人手中斷刃掉落在地，一個箭步上前，單手一揚，白色的粉塵撫過羅芳的臉，她身體僵住，軟軟滑落！
「阿芳！」
「母親！」
「娘！」
一個黑衣人撲上去把羅芳抱著，易峰兄弟手一掙脫鬆散的繩索，撲到面前，焦急喊道！
纖瘦黑衣人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布，赫然是李如安，身後的幾個黑衣人接連扯下黑布，是蕭桓，嚴墨和十七等人。
「忠叔，別擔心，我見芳姨過於激動，用藥先讓她昏睡了。」李如安說著蹲下搭脈，緊皺的眉頭稍松，呼了口氣。
「阿芳…」看著臉色蒼白汗濕，昏睡中還眉頭緊鎖的羅芳，忠叔扯下黑布，眼淚縱橫，兄弟倆跪在旁邊狼狽用衣袖擦著眼淚，船艙外的田姑捂著嘴無聲流淚。
李如安也被剛才羅芳拚死護犢的爆裂情感渲染，心思微亂，「先回島上吧，我還要給芳姨施針提氣，一切等她醒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