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流光夢外觴】 之 頤蓮歌叁
再說後來青初帶了她那一對惜之如命的薄光劍上了京城,雖說是有人托她走這一趟活計,青初卻也是有點私心的,畢竟她心裏一直還記得當初那個心性尚且還有一點天真的少年,還有那個美麗卻寡言的姑娘。
青初知道那姓墨的公子是墨家的遺子,那姓葉的姑娘是他同門的師妹,勿要問她如何知曉的。這江湖上的消息自然是有報酬便能知道的,青初也不例外,發生了那些好笑的事情她如何不去打聽一下這二人的身份呢。
再加上此番上路前又聽到了一些消息,更是對這兩人有了興趣來。青初摸摸手腕上那一串白玉鏈子,輕聲一樂:“也不知道如今這兩個人成了個什麽模樣?”
說起來,她此番接的活計真正的東家便是墨修,隻不過為了掩人耳目才托了旁人的名頭請來這江湖上小有名氣的“鬼木客”青初。當年他二人在青初那裏借宿一晚,自然不知道留宿他們的人恰恰就是青初。待到墨修和葉若汐見到傳說中的“鬼木客”的時候,自然是小小地訝異了一下,不過後來的幾番曆練早已讓二人將沉著變成了習慣。葉若汐先接過話來,淡淡地看著青初說道:“原來這緣業早就結下來了。”
青初看著兩人笑笑,突然就笑得開懷起來:“二位可還記得我?”說起來青初這個性子實在是隨性得厲害,心情好的時候和心情差的時候能分別成兩人來。這廂正和墨修葉若汐說話說得開心,轉頭來看見了當了托兒的那人又突然冷了臉來,這變臉的速度直讓葉若汐咋舌。
這變臉變得莫不是要比那台上唱戲的還要伶俐。
“說起來,倒是一直很奇怪姑娘這名號從何而來?”墨修那時一身絳色衣袍,左手手腕上繞了一串紫檀木的手串,繩尾墜了兩顆深色的珠子,遠遠望過去光澤好得很。明眼人自然都識貨,那兩顆潤澤的碧璽珠子怕不是要比紫檀木還要貴些來。不曉得這少年郎這些年都是如何過來的,眉目之間沉澱的全是歲月的苦澀的感覺,青初瞄了瞄兩人,心底驀地散出這樣的感觸來。
右手捏上左手手串上的白玉珠子,這白玉原就是溫玉的一種,比不得翡翠來的冰人,沾染著的體溫的熱度隨著指尖蔓延開來。青初將冷下去的嘴角重新拾起來,笑意盈盈地望著兩個人反問道:“二位可還記得我那小院子前種的那株棠梨麽?”
葉若汐到底還是姑娘家,再性情冷淡也仍然記得當日的留宿恩情,挑了嘴角淺笑道:“那棠梨必然是記得的,一捧鮮色我到現在也還是惦念著呢。”正說著,葉若汐輕輕地“呀”了一聲,然後彎了彎眼角又開口了:“‘鬼木客’這個名字莫不是從那棠梨來的?”
棠梨的故事傳說多得很,青初落腳的地方那棵長得很好的棠梨不知被誰說了出去,便得了這麽個帶點陰氣的名號。她倒是不介意,反而批了一句“此名倒是深得我心,尤以‘客’字。”
三個人正說著話,氣氛好不容易熱絡了起來,那廂又來了人。葉若汐抬眼瞄了瞄,道了個歉便有些神色匆匆地離去了,徒徒留下了墨修和青初兩個人。
這墨修請來青初要辦的事宜暫放一旁,兩個人說完正經事情卻還不見葉若汐回來,趕上飯點墨修也不能失了主人的架勢,邀了青初移步到一旁的花廳用了飯食。
都說這人之間是一回生二回熟,墨修和青初閑話半晌早就不知將彼此關係牽近了多少。墨修卻是一如少年郎,雖則得了心細沉穩的品性,到底也是現在才看見青初手上那一串白玉手鏈,眼神飄過去,落在那早已被人養的溫潤的玉石上,道:“姑娘倒是還帶著這手串子。”
青初倒是一副好笑模樣,揀了一筷子水藕細細嚼了,然後才開口回道:“墨公子這話可就是說差了,手串子原本就是給人帶的,何況這白玉眼瞧著也不錯,何必扔在妝奩裏生灰呢。”
墨修聽她說話聽得很是開懷,這幾年流離過下來,竟是沒有一個人能再同他這般輕鬆地說話了。且不說一直伴在他身邊的若汐原就是冷性子,連墨翎的性格也安靜了許多。墨修日後想起來,或許就是那麽一刻他才動了這樣的心思吧。
想要留下一個還能開懷暢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