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活埋
第1章 活埋
「安馥珮,雖然當初是你資助相公入京趕考,可你一介商販之女,做了一年的狀元夫人,計算下來,還是相公對你的恩情大一些。」
「你看看你,粗俗不堪,只認識幾個字,一點才藝也沒有,相公娶了你,在同僚面前抬不起頭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害得相公如此凄慘,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安馥珮前一秒被喪屍咬中脖子,眼前一片漆黑,后一秒只覺得胸口窒悶,頭頂有什麼簌簌落下。
她猛地睜開一雙水潤潤的黑眼,眸中浮光掠動,只見撲簌簌掉落的,是濕淋淋的黃土,自己大半截身子已經被埋在黃土下面。
活埋?
眼前閃出一男一女兩張臉,男的英俊冷淡十分自負,女的柔弱美艷萬般白蓮。
一段記憶強行進入安馥珮的腦海。
跟安馥珮同名同姓的女人,是安化城中賣豆腐的商販,因為愛慕蔡思源的才華,拿出省吃儉用東拼西借的二百兩銀子資助蔡思源上京赴考,並以終身許之,不料蔡思源竟考中狀元。
安馥珮如願成為狀元夫人,但在大婚當天,蔡思源又納了翰林之女易惜兒為妾,對小妾百般寵愛,一年中從不踏足安馥珮房門半步。
最近潯陽城中爆發時疫,今天早上安馥珮吃了易惜兒送來的早點,不到一刻鐘就發燒出疹,像極了時疫癥狀。
蔡思源聽信了小妾的話,連大夫也不請,當機立斷把安馥珮拉出來活埋了。
「感染時疫無藥可救,必須活埋,才能有效阻隔時疫傳播。」
「本官身為潯陽城城主,當為表率。今日大義滅親,親自掩埋感染時疫的夫人,望百姓爭為效仿,早日清除時疫,還潯陽城一座乾淨之城。」
蔡思源一席話,中氣十足,遠遠地傳送出去。
圍在外圍一圈病怏怏的百姓,俱皆失了顏色。
「蔡狀元大義滅親啊,好狠的心!」
「可不是,蔡夫人如此美貌佳人,就此埋了,實在可惜。」
可也有人是贊同蔡思源的。
「列位有所不知,這蔡夫人雖然美貌,卻只是個賣豆腐的商販之女,配不上狀元公的。值此時疫泛濫之際,蔡狀元壯士斷腕!一來是為了阻斷時疫,報了皇上聖恩;二來也擺脫了身份低賤的原配,可謂一舉兩得。」
此言一出,立即獲得多人附和。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此疫千百年來無藥可救,若不掩埋染疫之人,任由疫情傳播下去,必然斷送滿城人性命!」
「蔡狀元身為天下士子之首,名聲正隆,此番犧牲自己的夫人為平疫之雷霆手段,一旦阻斷瘟疫,為朝廷立下功勞,蔡狀元必成朝廷新銳中堅力量,官升一級啊!」
「正所謂無毒不丈夫,大疫當前,也只有如蔡狀元此等心狠之人,方能行鐵血手腕,有力地阻斷時疫。
「如能迅速制止時疫傳播,蔡狀元當居首功。」
蔡思源聽著百姓的聲聲稱頌,眼見安馥珮被埋,已只剩一個頭,一張美麗的臉龐露在外面,不由得有些感傷。
但他內心更多的卻是自豪。
他負手而立,身著大紅的官袍,迎著西天渾圓血紅的落日,升騰起一股悲壯豪邁之感。
他也覺得自己可以稱得上是古往今來少有的治世能臣,堪稱朝廷股肱。
不過,他不知道,眼下的安馥珮已經不是原來的安馥珮了,能把末世喪屍紀的安馥珮活埋的人還沒出生。
安馥珮運了運氣息。
果然,末世的異能也隨著她的穿越一起附在了安馥珮身上。
不出片刻,安馥珮就能從活埋坑中躍出。
「啊!」遠遠地傳來一聲尖叫,緊接著是哭泣聲。
更多的尖叫。
更多的哭泣。
看來百姓已經爭相開始效仿,相互活埋了。
潯陽城外,一片混亂。
「這麼說來,蔡夫人今天是必死無疑了?」
「那是當然。」身邊的人說,「好在她只是個賣豆腐的小商販,死了也不足惜。比不得蔡狀元的小妾,是翰林的千金,身份反而尊貴許多。只等這個豆腐西施死後讓出夫人之位,把易千金扶正。那才是跟狀元郎郎才女貌,地位匹配。」
對此,蔡思源一聲嘆息,心緒十分複雜。
蔡思源轉頭,深邃的眼眸之中竟也有幾點淚光閃動。「夫人,想不到你在臨死之前還能做一件好事。回去之後,我會替你向皇上請旨嘉獎,為你豎一座牌坊!」
他涼薄的嘴唇抿著,對安馥珮露出無法遮掩的鄙視。「安氏,你本是商販之女,卻能成為狀元夫人,死後還能獲皇上獎賞,此也是你的際遇了。」
在他腳邊,一個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丫鬟卻氣不忿,用力叫道:「夫人根本就沒有染時疫,她是吃了易姨娘送來的粥,才發疹子的!夫人是中毒!中毒!」
這是安馥珮的貼身丫鬟花紅,在安馥珮與家人決裂執意要嫁給蔡思源的時候,只有花紅陪伴在安馥珮的左右,不離不棄。
花紅雖然身負重傷,還是撐著一口氣爬到安馥珮身邊,用雙手挖土,想把安馥珮挖出來,挖得雙手血淋淋的。
「蔡狀元,你不能這樣對夫人,你這是忘恩負義!」
「閉嘴!」蔡思源對著花紅一聲暴喝,年輕英俊的臉陰沉下來。
妾室易惜兒倚在蔡思源身上嗚嗚咽咽哭起來。
「相公,妾一片好意親做羹湯侍奉姐姐,姐姐不領情也就罷了,怎麼能污衊我下毒?!……妾出身在翰林世家,從小嬌生慣養,從未做這等粗活。但妾自知嫁給相公之後,便應以相公為天。安馥珮雖然是商人之女,身份卑微,但她是相公的原配夫人,妾不顧屈辱,自貶身份,親自侍奉。妾真的是一片好心……」
蔡思源越聽越煩躁,狹長的鳳眼滾動著狠毒。
在他想盡辦法為朝廷分憂之時,沒想到他夫人身邊的一個小小丫鬟竟要拖他的後腿。
安馥珮有沒有感染時疫重要嗎?
