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高逸
第23章 高逸
聖駕緩緩進城,身後的大臣官員隨行,蕭桓目光不經意落在一個青衣大麾的男人身上,黑眸泛起了驚喜之色。
「先生請留步。」
高逸轉身,見衣袂清揚的桓王爺下馬向他走來,他拱手拘禮,「臣高逸見過桓王爺。」
「高太醫醫術精湛,聞名不如見面,本王心內誠服。」近看面貌更像了,蕭桓抬手實扶一把,笑著說道。
「王爺過獎。」高逸見向來孤清冷傲的桓王爺對他笑得如沐春風,微微點頭後上馬離去,不由略感疑惑,不明所以。
「高太醫在京中頗具盛名,醫術高超,才到中年便穩坐太醫之位,相貌出眾,年輕時上街的場景可不下於你,我也只遠遠見過幾面,如今近看,才發現和小如花如此相像,原來是高家的人,怪不得她有那手精湛醫術了。」
嚴墨嘖嘖稱奇,看向旁邊明顯心情非常好的蕭桓,壓下心底那絲酸氣,朝易行問道,「你不是查過高家了嗎?」
易行撓撓頭,疑惑說道,「高家是京中頂尖的世醫家族,屬下早查過了,高家只有兩位小姐,屬下還都見過,不是姑娘啊。」
「或是庶出?」
「高太醫和其弟高主司並沒有妾侍,人口簡單。」易行搖頭。
「那就奇了。」嚴墨摸著下巴喃喃說道。
「讓易峰注重查高家所有親眷旁支,但注意分寸,不可打擾,不可暴露。」蕭桓望著不遠的隊伍已進了宮門,吩咐完策馬趕上。
「誒?我忘了件事,那李家大小姐是高逸的外甥女啊!那跟小如花不就有可能是表姐妹嗎?」嚴墨一拍腦袋,想起了這層關係,喃喃說道。
皇宮承光殿
蕭瑞放下藥碗,遣了內監出去,揉著脹疼的額頭半躺在主座上,看向安然站立的蕭桓。
「坐下吧,新府住的可還習慣?」
「謝陛下。」蕭桓落座,抬眼看向發間添了几絲白髮的蕭瑞,淡淡回道,「陛下仁慈,臣弟住得甚好。」
「大敗漠蒼,守護北境安寧,你勞苦功高。」
「回陛下,這是為臣為民的本分,大慶將士皆奮勇戰鬥有功,臣弟不敢居首。」
蕭瑞點頭,撐著有些沉重的眼皮,模糊看向那抹白色身影。
「明日會有賞賜到你府上,犒勞將士的一應事務就交給戶部吧。」
「謝陛下,陛下行車疲累,臣弟就不打擾了。」
「嗯。」蕭瑞昏昏欲睡擺了擺手。
「臣弟告退。」
「阿桓。」一聲低低幾乎不可聞的夢囈傳來,蕭桓腳步頓住,片刻才轉身看向已經靠著椅背沉睡的君王,黑眸帶了一絲複雜。
李府書房
李元坐於書案后,見一個素衣女子不疾不徐跨進門檻,容色絕倫,氣質清冷。
「女兒給父親請安。」
李如安緩緩行著稽首大禮,一舉一動,毫無破綻。
「起來吧。」李元從隨從口中知道了長女回府發生的事,對於隨從口中那個驚艷絕絕的人,他深表懷疑,如今親眼見到了,還真是不同以往,判若兩人,不免驚詫。
對上那張肖似高逸的臉,李元又不免想起在南山別院中,高逸對他視若無睹的模樣,心底泛起一股自然的恥辱感。
「坐下吧,跟為父說說話。」
李如安瞧著李元避開的視線,神色里有絲尷尬,她暗嗤了一聲,坐下端起茶碗,觀賞著碗中綻開的白梅,心平如鏡。
「……」空氣靜默,李元看向淡定從容的長女,讓他產生了一種危襟正坐的衝動。