一點都不重要!
蔡思源現在需要的是有這麼一個人,身份足夠尊貴和醒目,對他而言卻又不那麼重要,可以為他犧牲,以便激勵民情,鼓動他們迅速實行他的鐵血政策,平復時疫。
想到這裡,他那雙野狼般陰鷙的眼,化作刀子扎向丫鬟花紅。
「惜兒堂堂翰林千金,知書達禮,豈容你誣衊!」
他猛地奪過僕人手中的鐵鍬,揚手向丫鬟花紅頭上拍去。
但鐵鍬凝在半空,忽然動彈不得。
不知安馥珮是如何從活埋坑中出來的,她身上沾滿了濕漉漉的泥土,只有一張臉白皙如玉,像一截剛從淤泥里挖出來的蓮藕。
她一隻手抓住鍬柄,反向一扭一送,就把玉樹臨風的狀元郎摔出去跌了個狗吃屎。
她纖長手臂當風一動,也不知她是如何運作,便抓住了易惜兒的脖子,狠狠用勁。
被奪去氣息的易惜兒滿面通紅猙獰,毫無美感可言。
「我染了時疫,所以需要活埋是嗎?」
女孩戲謔的聲音,輕飄飄傳出。
旁邊一眾挖坑的僕役大驚失色,「啊?她是怎麼出來的?神鬼附體了嗎?」
蔡思源一骨碌從泥地里爬起來,驚恐呼叫,「安馥珮,我警告你放開她!」
安馥珮輕輕一笑,翩長的睫羽翕動,有春風拂檻之美。
「放心,我無殺生的癖好!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女孩勾唇,戲謔之情無以言表,手掌上移,捏住易惜兒下頜骨,迫得她張開紅艷艷櫻桃小嘴。
「呵~忒!」
女孩吐了一口痰,精準無比,落入易惜兒口中。
女孩手指一動,易惜兒嘴唇開合,已不由自主將痰呑落肚。
「恭喜,不出一日,你也要染上時疫了。惜兒,屆時你自請活埋吧。蔡狀元會向聖上奏請,賜你一座牌坊的。」
安馥珮懶洋洋的聲音里充滿了諷刺。
易惜兒大聲咳嗽,手指伸入咽喉,想把吞下去的痰吐出,乾嘔不止,卻是徒勞。
蔡思源睜大了雙眼看著安馥珮,英俊的臉頰肌肉抽動,「你!噁心!果然商販之女,粗陋之人!」
「別急,也有你的份。」女孩的聲音分明慵懶,手上動作卻迅猛如風,已用同樣的手法將蔡思源抓住。
轉眸之間,波光掠過,秀眉蹙起。「咦,太丑,下不去嘴。」
蔡思源自詡有潘安之貌,卻被安馥珮嫌棄醜陋,不由得漲紅了一張俊臉。
「安馥珮,你要不要臉,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蔡思源氣憤之極。
當然,他最大的擔心是,安馥珮打斷了他的計劃。
他深恐他的鐵血政策出現波折。
安馥珮淡淡,「臉,當然要,可惜你沒有。送你安家的傳世銀針罷!」
女孩摸了摸皓腕上的空間鐲,取出手指長短的一根銀針,迅速無比地對準蔡思源三個穴位紮下。
「恭喜,長命百歲,斷子絕孫!」
安馥珮三針下去,直接物理切割,傷了他的腎,以後蔡思源是沒辦法做個男人了。
而蔡思源絲毫不知安馥珮對自己做了什麼,三針過去,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狠狠地瞪著安馥珮,「我勸你回頭是岸,能為此次阻斷時疫作貢獻,是你的榮幸!」
但安馥珮壓根不理會他的良苦用心,她垂眸瞥了眼地上的土坑。
「坑挖得不錯。」
女孩將蔡思源丟了進去。
還有,怎麼能少得了易姨娘呢。
安馥珮隨手抓過易惜兒,將她也丟了進去。
「不是要為朝廷作貢獻嗎?除去你這個禍害,便是為朝廷作貢獻了。」
女孩說完,抱起傷重的丫鬟花紅,搶了一匹馬,揚手在馬臀上輕輕一擊,馬蹄奮起,絕塵而去。
完全不顧在她身後,氣得目眥盡裂的蔡思源。