「咳,這些年如安長高了不少。」
「是,鄉下吃食甚好。」李如安無動於衷淡淡回答。
李元扯了扯嘴角,後悔問了這個問題,肅了肅衣領,回歸正題,「接你回來,是為了你的婚事,還記得桓王爺嗎?」
原身記憶里,她坐在太後身邊,視線里只是桓王的袖口衣擺,連臉都沒看過,李如安搖頭,「不記得。」
「如今的桓王不是以前那個小王爺了,他駐紮北境多年,小戰勝數不斷,而此次大勝漠蒼,聲名大噪,赫赫軍功,今非昔比!」說起這個,李元蓄著儒雅鬍鬚的臉龐浮現出激動,眼中是對權利的貪婪。
「女兒,你回來后,太後娘娘有沒有傳召你入宮?你要把握住機會,在太後面前要規矩得當,這門親事是京中多少人都求不來的!」
李元之前還有用李如月頂替的念頭,現如今見到長女,他雖不喜那張讓他膈應的臉,但不得不承認,長女容貌氣度遠遠比李如月高出幾層不止,何苦再廢口舌冒著得罪太后的風險去提換人之事。
李如安放下茶碗,懶得去看李元那張貪婪虛偽的臉,淡淡開口,「父親莫不是忘了母親的忌日?」
李元一愣,他還真忘了,「對對,為父舟車勞頓,一時竟忘了你還在服中。」
「無妨,過些日子你便能除服了,聽說你住的安然閣?這不行,那裡陳舊不堪,為父給你再擇個大院子,修葺一番,再搬進去。」李元看向姿態雍容的長女,想到日後的富貴,連那張臉都順眼了許多。
「老爺,二小姐在外,說來給您請安。」門外隨從的聲音傳來。
「勞父親操心了,但不用,我住安然閣便好。」李如安起身,朝李元微一屈膝,「父親若無其他事,女兒先回去了。」
李元撫著短須點頭,看著從容走出去的長女,姿態優雅,規矩行步無懈可擊,絲毫沒有沾了半點鄉下那些粗鄙,實在滿意得很,心裡盤算著過幾日是否該親自去桓王府拜訪一番了。
「月兒給爹爹請安。」
李如月聽聞李元回到府就傳了李如安過去,她急急就趕過來了,見李如安目不斜視從她身邊走過,神情自若,她壓下心底的慌亂,走進書房,又見李元臉上帶著喜悅滿意的笑容,心下發悸。
「嗯,月兒來了。」
「爹爹,幾日不見,怎麼看著就瘦了些?定是那別院爹爹住得不慣,月兒親手給您煮了梅花羹,爹爹用一點吧。」李如月把小食盒裡的羹端出來,嬌柔說道。
「好,月兒真是貼心。」李元笑呵呵坐下,這才是女兒對父親該有的態度,而不是像長女讓他有種晉見陛下的感覺,可看向李如月那張打扮精緻的臉,再回想長女一身素衣素顏,無論怎麼對比,李元如今都覺得長女更有一個王妃的雍容風範。
出了書房,李如月心急如焚朝旖月閣走去,進屋便狠狠摔了一個茶杯,翠竹趕緊蹲下收拾,被她一腳踢翻,手背壓上鋒利的碎片,瞬間血流如注。
「月兒!」林青從裡間走出,皺眉看著怒氣衝天的女兒,低喝一聲。
崔媽媽使了眼色給緊閉著嘴流淚的翠竹,讓她出去,喊了外間丫頭進來清理了碎片,一併退出了屋。
「你如今這脾氣越發厲害了,要是傳那麼一丁半點流言出去,你辛辛苦苦立起來的好形象就都沒了!」林青拉著她坐下,皺眉訓道,見女兒突然怔怔落淚,又心疼不已。
「怎麼哭了?」
「剛才我一直在試探爹爹口風,娘,他不會幫我了!我怎麼辦?」李如月掐緊了帕子,哭喊著說道。
「什麼?你爹爹明說了嗎?」
林青也心急,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一直知道李元對長女容貌的心結,她也抓住這個心結,成功把李如安遣去鄉下了,但這次回來,看著判若兩人的李如安,她的心就一直沒定過,若李如安真如她所料,變得粗鄙不堪上不得檯面,李元當然會推月兒上去,但如今,李元見過氣質不凡的長女,絕不會單純為了月兒去煩擾太后的,畢竟提換人這事也有可能會得罪太后。
「怎麼辦?娘,你要幫我,如果不能嫁給桓王,我會死的!」李如月捂著胸口,哭得悲戚。
桓王進京那日,她在雲海樓也看到了,繾綣晚霞下,那個丰神俊逸,集萬千光芒於一身的男子進了她的眼,也進了她的心,如今已經不是單單隻為了榮華富貴,她只要想到能與那謫仙般的人共結連理,就如騰雲駕霧,飄飄欲然。
「不哭不哭,娘再去找你爹爹說說看,不哭月兒。」林青心疼不已拍著女兒的背勸道。
「沒用的!找舅舅,對,娘,快找舅舅,無論用什麼辦法都要殺了李如安!只要她死了,那就不會奪走我的東西了!」李如月猛的抬頭,淚濕的臉狠厲陰沉,咬牙說道。
「但,但天子腳下,殺宰相嫡女這樣的大事,你舅舅未必肯做…」林青被女兒臉色嚇了一跳,躊躇說道,她剛要了林剛五千兩銀子,答應他那事她還頭疼呢,如今再叫他做這樣砍頭大罪的事,林剛肯定不幹。
「你跟舅舅說,只要殺了李如安,我便是桓王妃,以後他要什麼我都給!」李如月擦乾眼淚,斬釘截鐵說道。
入夜,城門關閉,路人形色匆匆,趕在宵禁前回家,東西南北幾條主大街逐漸安靜下來。
北街頭是燈紅酒綠的花巷,此刻各樓各院前幾個花枝招展的花娘伸著細腰,打著呵欠,見街上已無行人,扭著身子回了樓,關門落鎖。
相比外面的寂靜,麗春樓里熱鬧非凡,四周布置得嫣紅紫綠,酒香胭脂香粉撲鼻,宿夜的文人騷客美人在畔,醉生夢死,小二端著托盤上了二樓雅間,推開一間房門。
「久等了客官,您的酒來咯!」
房中林剛華衣凌亂,攬著兩個花娘,一口飲盡餵過來的酒,眉眼含怒,大手狠狠勒著花娘的細腰,力度讓那花娘低低痛呼。
「大哥,這是心情不好?」旁邊兩個男人喝得臉紅耳赤,各摟著一個花娘,卷著大舌頭問道。
傍晚,李元傳了林剛進府,因為私鹽的一些事對他劈頭蓋臉一頓罵,他只能涏著臉都受著,只要想到李元那副囂張傲慢的模樣,林剛就恨得牙痒痒。
「格老子的!有困難時當老子是牛,風光了就壓根沒把老子當人!」砰一聲,林剛把酒杯重重放下,咬牙說道。
「那大哥,職位沒拿到?」一個男人放下酒杯,湊上去問道。
「屁個職位!老子都沒機會提!給他做牛做馬這麼些年,他堂堂一個宰相爺,連個一官半職都不肯給老子!」林剛一把推開男人,怒火中燒。
「哎,大哥彆氣,給我大哥倒上酒!」另一個男人見林剛越發激動,趕緊勸道,把花娘推進林剛懷裡。
夜半三更,房間里響著如牛的鼾聲,一個花娘打開門,扯上滑落的衣裳,皺著眉按住腹部走出來,往走廊柱子上一靠,深深吐了口氣,神色麻木。
元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